“小花，你咋了？”

    陳宇在旁問了第二遍，王小花才聽到，搖著頭說沒事。

    而李凌川已經(jīng)直接暈倒了。眾人忙不迭上去查看，江棠鏡只好去把他抱起來，快步跟著領(lǐng)路的丫鬟，進了內(nèi)室。

    王小花幾乎把所有的氣力都耗在這里，才讓自己不至于在此時做出什么不妥的舉動來。默默跟了府中管家去了客房安頓下來，她放了東西，看左右無人，就直接去了趙晨晨被關(guān)著的那間小屋。

    眼看房門外傳來極細微的動靜，下一刻王小花就推了門進來，蒼白的臉上說不出的震驚恐慌，趙晨晨蹙眉直盯著她，坐在榻上看著她倒豆子一樣噼噼啪啪問了許多黑風(fēng)太子的問題，他一一答復(fù)后，她也仍然愁眉不展，拉了把椅子盤腿坐下來，抱著小臂看著他，但視線穿過他走著神，一動不動不知在想著什么。

    這是上次遇襲之后，他們第一次有機會單獨說話。但她沒有問任何一個他預(yù)料中的事。

    “你得幫我?！?/br>
    她一副肯定的語氣，眼睛仍然在穿過他看向某個不知名的地方，眼眶里盈盈閃動。

    “你要確認什么事，不說清楚，我怎么幫你?！?/br>
    她避而不談：“我要帶你去匪寨里，進去之后，你得幫我?！?/br>
    “你們家老大會拉我進匪寨，但他沒說要帶你去?！?/br>
    她開始咬指甲：“沒關(guān)系，我自己會進去。要是我找到你，你要幫我，而且不能讓別人知道。”

    趙晨晨頓了頓，問：“幫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看情況，”她終于把視線找了回來，放在他身上，“我只是覺得會需要你幫我?！?/br>
    他倒是不推辭，也不多問：“那我自當盡力相助了。”

    王小花點點頭。是不是應(yīng)該這么做已經(jīng)超出了此時能考慮的范疇，她也沒有心力再去探究為什么會忽然這么信賴趙晨晨。

    “謝謝你?！?/br>
    趙晨晨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過，王小花于是轉(zhuǎn)身出了這個房間，自外面把門重新鎖上。

    沒過多久，房門再次打開，一個家丁進來，給他端了一盤餐食。

    “不賴啊，”

    趙晨晨看著餐食在自己眼前放下，一邊說話，一邊挑起了眉毛。

    “你也不賴嘛，”家丁站起來，笑道，“比我想的強多了，還這樣人摸人樣的。到底是名門正派呀，對不。”

    趙晨晨不置可否。

    一只雕琢精致的暗綠色小寶石遞到他面前：“還要不要了？”

    “你先替我留著，”他笑笑，“要的時候再管你拿?！?/br>
    “成，”家丁于是收回手，看他：“你這還不能走？”

    趙晨晨搖搖頭：“還沒搞到解藥，走了廢在路上，你能治不成？”

    “行吧，啥時候可以了，給個信，”家丁回道。

    他點頭。

    但家丁還是沒走。

    “那姑娘跟你什么關(guān)系？”他問道，“我以為幫了你個忙呢，不想你還去救她。方才她來這兒，莫不是跟你訴衷腸了？”

    趙晨晨笑瞇瞇地點點頭：“我就知道那日里古怪，跟你脫不了干系。那姑娘你就別管了，我向來憐香惜玉，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另外，”他補充，“那說是黑風(fēng)太子流落民間之子的鄭起英，在此不知翻出什么風(fēng)浪，似乎愈發(fā)有意思了。我也正好去查探一番?！?/br>
    ＶIρyΖщ.cΘм

    涑陽城已被叁面包圍。

    除了城郊匪寨，周圍兩個縣鎮(zhèn)，都已被黑風(fēng)太子的舊部據(jù)守，縣令舉家出逃，集中在涑陽府等待事態(tài)好轉(zhuǎn)。

    而一封秘密送予孟山嵐巡撫、落款赫然寫著華立仁親筆的信件，要求孟山嵐找出華立仁的女兒華文儀給他送去，否則會送回孟夫人和孟家幼子孟裕的項上人頭。

    王小花背靠在床腳坐在地上，腦子里嗡嗡作響。

    “我爹不會做這種事的。”

    她說道，想要說服自己。他自己經(jīng)歷了那般凄慘的家破人亡，怎會再對別人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但是她一點信心都沒有。那晚父親所說的那幾句話，她沒有一句忘記過，而那突兀的“扭轉(zhuǎn)乾坤”，也是記得清清楚楚。

    父親原來，一直在給黑風(fēng)太子做事吧。所以一朝事發(fā)，必定滿門盡滅。

    她控制不住自己，直站起來就要出去。

    “別，”李凌川急了，“孟夫人他們自有人去救，你、你怎知那真就是華先生？那信里說在那野地懸崖下搜遍了也沒有你的尸首，即是他叫你逃走的，又怎么會去懸崖下再找你呢？”

    王小花眼睛瞬時紅了：“因為他已經(jīng)不知還能再去哪里找了。況且除了我爹，還有誰會想要找我？我若不去，就不會知道到底是不是他?！?/br>
    “你別去呀！”李凌川急了。

    “我知道那是謀逆，”她看著他，“你放心，我不是去幫他的，我只是去看究竟是不是他?！?/br>
    李凌川追到窗前，可她太快，他探了頭出去，已經(jīng)不知她往哪里跑去了。

    ＶIρyΖщ.cΘм

    “小花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去往金垣的路已經(jīng)走到半程，江棠鏡沉默了很久，忽然說道，“她可有同你們多說什么？”

    涑陽府的人先前已有一番查探，匪寨和一座縣鎮(zhèn)傳來回報，并未見得孟府人質(zhì)的蹤跡，而金垣縣的探子卻是一去無蹤，毫無音訊。

    “她這兩天都不太對勁，”陳宇想起了什么，皺眉應(yīng)道，然后有點遲疑，看向江棠鏡，“是不是老大你……折騰得太狠了，她不舒服?！?/br>
    江棠鏡抬手就是一個爆栗：“你瞎說什么。我說的是這個嗎？”

    “小花還不就是那樣，想跟來唄，”大姚幸災(zāi)樂禍看了眼陳宇，“這回她要是中間又從哪里冒出來，我也都不奇怪了?！?/br>
    “我咋覺得好像幾天不見，小花膽子大了許多啊，”宋玄生也到了涑陽府，正一同前往金垣：“要是當年她真能跟咱幾個一同學(xué)武，不早沖到前頭去了?！?/br>
    江棠鏡有點頭疼，他覺得這不是沒有可能。

    他正要張口，大姚又笑道：“話說回來，也得虧是小花才能受得住老大吧，我看要換了別人，不得躺個幾天下不了床，還能跟上來就奇怪了?！?/br>
    宋玄生肩膀一抖：“得了得了，真是聽不下去?！?/br>
    他看了江棠鏡一眼：“難道是因為孟小姐在送你？”

    突如其來的安靜之中，一聲冷嗤響起，幾人愣住，看向后方發(fā)出聲音的趙晨晨。

    “你哪兒皮癢了？”大姚皺眉。

    趙晨晨面上輕飄飄的一絲冷笑：“不過是感嘆下，臭男人都一個德性，亙古不變?！?/br>
    宋玄生奇怪：“就你不臭？”

    他聳聳肩：“我是好不到哪里去，不過小花姑娘，可真是生不逢地了?！?/br>
    江棠鏡擰著眉，回身上去，抬手就推了他一把，迫得趙晨晨踉蹌一步：“讓你說話了？”

    趙晨晨面無表情，僅唇邊一絲冷笑，不再言語。

    金垣的城子不大，但已盡被匪軍所制。朝廷官軍正在集結(jié)，但這回的匪軍倒是準備十分充分，難以一下克制，并且狀似在等待著什么。

    封死的窗從破漏的窗格漏進一些光影，與暗淡的燭火之光交相輝映。這處宅院已經(jīng)廢棄了，原來的主家似是還來得及跑路，而這里與金垣府衙只隔一條街，便成了最佳落腳之處。

    “趙晨晨，”

    趙晨晨睜開眼，他沒想到王小花會這么快。

    “你弟兄在外面?！彼吐曁嵝?。

    “陳宇到外院溜達去了?！标愑钭蛔〉模跣』]多說。

    她闔上門，趙晨晨手鐐腳鐐鎖得嚴實，還是坐在原位，看著她一身裝扮，出聲問道：“這是要去哪里？”

    “我從府衙那邊過來，有事來跟你確認一番?！彼樆颐擅傻?，有棱角有喉結(jié)，完全像是個趕馬的瘦小伙，但在他看來還是有點怪怪的。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處示意道：“這兒，再抹點灰，更好?！?/br>
    王小花愣了愣，應(yīng)了一聲好。

    趙晨晨嘴角陰森森地咧開：“你莫不是還趕在前頭了。真想看看你老大要是知道的話，得是個啥表情?！?/br>
    “他怎會知道，不是說好了給我保密嗎？”王小花不悅地皺起眉。

    趙晨晨笑笑：“那是自然?！?/br>
    “有一個人，”她回憶道，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手，“一個中年人，看起來約莫五十來歲，我也不知實際年齡幾何，但須發(fā)皆是灰白，蓄著山羊胡子，左邊側(cè)臉上似乎曾有刀傷，有疤。拿著一把羽扇，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但有點駝背，很瘦，”

    趙晨晨聽著，只覺她形容得真夠詳細。

    “我只遠遠看到，還不得近前。但聽別人叫他……華先生。”

    他不假思索：“我不認識?！?/br>
    “且先不這個名字，你是叁年前見到那個鄭起英的吧。當時他身邊有沒有我方才說的這個人，當時叫不叫這個名字，你好好想想?！?/br>
    “黑風(fēng)太子黨羽中是有過一個華先生，”

    趙晨晨說道，此屋只一盞暗淡的孤燈，王小花已移了步子，站在燈影里，看不清眸色，“名做華立仁。黑風(fēng)太子死后，他是為其余黨籌劃銀錢之人。但約莫八年前，他行跡為朝廷發(fā)覺，當是滿門抄斬，已經(jīng)死了許多年了?！?/br>
    “你見過他么？”她問。

    “沒見過。你說的這個華先生，叁年前我也沒有見過。”

    “那你天時可知道，鄭起英身邊是否還有第二個華先生在為他做事？況且鄭起英若是會刻意隱瞞身份以免被逮，那華立仁是否也會如法炮制？”

    “小花姑娘跟這華先生有仇？”趙晨晨眼角沉了下來。

    王小花頓了頓，忽然勾起了嘴角，一排貝齒露出，在燈影下看著分外瘆人：“或許是呢?！?/br>
    窗影偏移，房門無聲闔上，此處再度寂靜。天色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趙晨晨昏昏睡去幾回，黑暗中有人在搖他，他嘟囔道：“小花姑娘且讓我再睡會……”

    臉上就啪的挨了一下，清醒過來睜開眼，陳宇在他面前一臉嫌惡：“少做夢了，還以為你多不一樣呢。快起來，該你上了?！?/br>
    收拾整理，喝了一劑藥水，趙晨晨瞬時覺得精神百倍，但也沒忘多問一嘴：“要是沒有解藥，我能撐多久？”

    他們不會讓他全無顧忌地出去，定是有約束他的藥一塊喝下去了。

    “約莫能到明天中午?！?/br>
    穿行在黑暗之中，趙晨晨功力恢復(fù)，行動敏捷迅速，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過了：“你們找到那鄭起英了？”

    “差不多，就待你去指認了，”大姚說道，“要是把人認錯，說明要你無用，大可送你一塊陪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