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加為好友，已是兩個月前的事。李燕旎突然聯(lián)系，裴晏禹想不出原因。他一直尋找機會向李燕旎說明自己的態(tài)度，奈何話題似乎總聊不到那里去。偏偏，話題實質上枯燥得可憐，無論李燕旎問起什么，裴晏禹的回答似乎總無法讓話題繼續(xù)下去。

    擔心始終是她找話題，最后落得沒有機會開口，裴晏禹終于問：“為什么會對這個新的景點感興趣？又不是什么古建筑?！?/br>
    “正因為不是，所以才感興趣的?！崩钛囔涣⒓凑f，“像古塔啊古橋啊，見得多了，反而沒意思。‘憩居’雖然是舊建筑翻新，不過它的設計師去年獲得了國際青年建筑大獎哦。設計師是本地人，光是這一點就值得市里大吹特吹了。哪怕不是憑著‘憩居’得獎的，不過國際建筑大師的作品，免費的，來看看，也能朝藝術靠攏靠攏嘛。”

    裴晏禹心想雖說是國際級別的獎項，但終歸只是青年獎，設計師還不至于到“大師”的地步。不過這話說出來，必定會導致再次冷場，所以他沒有說出口。

    “不過，我這個外行人怕是連熱鬧都看不上了，就假裝感受一下?！彼鋈灰恍Γ瑔?，“你對建筑設計感興趣嗎？”

    “還行?！迸彡逃砘卮?。

    這話問一個醫(yī)學生，是不是有點兒奇怪呢？裴晏禹猶豫。他想起了同樣身為建筑設計師的韓笠?，F(xiàn)在，韓笠依然是非衣工作室的法人代表和最大股東，可裴晏禹每次搜索他的作品，結果都止于那年的鹿和旗艦影城。

    影城建成的時候，裴晏禹特意去看過。

    他在那里呆了一整天，看了七部影片，從白天到黑夜，從天黑到天亮。那些影片講述的是什么故事，裴晏禹已經(jīng)全忘了，但他記得影城頂樓的水晶天棚，特別亮，讓他想起那個閣樓房間里的天光。

    在憩居的院落門外，他們遇上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正在排隊檢票?？此麄儽持媻A，像是美術學院的學生，但聽見他們的對話后，裴晏禹知道他們是建筑學院的人。

    “咦？不是說是梁渙兮設計的？怎么這里寫著‘非衣工作室’？”其中一名學生對著門外墻下的標牌置疑。

    聽見這個名字，裴晏禹的心猛地一顫。

    他連忙隨著那些學生聚集的地方望去，果真看見上面寫著非衣工作室。

    另一名學生解釋道：“梁渙兮在非衣工作，這你都不知道？”

    “我以為他在憩居工作室呢。不然這里為什么叫‘憩居’？”那學生懵懵懂懂地說。

    “不是、不是，憩居一代是藺青梧的設計，原址確實在這里。后來被拆了，現(xiàn)在是改造后的二代。你有沒有好好做功課？”他的同學很快就嫌棄道。

    那學生憨憨地笑，問：“那非衣很強誒，韓笠、鐘云闕，還有梁渙兮！對了，非衣為什么叫‘非衣’，你們知道嗎？”

    “誰知道！你等會兒自己問梁老師好吧？趕緊的，都已經(jīng)遲到了！”嫌棄的同學推搡著，接二連三檢票走進院子里。

    “裴晏禹？”李燕旎叫醒聽得怔忡的裴晏禹。

    裴晏禹回過神，抱歉地笑了笑。

    “怎么了？”她好奇道。

    “沒，沒什么?！迸彡逃頁u頭，“檢票進去吧。”

    李燕旎半信半疑，點了點頭。

    裴晏禹沒有想到，兩年后，自己居然會從完全陌生的路人口中聽見韓笠的名字。是因為這世界太小，還是因為韓笠已經(jīng)在這世界留下自己的姓名？裴晏禹希望是后者。

    已經(jīng)被建筑學院的學生熟知，韓笠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過得很好了吧？

    裴晏禹想象韓笠已經(jīng)站在高高的、引人注目的地方，他覺得這樣真是好極了。韓笠離開時，是那樣失落和挫敗，背負著甩不掉的過去，腳下一片陰霾?，F(xiàn)在好多了，當人們談論他的時候，說的是他的公司、他的作品，再沒有人計較他的過往。他真真正正有了新的人生。

    可是，真奇怪，為什么韓笠成為冉冉升起的星星，他卻還是找不到呢？

    走進憩居后，他們才通過院內(nèi)的宣傳海報，知道設計師當日親臨現(xiàn)場，舉行交流會。

    難怪會有建筑學院的學生爭相前來。

    “十點半開始，時間是一個半小時?！崩钛囔豢戳藭r間，說，“已經(jīng)開始一會兒了。咱們?nèi)タ纯窗?？?/br>
    沒有參觀建筑，反而先去看設計師嗎？裴晏禹看她興致勃勃，果真是“看熱鬧”。裴晏禹對這里本沒有任何興趣，但自從得知這是非衣工作室的作品，似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不是對生活一點向往也沒有的。只要和韓笠有關，哪怕只是一星半點的聯(lián)系，裴晏禹的心就會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開始狂熱的跳動。他的精力無法集中，四肢似乎也有些發(fā)虛，像是一個無法支配自己的人。

    屋內(nèi)似乎聚集了很多人，還有不少人拿著已經(jīng)打開拍攝功能的相機站在門外，墊著腳往里張望。

    這讓李燕旎更加感興趣，即使門外已是里三層外三層，她還是湊上前去。

    裴晏禹因為長得高，哪怕站在人墻外圍，依然能夠勉強看見屋內(nèi)的一角。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通過這道屋門判斷這座房子究竟有多深，像是有萬千的別樣世界在這個奇異的門洞里，而其中又有無數(shù)的人頭攢動。

    “來早點兒就好了，擠不進去，真可惜。里面好像很漂亮?！崩钛囔宦燥@失望，回頭問，“你看得見嗎？幫我拍張照？”

    裴晏禹驚訝于她到了這地步還想拍照，訥訥點了點頭。

    他才舉起手機，便聽見屋內(nèi)傳來主持人的聲音：“下面，到了我們這場交流會的提問時間。大家可以自由發(fā)言提問。那邊那位穿藍色T恤的同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