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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笛聲像是在鬼叫,這是趙曜第二次坐警車,跟之前不同的是玻璃上沒有符咒,周圍是三個同事,張叔在前面開車,余書坐在他對面,還有一個趙曜不太認識的高冷黑豹坐在余書旁邊閉目養(yǎng)神。他的原型是黑豹,名字也是黑豹,沒有給自己取任何人類的名字。 這是一個很安全的環(huán)境。 三陰府的人出警也沒有什么特殊待遇,該堵車也是堵車,目的地是郊區(qū),這事兒似乎不算大,同事們都像是例行公事,大概因為已經(jīng)有什么人在案發(fā)地了。 趙曜出發(fā)之前看過一眼卷宗,嫌疑人名叫丁潯,是個活了五百年的白鹿妖,在人間的職業(yè)是個程序員。他性格很溫吞,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殺了自己的“女朋友”,然后把對方的內(nèi)臟吃了。 他一共殺了六個女人,按照人類的標準來看這應該是個窮兇極惡的罪犯,但對于應捕人來說就顯得稀疏平常,他們見慣了犯罪。每次出警前情報員會分析,根據(jù)不同的等級分派不同的應捕人和武器。這次是一個五等任務,不算是很難,剛好給趙曜練手熟悉流程。 余書其實已經(jīng)在審核部門,但今天人手不夠,應捕人出勤必須保證三個人一組,她自薦來帶隊。 趙曜這次是來旁觀的,他只需要看清楚流程別添亂就行。 趙曜看著窗外,手里捏著一把鑰匙,手指反復摩挲著上面的花紋,花紋很古老,像是謝家的圖騰,這上面曾經(jīng)沾上過謝笙的血。 他突然說:“余姐,能教我畫符嗎?” “現(xiàn)在?”余書剛穿上防彈衣,她看上去完全不顯老,應該四十的樣子,誰也猜不出她已經(jīng)接近兩百歲了,她被趙曜叫一聲姐怪不好意思,說:“你可真夠好學的?!?/br> “我沒學過畫符。”趙曜說,他人生前幾年都在求生,根本沒接觸過巫師這個種族。 在前面開車的張叔說:“那你找對人了,余隊畫符一流?!?/br> “那肯定比你好。”余書跟小張貧了兩句,她系好扣子,看了下時間,到目的地還有十五分鐘,還來得及?!跋雽W什么?” “流刃吧?!壁w曜想起謝笙學的第一張符咒是流刃,當時是謝伶教他的。 “看來做過功課啊?!庇鄷f:“所有符咒都是從流刃的基礎上演變的?!?/br> 因為趙曜他們的對話,躺著閉目養(yǎng)神的黑豹也睜開了眼,不過他就是旁觀,一句話都不說。 “怎么畫?要紙筆嗎?”趙曜想了下,他曾經(jīng)在葉連召的桌角看到過一張辟邪符,用小刀刻出來的。 “用筆用刀用樹枝,什么都行,重點不在于你用什么,重點是你怎么用?!庇鄷蛄藗€響指,一張紙符出現(xiàn)在她的指尖。 她的能力已經(jīng)略過了繪畫的階段,不像葉連召跟趙曜在學校后小樹林那樣需要在書包里裝滿提前畫好的紙符,就趙曜的了解,余書的能力比葉連召不知道高了幾倍。 余書下面踩著馬丁靴和迷彩褲,上面一件黑色夾克,手里懸著一張流刃,趙曜贊嘆道:“帥!” 小男生夸人真夠受用的,尤其是對方是個小帥哥,余書兩指一捻流刃消失在她手里,她剛才畫得太快,不太適合新手,“我畫慢點給你看……” 余書教了一遍,剩下的就是趙曜自己練習,他右手為筆左手掌為紙,自己垂著腦袋畫,畫了好幾次都沒成功,要么是根本化不了形,要么就是軟趴趴的根本沒有流刃的功效。 但旁邊的余書看得很膽戰(zhàn)心驚,她跟黑豹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里同樣看到了震驚的神色。 巫師這行是童子功,大多數(shù)人都是七八歲開始練,一般上了十三歲就不能學了,一個人靈氣最充沛的時候就是那幾年,隨著年齡增長,他們會逐漸被世俗的濁氣侵占身體。余書學第一張流刃的時候是七歲,那時候她靈氣充沛,學會畫符學了三個月,老師還夸她有天賦。 余書剛開始教他的時候就是架不住趙曜長得帥想逗逗他,想著他回去練練,一個月內(nèi)能幻化出個樣子已經(jīng)不錯了。 但趙曜只花了十分鐘竟然能勉強畫個形狀出來。 這絕對是罕見的天賦,好像上輩子沒喝孟婆湯一樣,這輩子對于巫師的能力手到擒來。 天才的天賦有時候真嚇人。 “到了?!睆埵宀攘藙x車。 幾個人來到舊廠,工廠沒人修理,地上的野草已經(jīng)長到人的小腿肚,藤蔓攀巖到大煙囪的頂端,綠茵茵的植被蓋過原本的建筑,幾棵大樹枝葉繁茂甚至有一棵樹穿房而過,人類建筑和綠色植物和諧共處,如果不是天太黑冒著陰氣,這里挺像是童話世界。 “挺好看?!睆埵逑萝嚲透袊@了一聲。 “里面有人質(zhì)?!焙诒芨呃涞卣f了一句,他手掌心里有一只眼睛,正是任奇聞相機拍到的那只,剛才在車上趙曜一直以為黑豹在睡覺,其實是暗中監(jiān)視著工廠內(nèi)部。 “有點麻煩了。”余書說,在這種行動里比起妖怪更難對付的是路人,出現(xiàn)有不相關的人類的情況下行動的第一準則就是要保住人的命。 “里面什么情況?”張叔問。 黑豹說:“嫌疑人在一樓右側辦公室,跟人質(zhì)在一個房間,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了。” 余書很快就分析了形式,“我引開嫌疑犯,趙曜跟老張營救人質(zhì),黑豹找個高處隨時支援?!?/br> 任務分配完畢,趙曜總覺得不應該把引開嫌疑犯這么危險的事交給一個女生來做,剛想說話,余書像是猜到他要說什么,道:“營救人質(zhì)是第一目標,三陰府的傳統(tǒng),第一次出任務走救援隊?!?/br> 趙曜點了下頭,他的五感很敏銳,這里只有一個嫌疑人,應該不會出事。 余書從南邊進入廠房,趙曜和張叔從北邊進去,這件事對他們幾個難度有點低,不知道余書用了什么手段,在趙曜的感知里嫌疑人開始奔跑,他們繞著一圈又一圈螺旋上升,想要跑到天臺去。 趙曜和張叔很順利地來到辦公室,看到六具女尸的一瞬間愣了下。 他被大片的血紅色震撼了,那一瞬間是絕對的視覺沖擊,趙曜沒見過這種場景,犯罪現(xiàn)場跟戰(zhàn)場有本質(zhì)區(qū)別,絕對的虐殺,每個人的尸體都死狀慘烈,他捏了捏拳才沒有讓自己轉(zhuǎn)移視線。 世界本身就是這樣的。他在心里說服自己。 有新鮮的血在流,任奇聞蜷縮在角落,張叔把他上半身扶起來,任奇聞褲子是濕的,不知道是被嚇尿了還是想試試童子尿到底有沒有用。他五花大綁,嘴里塞著一條女士內(nèi)褲。左大腿和右后腳跟被人割了一刀,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人被割傷大動脈有三十分鐘的黃金救治時間。 嫌疑犯要么是看著他緩慢流血而亡,要么就是想要爭取點自己逃跑的時間。 趙曜猜測是因為任奇聞不符合嫌疑人的審美,他只殺女人。 張叔捂住他的大腿,正在緩慢治愈傷口,他的能力跟謝玥相比很有限,張叔拔掉了他嘴里的內(nèi)褲,問:“我們是警察,你怎么樣?” 任奇聞嘴唇蒼白,他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看到趙曜時突然瞪大了雙眼,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甚至不顧張叔的阻攔想要后退。 趙曜本來想接近他的腳步頓住了,他問:“你認識我?”趙曜印象里沒有這個小主播。 任奇聞咬著牙,張叔看了一眼趙曜又看了一眼任奇聞,感覺有些莫名,耐心問:“你認識他嗎?” 也許是張叔溫厚的長相讓人心生信任,任奇聞開口:“照片……” “什么照片?”趙曜皺了皺眉。 任奇聞說話很艱難,他失血過多,腦子轉(zhuǎn)得很慢,張叔不得不加把勁兒給他大腦增加供氧,任奇聞才說:“他一直在看你的照片。” 再多的任奇聞說不出來了,趙曜聽了之后沒有什么反應,他的照片在巫師和妖怪的論壇流行,謝家至今沒有撤下通緝令,被人認出來很正常。 只是,這人沖著自己來的嗎? “你在干什么?”張叔眼睜睜地看著趙曜開始四處翻找,他還在治愈任奇聞,并不能阻攔趙曜的動作,他心想還是太年輕,這么沉不住氣,“別破壞現(xiàn)場。” 趙曜沒聽他的話,他不顧地上的尸體翻翻找找,這個地方像是一個巢xue,囤積了嫌疑犯的獵物,這對于他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趙曜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箱子,嘩啦一聲,里面的東西傾瀉出來,背后是一地的針管。 “這什么?”張叔顯然也看見了,“他吸毒?” 趙曜拿起一個藥瓶,藥瓶里的殘留的微量液體看上去很眼熟,大概是藝高人膽大,他湊過去聞了一下,驟然間瞳孔收縮,“謝笙的藥?!?/br> “什么?”張叔沒聽明白。 “我要去找余姐?!壁w曜站起來,根本來不及解釋就朝樓頂跑去。 他親眼看過謝笙注射過那種藥物,接著就rou眼可見地覆蓋起龍鱗,第二次在集團地下室謝笙注射過一次就全身潰爛,那東西能激發(fā)妖血。 丁潯一直在注射藥物,看樣子注射過二十多支,那么強的劑量打進去,他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炸彈,只需要一個引子就能當場爆炸。 千萬別有事,趙曜邊跑邊想,他不敢看到余書出事。 可是這時上面突然響起了槍聲。 · “不許動!”余書用槍指著丁潯,“你被逮捕了?!?/br> 丁潯很聽話地停在原地,等著余書慢慢接近,“你不符合我的審美。” 丁潯的受害者都是年輕漂亮的。 余書執(zhí)行過很多次任務,看過的變態(tài)殺人狂不在少數(shù),之前她看了卷宗沒有把丁潯放在眼里,丁潯的測試成績,每年回來打卡時的視頻記錄她都看過,鹿這種生物本身攻擊性不強,從理論上推斷丁潯不是個偏激型罪犯。 但是……余書被稱為是“安檢機”,她做了三十多年的審核工作,直覺告訴她這只鹿妖有點不對勁。 在距離丁潯三米的距離余書本能地停下來,她通過耳返跟黑豹對話,“過來支援?!?/br> 她剛說完這句話,對面的丁潯突然猛地發(fā)力,竟然徑直朝余書沖來。 余書下意識地開槍,射程只有三米,余書是神槍手,除了謝玥那種級別的變態(tài)可以到達能控制子彈的地步,普通妖物都很難躲避子彈,可是余書眼前一花,丁潯竟然歪了下頭,子彈打入背后的水箱。 所有應捕人出任務的時候都會根據(jù)等級拿到相應的配槍和武器,他們錯估了情況,他們以為丁潯是五等妖物,但他表現(xiàn)得像是三等,根本來不及跟總部調(diào)遣新的武器。 余書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立馬拉出一道紙符,可是對方的速度太快,流刃只來得及在他左腿劃出一道血痕。 “余隊!”余書聽人叫了一聲,可能是趙曜也可能是黑豹,但她已經(jīng)來不及反應,因為丁潯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握著一把利刃,現(xiàn)在這把刀陷入她的腹部。 丁潯的臉近在咫尺,他那張溫和的臉笑了笑,“但你是三陰府的應捕人?!倍∮终f:“我必須殺了你?!?/br> 余書瞪大了眼睛,她終于在旁邊看到了一部攝像機,丁潯在直播。 ※※※※※※※※※※※※※※※※※※※※ 明天休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