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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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識微低低的笑了出來,哪怕死到臨頭,他還在嘲笑樓既回:“真可憐啊,以督主的驕傲,這么多年都將五感逐漸喪失的弱點慢慢的隱藏起來,但是以后只怕也要隱藏不住了吧……” 樓既回面露寒意,冷冷的注視著他,令人分不清真實情緒。 那青年最后掙扎著抬起被鮮血浸染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一笑,說:“死閹狗,殺了我,你就等著后悔吧。” 洛識微的氣息愈來愈弱,手指無力的垂了下來,他感受著愈發(fā)混沌的意識,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青年無力的倒下去,卻落入了樓既回的懷抱。 “硯卿……” “報——撫州大捷!” 當起義軍被鎮(zhèn)壓下去的消息傳到京師時,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三品中書侍郎洛識微只身潛入敵營,明察暗訪,為這場大戰(zhàn)提供了最具有價值的情報,助東廠督主樓既回順利的率兵收復(fù)失地。 但,洛大人身負重傷,久久未醒,如今已送往京城,傾動整個太醫(yī)院全力救治。 “這洛大人雖然受傷頗重,好歹命是保住了,而且雖然天下人對閹黨格外不恥,但畢竟收服撫州是一大喜事,他們不肯服東廠,于是就把所有的功勞都記在洛識微頭上了……” “而且上次也是那洛識微一力主張開放恩科,現(xiàn)在各地學子都快把他捧成神了,走到哪都能聽到有人寫詩稱頌。” “這就不必了吧,怎么說他也是為jian宦做事的,哪里擔得起這等榮譽?” “您還不知道吧……” 其中一位朝廷官員神情古怪,低聲說:“現(xiàn)在外面都傳,說洛識微作為御史之子怎么可能會投靠閹黨,肯定是那樓既回見他是有才之輩,以他家人性命相威脅,逼他就范的!” “……” 有才之輩…… 有人嘴角一抽,說道:“他的才華,都用在青樓楚館了吧!” 咳咳咳。 有人走過來,咳嗽兩聲,涼涼的提醒道:“各位大人,樓督主已經(jīng)班師回朝了,大家的請罪書寫的怎么樣了?” “……” “…………” “………………” 告辭! 眾人一哄而散。 洛識微意識清醒過來時,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 他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層軟被,侍女進出時打開大門,微風吹進來已然泛著一股涼意。 洛識微的眼珠動了動,從側(cè)方看到了正伏于案前寫字的小崽子。 洛芒抿著唇,冷著一張臉,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但是眉宇之間卻多了幾分走時的堅韌。 他放下書,看了一眼侍女端上來的藥,冷淡的道:“放下吧,我來喂?!?/br> “是?!?/br> 那侍女似乎格外怕他,哪怕這只是個“七歲”的孩子,但她還是很快放下了藥,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洛芒端起藥,攪了攪,濃稠的黑汁散發(fā)著一股苦澀的氣息,他朝洛識微走完,低聲自言自語:“父親,該吃藥了?!?/br> “我不吃!”一聲干脆利索的拒絕聲,突然在房間時響起。 小崽子一怔,猛地抬起頭來,卻見床上的人不知何時已醒了過來,甚至是往旁邊挪了挪,那眼神,看著藥碗時,如臨大敵。 洛芒的神情微微凝固,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洛識微和他大眼瞪小眼。 許久之后,還是當?shù)南却蚱屏私┏值姆諊?,他探了探頭,小聲的說:“好兒子,你先把藥放下,坐到爹爹身邊來,和爹爹說說現(xiàn)在什么情況了?!?/br> “嗯?!?/br> 洛芒下意識應(yīng)了一句,卻沒有放下碗,而是端到了他面前,冷冷的說:“你先喝藥再說其他。” “……” 洛識微瞬間變臉:“你這逆子,怕不是要毒死你爹——唔!” 那小崽子混蛋的很,端著面無表情的臉,生生的把藥懟在他的唇邊,冷冷的,就一個字:“喝?!?/br> ——透! 我透! 洛識微毫不懷疑,他要是拒絕喝藥,下一刻這狗兒子,非得親手灌進來不可。 這都是什么孽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洛識微屈辱含淚的灌下一大碗。 “嗝~” 一口蜜餞塞進他的嘴里。 洛識微邊嚼邊罵:“孽子!” 小崽子面無表情的道:“您竟然真的活過來了?!?/br> “你爹福大命大死不了?!甭遄R微哼哼唧唧的道:“都給我說說,撫州收服了沒有?那閹狗呢,死了嗎?還是說整個晉國都開始亂世了?” 因為看出來不是在自己的地盤,兩人倒也默契,沒有說出多余的信息。 “沒有?!?/br> 洛芒說:“你重傷被送回京師,樓既回順利攻下?lián)嶂?,起義軍盡數(shù)鎮(zhèn)壓,如今撫州新知府已經(jīng)上任,開倉賑災(zāi),安撫民心。” “還有呢?”洛識微又吃了顆蜜餞。 洛芒頓了頓,說:“后面的,是我偷聽到的,秦九歌被抓,供出起義軍的幕后主使……” “他也沒死?”洛識微有些驚訝,不過當天夜黑風高他又自顧不暇,還真沒看清秦九歌的狀況,不由好奇的問:“所以,到底是誰主導(dǎo)了這一切?” “天子?!?/br> ——!?。?/br> 洛識微一怔:“倒也……說得過去?!?/br> 能夠控制整個撫州,讓撫州總兵自愿投降加入這個局的,只能是他們所忠誠的皇族。 只不過,這個圍剿樓既回的局,還是被破了。 他沒死。 洛識微想了想,問:“那死閹狗人呢?他不會又去殺皇帝了吧?這皇室血脈真的要被他清空了啊!” 一道懶洋洋的嗓音突然響起:“沒呢,死閹狗在這,卻是沒想到洛大人一醒來就如此的生龍活虎?!?/br> 洛識微本能的朝門口看去,卻對上了似笑非笑的樓既回。 說人壞話,當場抓包。 第87章 誰掌控誰 “死閹狗”這個稱呼,重點在于后面兩個字。 對于樓既回而言,連一個無意間關(guān)于“生孩子”的玩笑,都能將他激怒,更別提這種直白的、羞辱性的稱呼。 洛識微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心虛。 比他反應(yīng)更快的,是洛芒。 小崽子甚至來不及變臉,本能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抓住了洛識微的手,他看向樓既回,微微垂眸,低聲規(guī)規(guī)矩矩的道:“父親剛剛醒來,神智尚不清晰,請督主見諒。” 洛識微是很驚訝的。 小崽子真的長大了。 即便面對殺父、殺兄的死仇人,他也能夠隱忍的、乖巧的做出這副姿態(tài),真的是很不容易。 樓既回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洛識微:“是嗎?” “當然不是?!?/br> 洛識微直白的噎了回去,他在眾人驚訝的仿佛活見鬼的表情中,冷笑一聲,說:“督主放心,小臣現(xiàn)在清醒著呢,您要降罪就盡管來,正好我這病癆的身體還等著您給個解脫呢。” 小崽子沒被樓既回的出現(xiàn)嚇到,如今倒是被這個不靠譜的爹給氣的臉色大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后面的番役更是臉都綠了,連連朝他擠眉弄眼。 洛大人,現(xiàn)在可不是說氣話的時候,挑釁督主的威嚴,他是真的能給你個解脫的! “想要解脫?” 樓既回似是剛剛退朝就趕了過來,他穿著一身玄色蟒袍,摩擦著手中的玉扳指,鳳眸自然上挑,不緊不慢的開口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和洛大人仔細聊聊,如何解脫的話題?!?/br> 洛芒神色微緊,但是抿了抿唇,卻還是沒有莽撞的打草驚蛇,臨走前還不忘瞪了洛識微一眼,示意他別作死。 可那個不靠譜的爹,只是病歪歪的往床頭一靠,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大門關(guān)上。 樓既回從容的一撩袍子,坐在床邊,要笑不笑的看著他,道:“硯卿還真是半點不怕死?!?/br> 洛識微眼皮都不撩一下,說:“我若怕死,當時就不會戳破您耳朵有問題的真相了,不過……” 他說著,突然身體開始坐直,看向樓既回,蒼白的唇慢慢勾起一抹笑容,輕輕地說:“不過,督主,這么狼狽的時刻都被我看到了,還被我知道了您這么大的弱點,換做我肯定會順勢殺了這個人的,難為督主竟還費心把我救下來了呢?!?/br> 他當時就察覺到了樓既回逐漸開始恢復(fù)的意識,也知道貿(mào)然點破的危險,但他還是做了。 他唇角的笑容在慢慢擴大,帶著一股張狂的挑釁意味。 樓既回深深地注視著他,黑沉的眼眸涌動著詭譎莫測的光芒,令人無法分辨其中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