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跟人杠上了？”

    佟辛腦子卡殼，真不明白。

    鞠年年急得直跺腳，“就薛小婉啊，你替她出頭了？”

    佟辛總算知道是指哪件事了，事實上，她并不覺得那叫出頭，頂多算是一次路見不平罷了。

    “你竟然還這么淡定！你知道那伙人是誰嗎？都是混混，拿刀砍人的那種。據(jù)說早就放話，說要給你教訓(xùn)。幸好！后來又說不找你了。”鞠年年驚魂未定，拍拍胸脯，“辛辛你膽真大。”

    佟辛默了默，打斷道：“不找我了？”

    “是啊，你運氣真好?！本夏昴暾f：“你最近還是注意點啊，放學(xué)一塊兒走?！?/br>
    后面的話佟辛沒聽進(jìn)去，腦海里陡然冒出了霍禮鳴的身影。

    少女的直覺，是一種不講道理的精準(zhǔn)。

    傍晚，公交車還有兩站到小區(qū)的時候，佟辛就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下車后，毫無意外地又“巧遇”了新鄰居。

    他雙手插兜里，濃眉襯得眼睛愈發(fā)明亮直白，沒穿高領(lǐng)，喉結(jié)袒露微凸，與下頜連成一道漂亮的弧。

    他不茍言笑的模樣，斂去痞相，有一種引人多看幾眼的冷然。

    快要擦肩而過時，佟辛忽地出聲：“那個……”

    霍禮鳴側(cè)頭看她一眼，笑意漸漸驅(qū)散冷傲，又是一貫的調(diào)侃語氣，“稀奇啊，會主動跟我打招呼了?！?/br>
    佟辛輕扯嘴角，直接道：“謝謝你。”

    霍禮鳴微愣，平靜問：“謝我什么？”

    佟辛說：“謝你當(dāng)保鏢。”想了下，她又很快補(bǔ)充：“但我沒錢付你工資?！?/br>
    霍禮鳴顯然無奈，“就不能說好聽點啊?！?/br>
    佟辛撓撓鼻尖，低了低頭，“反正就是謝謝了?！?/br>
    西邊升太陽了，頭一回見這小倔苗兒主動示好。

    霍禮鳴忽地一笑，眉毛也往上揚(yáng)，“謝謝有什么用？”

    佟辛抬起頭，怔怔望著。

    “周六把作業(yè)寫完?！被舳Y鳴說：“周日跟我去貼小廣告?！?/br>
    “……”雖沒弄清他這又是哪門子陷阱，但佟辛憑直覺抗議：“違規(guī)破壞市容，會被城管抓的。”

    霍禮鳴拖著尾音，給他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鑲上兩分不正經(jīng)，“所以才讓你去?！薄拔遗艿帽饶憧欤隙ㄗゲ蛔∥??！?/br>
    佟辛：“……”

    真是，謝謝你啊。

    第8章 糖水櫻桃（3）

    第7顆

    佟辛看他一眼就走了，背影挺直，不為所動。

    意料之中的反應(yīng)，霍禮鳴站在原地，等她走遠(yuǎn)了，低下頭，嘴角向上彎的弧度又深了些。

    佟辛解救薛小婉的事很快在學(xué)校傳開來。

    所有人都震驚，似是不相信性格軟糯溫順的佟辛?xí)@么勇敢。之后又追源溯本，關(guān)于那天故事的幾個版本都傳得火熱。甚至連佟辛是跆拳道黑帶五段都捏造出來了。

    佟辛不關(guān)心這些，安安靜靜照常學(xué)習(xí)。

    只是在聽到“有個黑社會大哥罩著她，那群混混才不敢動她”的傳言時，她會稍稍分心。

    黑社會大哥？

    腦海里瞬間蹦出新鄰居的臉，不黑，他皮膚還挺白凈的。

    周三，薛小婉竟然過來上學(xué)。

    她跟在班主任身后，站在教室門口的那一瞬，全班安靜。幾十道目光如穿心箭，毫無遮掩的驚訝裹在她身上。

    班主任簡明扼要，說：“薛小婉同學(xué)回歸課堂。”他掃了眼，對中排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就坐李芙蕖旁邊吧?！?/br>
    李芙蕖是文娛委員，家境優(yōu)越，穿著精致。聽到這，不高興的全寫在臉上。

    下課后，大家小聲議論。

    “薛小婉怎么又回來了？”

    “要債的會不會堵到校門口??？”

    “太可怕了吧，咱們離她遠(yuǎn)一點兒。”

    薛小婉弓著背，衣服依舊破舊，默然無言地低頭坐在那兒。

    佟辛專心刷題，不加入話題，也沒用那種審視、猜疑的目光去看薛小婉。

    很快到周五這天。

    放學(xué)路過新鄰居家時，佟辛驀地想起，霍禮鳴說要她一起去貼尋人啟事的事。

    真是什么話都編造得出口。

    佟辛暗罵了兩分鐘，到家門口時，又下意識地去看鄰居家。風(fēng)又大了些，吹冷了她的抱怨。突然的，她反省，所以，自己為什么會記住他所說的無厘頭的話呢？

    還一字不差。

    太洗腦了，佟辛甩甩頭，壓下莫名其妙的情緒，拿鑰匙開門。

    晚飯，難得一家人齊齊整整。

    辛滟做了兄妹倆都愛吃的燒小排骨，佟斯年把第一塊夾給佟辛。佟辛說：“以后你有女朋友了，第一塊小排骨就不會夾給我了。”

    佟斯年差點咬上舌尖，無奈失笑，“對哥有意見??？本來爸媽不會催我這事?！?/br>
    辛滟把第二塊排骨夾給兒子，“你meimei說得也沒錯，媽也不是非要催你，二十七歲的人了，是要上點心?！?/br>
    佟承望體恤兒子，笑呵呵地打圓場，“我不也是二十八歲才結(jié)婚的嗎？”

    辛滟瞪老伴一眼，到底不再提這茬。

    “對了，社區(qū)宣傳刊發(fā)下來了，上次送溫暖活動的照片是辛辛拍的啊？挺不錯啊?！辟〕型f道。

    佟辛嚼斷一半青菜葉，問：“在哪？”

    “鞋柜上?！辟〕型没貋淼?，已經(jīng)看過一遍了，他感慨：“沒想到隔壁小霍的身世這么坎坷?！?/br>
    聞言，佟辛手一頓。

    辛滟也問：“怎么會？都能全款買了老李的房子?！?/br>
    “那肯定是工作干得好。但人父母車禍早逝，還走散了一個jiejie，送溫暖活動，本就不限于物質(zhì)，心靈的撫慰、讓他感受到大家庭的溫暖，也是很重要的?！辟〕型槐菊?jīng)。

    嗡嗡聲飛旋，佟辛一個字都沒聽進(jìn)去。

    飯后，她趁家人不注意，悄悄把社區(qū)宣傳冊拿回臥室，然后拿試卷蓋著，仔仔細(xì)細(xì)地翻閱。

    送溫暖活動做了個專欄，霍禮鳴在第三頁。

    文字描述與爸爸說得差不多，佟辛盯著一行字：jiejie走散。

    所以，他那天說去貼尋人啟事，是真的了。

    視線往下，是那一日，霍禮鳴和社區(qū)工作人員的合影。他站在中間，高瘦俊朗，背脊挺直，濃眉爍目里一派從容神態(tài)。

    他一點也不像悲苦青年，游刃有余又放松，似乎對自己的過往與身世早已看淡。

    正入神，傳來辛滟的聲音：“辛辛，出來吃點水果?！?/br>
    佟辛迅速用試卷蓋住宣傳冊，心慌狂跳一秒，聲音還有點發(fā)虛，“來了。”

    周日天還沒亮，佟辛就醒了。

    五點半，天色是一層沉重的灰藍(lán)。佟辛坐在床上，抱著英語課本記單詞，記一課，就過去半小時。

    記到第三課時，日光從蒙蒙亮，到終于看見淡橘的朝陽。佟辛飛快洗漱換衣，跟在做早餐的辛滟說：“mama，我今天出去一小會啊?！?/br>
    辛滟邊做早餐邊問：“去找年年的吧？注意安全，早點回家?！?/br>
    佟辛含糊地“嗯”了聲，背著小挎包出了門。

    她在霍禮鳴家那兒一步三回頭，門是關(guān)著的，人出去了？還是在睡覺？或者那天根本只是說說而已？

    佟辛繞到側(cè)邊，踮腳往他窗戶方向望。

    “你干嘛呢？”一道聲音忽地從身后響起。

    佟辛猛地回頭。大冬天的，她背脊流汗，像被當(dāng)場抓獲的小偷。

    霍禮鳴穿了件棒球樣式的短黑外套，薄薄一層夾棉，黑褲顯腿長，挨得近，佟辛只及他鎖骨。

    佟辛緊張極了，“我只是路過，你別多想?！?/br>
    霍禮鳴似笑非笑， “我多想什么了？說說看?！?/br>
    佟辛抿了抿唇，被堵得一時無語。

    霍禮鳴看出了小姑娘的不自在，半晌，痞笑著說：“正好，自投羅網(wǎng)了，作業(yè)寫完了吧，走，貼小廣告去?！?/br>
    從天而降這么個救命的臺階，佟辛大松一口氣，然后面色淡淡地說：“既然你這么求我，那就幫你一次吧。”

    佟辛仰著下巴，像只驕傲的小孔雀。

    霍禮鳴笑了笑，“行，求你。”

    兩人坐車去市中心的商業(yè)廣場。

    “這里人流量大，看到的人會很多?！辟⌒辽斐鍪?，“小廣告呢，我看看。”

    霍禮鳴從袋子里拿出一疊，內(nèi)容就跟一般的尋人啟事一樣。一張小時候的照片和一張二十左右的照片，還有幾行簡單的描述：

    “找jiejie，199x年3月出生，江蘇同里人，8歲在明海福利院，11歲出走，之后下落不明。右肩有圓形（偏橢圓）燙傷疤痕，如有有效線索提供，重謝?！?/br>
    佟辛盯著那張成年后的照片，疑慮道：“不是從小走散了嗎？為什么還有長大后的照片？”

    霍禮鳴：“哦，照著我的長相p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