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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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禮鳴找人拼了桌,在最后排。 燈光已經(jīng)變暗,從焰火紅到煙花藍,一圈圈的光影游晃朦朧。唯有臺上正在試音的寧蔚光鮮耀眼。 她一身朋克裝,馬丁靴,兩條腿筆直勻瘦。她的肩頸優(yōu)越,無論何時,都像一只高傲的天鵝。 寧蔚坐在高腳椅上,疊著腿,一派悠然從容。前奏響,音樂起。那是一首粵語歌。 “人生艷如花卉/但限時美麗/一覽始終無遺/回望昨天劇場深不見底/還是有幾幕曾好好發(fā)揮……” 霍禮鳴一口灌下半杯酒,眼底像被煙熏著了,深邃且悵然。他聽了寧蔚一整晚的歌,腦子里想把那些破碎的記憶完整拼圖。 酒盡了,歌停了。 霍禮鳴深吸一口氣,起身走了出去。 凌晨三點,寧蔚背著吉他出酒吧。 “喂?!敝雍竺娴幕舳Y鳴懶洋洋地出聲。 寧蔚嚇得一哆嗦,看清人后,陡然火大:“大半夜的跑這兒來做什么?” 霍禮鳴雙手插兜里,黑色外套薄薄的,似要與這夜色融為一體。他看著寧蔚,還是那副懶得打不起精神的語氣,“……改名干嗎?叫霍麗美不挺好的嘛。” 寧蔚愣了下,快要被這三個字燒著了耳朵,她眼神定定,“鑒定結果出來了?!?/br> 霍禮鳴鞋底磨了磨地面,“嗯?!?/br> 寧蔚嗤聲一笑,波瀾不驚地問:“所以,準備怎么對親姐,嗯? ” 霍禮鳴還認真想了想,平靜道:“明天帶你去派出所?!?/br> “干嗎?” “把名字改回來。寧什么蔚?我看霍麗美就很美。” 寧蔚臉色崩了,“死開?!?/br> 霍禮鳴嬉皮笑臉地追上來,“死不開,我是你弟弟啊親姐?!?/br> 寧蔚:“……” 兩人唇槍舌戰(zhàn)地一路到家,是冬夜,天邊卻有圓月。 霍禮鳴想象過無數(shù)次和jiejie相認的場面。痛哭流涕,抱頭痛哭,或是說上幾句矯情話,再干脆物是人非、沉默以對。 卻從未想過會是這般情景。 怎么形容呢? 霍禮鳴想到了生日那天,在佟辛家吃的那頓晚飯。熱鬧的,自然的,被煙火氣錦簇抱擁。 到家,寧蔚蠻霸道地指揮,“主臥讓給我睡了啊。” 霍禮鳴冷笑,“睡,你睡,我床下養(yǎng)了一籠子老鼠。” 寧蔚無語,“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竟長成了這樣?” 霍禮鳴淡聲說:“沒經(jīng)歷什么,也就認了個上市集團老總做哥哥,上海兩套房,三輛車,存款五百萬,長得稍微出眾了那么一點點?!?/br> 寧蔚忍不住笑出聲,“毛病。” 不再搭理,她去洗澡。等她洗完澡出來,霍禮鳴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 寧蔚叫他一聲。 霍禮鳴轉(zhuǎn)過頭看著她,目光沉淀而認真,“我想問你個問題?!?/br> 寧蔚靜靜站立。 “這些年,你有沒有找過我?” 男人年輕的面龐輪廓流暢,眼里也有了隱晦的蓬勃期盼。 半晌,寧蔚說:“從未放棄?!?/br> 第二天,霍禮鳴煞有其事地找了支筆和本子。同時給佟辛發(fā)了條信息:“[戳一戳]” ?。骸癧問號][問號]” 霍:“回復挺快啊。” ?。骸拔艺迷诮o朋友發(fā)解題步驟,是順便,不是特意回復你的。換做平時,我不會這么快回復的?!?/br> 打這段話時,佟辛手指都快摩擦起火了。 她好像忘了,越解釋,就越掩飾。 霍禮鳴的電話直接打了過來,“現(xiàn)在有空嗎?” 佟辛啟了啟唇,正想著該怎么答。 霍禮鳴:“我在你家門口。出來?” 佟辛:“……哦?!?/br> 出去之前,她在衣柜前猶豫了兩分鐘,穿哪件外套好。這件新的上次穿過了,鵝黃色的也看過了,黑色有點兒顯老氣。 最后,佟辛選了件淡水粉的早春款毛衣開衫。 霍禮鳴等在門口,一眼就能看見他挺拔的背影。察覺動靜,他轉(zhuǎn)過身,先是將佟辛從頭至尾掃了眼,最后盯著她的毛衣開衫,“穿這么少,不冷?” “不冷?!辟⌒涟咽智那谋橙ド砗螅讣庖呀?jīng)快凍沒知覺了,“你找我什么事?” 霍禮鳴沒再追問,往右一步,不動聲色地擋住風口。 “幫個忙,會取名兒嗎?” “取名?” 霍禮鳴興致頗高,看得出來,心情輕松愉悅,甚至一種隱隱的示好,“佟醫(yī)生太忙,我不好去麻煩他。怎么樣,小學霸,幫個忙唄。” 佟辛腹誹,原來只是看上了她的才華。 多大點事,佟辛答應下來。 佟辛語文成績很不錯,寫得一手好作文,讓她取名,無非就是引經(jīng)據(jù)典,取幾個有內(nèi)涵的好名。這事她有經(jīng)驗,年前就幫小表姐的新生寶寶取過名字。 佟辛坐在書桌前,想了想,給霍禮鳴發(fā)信息:“男生女生?” 回復很快:“女?!?/br> 那還挺好取的。佟辛順手默出兩句詩: “重重疊疊上瑤臺,幾度呼童歸不開”——瑤臺不錯。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聲晚,意境唯美。 “帝鄉(xiāng)明日到,猶自夢漁樵”——漁樵,寓意深刻。 佟辛很認真,想著再翻翻詞典,多備幾個供他選擇。等她寫了十來個,覺得差不多了才拿起手機。 頁面還停留在十五分鐘前和霍禮鳴的對話框,所以新消息沒有提醒??戳瞬虐l(fā)現(xiàn),那條“女”消息后又補了一句: “就是上次給你開門兒的jiejie?!?/br> 佟辛無語,心涼,郁悶,憤怒。 給她取名? 她配不上這么好的名! 佟辛把紙蓋住,定神數(shù)秒,緊抿唇瓣,提筆揮字。 時間撥后兩小時,寧蔚今天接了個商場開業(yè)的演出,中午才到家。開門時,踩著了門底縫里的一張對折的小雛菊信紙。 她撿起來,也沒打開,問霍禮鳴:“你的?” 一看就知道是佟辛塞的。她敲過門?怎么沒聽見吶? 寧蔚兩手指夾著信紙,似笑非笑,“你的情書?!?/br> “別胡說?!?/br> “知道小雛菊的花語嗎?”寧蔚晃了晃信紙,“‘深藏心底的愛’,俗稱暗戀?!?/br> 霍禮鳴無語,但很快心情愉悅,忙不迭地催促,“你打開看看,我讓隔壁的meimei給你取的名?!?/br> “取名干嗎?” “周一去派出所,把你戶口改回霍姓。我知道你嫌霍麗美難聽,你從里面挑一個,佟醫(yī)生的meimei成績挺好,比我取的好?!?/br> 寧蔚一時竟不知從哪里開始吐槽。她打開手中的雛菊信紙,看了幾個,差點昏厥—— 霍旺財 霍春香 霍艷秋 霍美紅 最后一個: 霍翠妞。 這個名字旁邊還畫了一個大拇指,意思是這個最棒。 第二天清晨,天氣真的開始回暖了,還有兩周立春,太陽迫不及待地開始脫去冬衣,罩在人身上時,竟也有了蓬松的暖意。 過兩日就要開學了,佟辛約了鞠年年一起去買文具和書。她今天裹了件厚厚的格子大衣,翻領帽,扎了一個高高的丸子頭,清新甜美得像春天里破土的萌芽。 佟辛不記得帶沒帶手機,低著頭從包里翻找,路過霍禮鳴家時也沒注意路邊站了個人。 寧蔚裹著寬大的棉襖,露出巴掌大的臉,眼睛艷麗多情,不輕不重地叫她:“嘿?!?/br> 佟辛驀地一怔,抬起頭,目光瞬間帶刺,如臨大敵。 寧蔚被她這反應逗笑,怎么了這是,吃人啊。 佟辛被她神情……驚艷到了。 怎么說呢,她的審美一直很傳統(tǒng),無論男女。而寧蔚是典型的艷色美人兒,一顰一笑,上揚的嘴角都透著零星的風情。 寧蔚帶著笑意,慵懶懶地問:“meimei,對jiejie有意見啊……” 佟辛被美色所惑,純屬看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