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辛?！被舳Y鳴輕聲。

    “嗯？”她抬眼對上視線，清澈且純真。

    霍禮鳴握住她的手，很沉的一個力往里拉，把佟辛按在了胸口。

    “跟你說個事?！彼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哽咽，閉上眼，將她抱緊，“這輩子，我不會放手了?！?/br>
    第47章 迪士尼煙花（2）

    第46顆

    佟辛一動不動的, 直到霍禮鳴主動松開她。

    這姑娘沒點羞怯，眼睛清清亮亮地盯著他?；舳Y鳴無奈笑了，“給點反應(yīng)啊meimei?！?/br>
    佟辛搖了搖頭, “不給。”

    ……

    “怕你干出更出格的事兒。”

    霍禮鳴彎了彎唇，掐了把眉心提神，“我送你回學(xué)校?！?/br>
    佟辛一言難盡, “我送你回家, 你又送我回學(xué)校，一來一回的, 有點傻。”

    霍禮鳴撩眼看她，“然后呢？”

    佟辛定定道：“我覺得他們明天肯定還會來找你，今晚我就待在這兒?！?/br>
    霍禮鳴挑眉。

    佟辛說：“我睡你家，你睡酒店?！?/br>
    “……”

    哪兒真讓人睡酒店, 霍禮鳴說他打個地鋪就行。佟辛將信將疑，他平靜道：“我都這樣了, 做不出禽獸事?！?/br>
    佟辛看得出來，他是真疲憊。

    從后面看背影, 高大依舊，卻失了精氣神。

    到家, 霍禮鳴重重陷進沙發(fā)里，仰著頭，闔上眼。

    佟辛猶豫問：“你還好吧？”

    霍禮鳴沒睜眼，只嗤聲，“我就覺得, 荒誕至極。”

    佟辛沉默許久, “那兩個人, 是你, 是你的……”

    “是我養(yǎng)父母?！被舳Y鳴自嘲一笑，“第二家。”

    男的叫齊國正，女的叫趙英。十四年前在福利院收養(yǎng)的霍禮鳴。兩人結(jié)婚多年未生育，這才動了領(lǐng)養(yǎng)的心思。當時院長領(lǐng)著他們在活動室外往里看，一個一個地介紹。

    趙英問：“那個坐在角落的小男孩兒怎么樣？”

    院長說：“他叫霍禮鳴，父母車禍過世了。性格很好，很安靜。之前被一家人領(lǐng)養(yǎng)，但半年后又給退了回來?！?/br>
    “啊？為什么？”

    “嫌他太悶了，不過我聽人說，他們在鄉(xiāng)下找了個剛出生的女嬰，想著從小養(yǎng)大感情深一點，就放棄了鳴鳴?！痹洪L嘆氣。

    趙英和齊國正辦完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那日，院長蹲在地上，眼角帶淚地摸了摸霍禮鳴的臉，“我們鳴鳴去過好生活了。”

    那時近乎自閉的霍禮鳴忽然抱住院長，喊了一聲，“院長mama。”

    院長眼淚嘩嘩流，“乖，這次去了，就不要回來了啊鳴鳴?！?/br>
    霍禮鳴的確沒再回來。

    領(lǐng)養(yǎng)后第二年，趙英竟然懷孕了，一家人欣喜若狂的同時，都不約而同地考慮起霍禮鳴的去留?；舳Y鳴能明顯感覺到，旁人的異樣目光。

    2006年新年。

    齊正國說帶他出去玩，坐了很久很久的大巴車，來到一個從未到過的偏遠縣城。

    齊正國說：“你站這等我，我去給你買玩具?！?/br>
    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之后，霍禮鳴開始漫無目的地流浪，餓極了的時候，翻過垃圾桶，去餐館門口坐著，服務(wù)員出來倒殘渣了，他說，這個可不可以給我吃。

    再后來，有高中生找他，說，你幫我去打個人，給你二十塊錢。

    霍禮鳴成了個名副其實的混混。

    并且最可怕的是，他完全適應(yīng)了這種生活，有事干，有人找，畸形的認知讓他覺得自己被需要，被認可。它們麻痹志向，腐化少年的心，這才是真正的獠牙鐐銬。

    佟辛怔怔開口，“直到你遇見上海的這個哥哥?！?/br>
    霍禮鳴“嗯”了聲，說：“他是光?！?/br>
    是助他與前半生揮手作別的光。是帶他上正途的燈塔。唐其琛伸出手，把墮落深淵的少年拽回人間。

    佟辛鼻子一酸。

    忽然理解了他那一年義無反顧地回上海。

    “這個哥哥是你的貴人?！辟⌒琳f：“也是太陽?！?/br>
    霍禮鳴眉毛輕挑，“我不僅遇到了太陽，還撿了顆星星。這么一想，其實也挺好命的。”

    佟辛撇了撇嘴，不怎么堅決地懟了句，“現(xiàn)在這么能說，剛才干嗎弱爆了?！?/br>
    “我哪里弱！”

    “你都不懟他們。”

    “這不是有你嘛?！被舳Y鳴雙手枕著后腦，閑散地往沙發(fā)上一靠，“不然我怎么看得到，這顆星星……這么護夫。”

    “……”

    佟辛振振有詞，“我是新聞專業(yè)?！?/br>
    “嗯？”

    “你這種，是絕好的現(xiàn)實素材，方便我以后寫論文?！?/br>
    “……”

    當然，佟辛不可能真睡他家，孤男寡女的也沒確認關(guān)系，這不合適?；舳Y鳴沒勉強，但執(zhí)意要開車送她。

    很奇妙，這一晚他酣然入睡。

    次日天亮，霍禮鳴被手機震醒。

    他啞聲接聽，“琛哥?！?/br>
    唐其琛聽說了這件事，讓他去一趟家里。到時，朵朵和西哲正纏著唐其琛下棋，一年級的小學(xué)生了，朵朵還摟著唐其琛的脖頸，一口一句“愛爸爸”把唐董哄得眉眼上揚。

    見著了霍禮鳴，朵朵立刻朝他跑來，小短手伸得高高，“哥哥抱?！?/br>
    霍禮鳴沒有顧此失彼，一手抱一個，逗了會兒才放下。唐其琛眼神示意，一旁的阿姨便將一雙兒女領(lǐng)走。

    “人是從宇縣來的，事先了解你的情況，包括住址?！碧破滂≌f：“他們那年生的是個女兒，原發(fā)性心臟病，現(xiàn)在在醫(yī)院用藥保著，過得很拮據(jù)。”

    霍禮鳴沉靜至極，低了低頭。

    “是給錢，還是做個了斷?！碧破滂’B著腿，淡聲問。

    霍禮鳴抬起頭，“哥，我自己解決，你別為我費心?！?/br>
    唐其琛點了頭，“好。解決不了，給柯禮打電話?！?/br>
    正說著，溫以寧從樓上下來，“呀，多久沒看到你了?！?/br>
    霍禮鳴不正經(jīng)的語氣，“這么想見我啊嫂子，是不是又讓我?guī)闳ゼy身啊？”

    兩人早年相識，關(guān)系不錯，溫以寧手腕上有個很漂亮的小狐貍，就是那會兒他帶去紋的。溫以寧爽朗應(yīng)聲，“好啊?！?/br>
    唐其琛側(cè)頭睨她一眼，溫以寧自然而然地走過來，從身后輕輕將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

    唐其琛蹙眉溫聲：“不許。”

    溫以寧捏了捏他，眉開眼笑，“逗你的。”轉(zhuǎn)而又看向霍禮鳴，意有所指地問：“上次柯禮說，在機場見你和一個女孩兒在一起。有情況??？”

    霍禮鳴坦然，“在追?！?/br>
    聞言，唐其琛也抬起頭，“嗯”了聲，“有機會帶來家里看看?！?/br>
    霍禮鳴：“哥，借你吉言啊?！?/br>
    從唐家出來無所事事，霍禮鳴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往程序那兒走了一遭，吃過晚飯才回家。結(jié)果一到大門口，齊正國和趙英就等在那。

    齊正國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竟攔著他不讓走，“鳴鳴，我跟你媽實在沒辦法了，meimei等著救命錢，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求你了行嗎？”

    霍禮鳴漠然，“我媽早死了，你指哪個媽？”

    身后的趙英一臉尷尬。

    齊正國大吼：“當年我可沒申報你的死亡手續(xù)，從法律上來講，我們的家庭關(guān)系是存在的。你，你有……”

    義務(wù)兩個字，他卡了殼，沒敢說出口。

    霍禮鳴太陽xue突突地跳，拳頭都快按捺不住。

    就在這時，一聲嘹亮清脆的——“你很懂法啊?！辟⌒料駛€從天而降的女戰(zhàn)士，披風(fēng)帶火地走過來。

    “那咱們就好好聊聊，當年你丟棄他的時候，怎么就沒想到法律。報警，正好讓警察叔叔見識一下遺棄罪的標本模板?！辟⌒晾溲岳湔Z，目光像小火焰，“于情于理于法，叔叔，你哪一項有資格？要錢是吧？你家在縣城不是還有一套130平米的商品房嗎？真急著救命，你們怎么不賣房子??？”

    “也是。比起賣房子，托點關(guān)系查資料，再花幾百塊路費來這兒演一出苦情戲，入股不虧啊?！辟⌒晾浜?，質(zhì)問得有理有據(jù)，“你們可真卑劣的，覺得他一大男人要面子，不好跟你們吵鬧。你們這如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真會道德綁架！”

    齊正國和趙英徹底失語了，面色難堪陰沉，偏又反駁不得。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還吸引了物業(yè)保安。

    佟辛拿出錢包，翻出張紙幣往他們面前一丟，“錢要到了，走吧！”

    一塊錢掉在地上，又被風(fēng)卷吹到齊正國腳邊，似也在應(yīng)景地嘲笑。

    佟辛拽著霍禮鳴一路上了電梯。到他家后，她才一口深呼吸，摸著發(fā)燙的臉自言自語，“差點忘詞兒了?！?/br>
    霍禮鳴眉眼彎了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