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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帝停手,蘇宦郎氣息不變,然而心中卻悄悄松了口氣。面上,他掛著略顯擔憂的神情,耐著性子保持冷靜地將御醫(yī)正的事情稟報。 他必須要耐著性子。 否則,他怕自己會暴露出對御醫(yī)正的痛恨。 這么說你還沒有將元陽給御醫(yī)正 然而等蘇宦郎將一切轉述完畢,希冀于許清做出改變時,許清卻只是在剛聽到的時候挑了下眉以示驚訝,之后便一直保持平靜的狀態(tài)。 平靜,是的平靜。 甚至問出口的第一句話,是詢問元陽。 蘇遺奴心中一沉,隱隱約約感覺到,事情可能并不會與自己想象中那樣發(fā)展。 是。 嗯,這件事,我知道了。 陛下此事不用再作考慮么玉先生即使能夠存活,也不再是原來的 話音未落,許清一雙鳳眸已經審視地看來。蘇宦郎心中一冷。 許清說:蘇宦郎,你似乎格外在乎瑕兒,即使他對你做了那樣的事,莫非還惦記著你們那可憐可惜的友情又或者,當真是有了私情。 頂著許清冷冷的目光,蘇宦郎平靜道:宦郎只忠于女帝,說出此問,只是擔憂一事。 他看了眼許清,語氣淡淡:奴婢怕陛下日后會后悔。 后悔 許清輕笑:宦郎,其實現在想想,當初瑕兒便已經講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朕一直太傻,沒有將那話往心里去。 他說,兩情相悅才所謂愛,他心中沒有你,你的癡念只能害了你自己。 這話說的是許清自己,卻也是蘇遺奴。 第12章 女尊媚色傾天下之寵宦登天路(12) 玉求瑕很快就面臨御醫(yī)正的第一次施針,不出意外,他沒有在跟隨許清而來的隊伍中看到那個風姿綽約的身影。 從六六處悉知蘇遺奴并未受罰,只是被許清以修養(yǎng)為名恩準在錦繡坊中沐休,玉求瑕心中一定,面上卻是微微一挑眉,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擔憂。 許清將玉求瑕臉色的變化收入眼底,她心中一冷,口中笑道:怎么沒見到宦郎,瑕兒可是覺得遺憾 當著浩浩蕩蕩一群隨從的面,玉求瑕皺皺眉,沒有對他口中的瑕兒之稱再提出異議,只說:遺奴他怎么了 語氣中卻是復雜極了。 許清輕笑道:只是略有不適,偶感風寒,朕命他回坊修養(yǎng),瑕兒安心養(yǎng)病便是,無需多慮。 玉求瑕微微頷首,不再答話,轉身便入內室去了。 覷著那縱然弱不勝衣,仍舊顯出龍章鳳姿的修長身影,許清眼中閃過一抹陰翳,卻轉而勾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微笑,給御醫(yī)正一個眼神,好整以暇踱步進入內室。 錦繡坊中,蘇遺奴跪坐在幾案之前,空曠的靜室中似乎只有他自己心跳的回音,和窗外零落的幾聲鶯啼。 這時節(jié)雖說已過了年中最冷的日子,但初春的寒涼最是滲人,像是山間的陰冷似一點點浸入人的骨子里。窗外微風輕拂,在枝頭堅守的幾朵梅花,終也簌簌落了下來。 蘇宦郎沉默地看著,心想:花期過了。 稟坊主,御醫(yī)正已開始對玉先生施針。 一聲聲的回稟傳來,蘇宦郎冷漠如千年積雪似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他只是沉默地注視著窗外落了一地的白梅。 許清僅僅只是讓他沐休幾日,既不曾訓斥,也不曾奪回他的權利,甚至言語間比往昔更加親密,然而蘇宦郎卻已然接收到了她的警告。所以他沒有去看,即使心里百轉千回的擔憂忐忑,即使光是聽屬下的回稟都忍不住為那人心疼但他還是沒有去看。 他沒有辦法違背許清的意志,又有什么資格再站在玉求瑕面前丟人現眼呢 光是想到是他一意孤行,才將玉求瑕推入現在這個痛苦深淵,就讓他連呼吸都似乎成了一件辛苦。 然而蘇宦郎又無比清楚,自己此刻的心疼,又如何能與那人所承擔的痛苦相提并論 他知道這是許清對自己的懲罰,倘若自己此刻的痛苦能夠消弭些許許清對玉求瑕的怨憎,那他也無怨無悔。 然而他也無比清楚,那并不可能。唯一可能消減些許的,或許只有自己心中那鋪天蓋地的內疚。 蘇宦郎養(yǎng)病結束再度出現在許清身后,已經是一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開春的帝都漸漸轉暖,樹梢抽出新芽,湖面的冰涼漸漸溶解,清凌凌的水流倒映出水池兩邊的倒映,天高云淡,天朗氣清。 雖在眾人眼中他神秘消失了一段時間,但養(yǎng)病回來后似乎越發(fā)得到陛下的倚重,甚至允許他上朝侍立,竟是一副時刻離不得的信任模樣,讓人不由感嘆這蘇宦郎不愧被陛下親賜宦郎一稱,果然手段高桿。 甚至更有大臣私下里猜測,這所謂的養(yǎng)病,恐怕是被派去做什么秘密任務的托詞。 而此刻,女帝許清正與心腹宦官蘇宦郎緩步慢行于御花園中。 許清伸手輕輕拂過垂下的柳葉,優(yōu)哉游哉,意味深長道:瞧這柳條兒長得多塊,不知不覺竟是已經垂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