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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模樣,就好像福伯口中所說的那個小姐,是一個與他忽然無關(guān)的陌生人。 寧獨秀一時心亂如麻,撐在身邊的兩只手忍不住揪緊了床單。 小姐是在船上發(fā)來的電報,說是明日就能到上海,是否要準(zhǔn)備些人去上海將小姐接回來 我知道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干澀地對福伯說道,這事你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吧。 是。福伯敏銳地察覺到現(xiàn)在自己主人的情緒有點微妙,他應(yīng)了一聲,便識相地退下去。 而在他走后,房間內(nèi)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明明窗外的陽光正濃,然而寧獨秀卻覺得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陣陣地發(fā)涼。 雪君,你聽到了嗎寧獨秀聲音有些空洞,面無表情,織月要唔! 寧獨秀忽然睜大了眼睛。 顧雪君居然湊過來,將他那個小傷口上的血跡一點點舔去。 他嘴角沾上了一點血,顯得格外的艷,對上寧獨秀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模樣,有些莫名地舔了舔嘴角: 嗯,我聽到啦!織月要回來啦! 他笑得這樣開心呢,就像自己一個多年未曾相見的好友忽然有了音訊一般,矜持卻又顯得真切的歡喜。 好半響寧獨秀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聽見自己干巴巴的、僵硬地詢問著面前的青年:那所以,雪君可覺得歡喜 自然歡喜!顧雪君瞇起眼睛笑起來,嘴角泛出一對淺淺的梨渦,顯出十分的天高云朗坦然直率,我都好久好久沒有見過織月了哩! 他雖然如此說,但眉眼間的模樣卻似乎只是在說一位久未相見的好友玩伴,干凈清澈得不帶一絲綺思。倘若寧獨秀仔細(xì)觀察,便會想到,先前孟極生病被送去獸醫(yī)那里的時候,顧雪君天天掛念著的模樣都比現(xiàn)在要來得真切些,孟極被接回來的那天,顧雪君更是興奮得直接在屋里高興得手舞足蹈。 然而寧獨秀此時心亂如麻,如何能察覺這細(xì)微的不同 一股突然襲上心頭的嫉妒與不甘,讓他忍不住開口:雪君,倘若有一天,在寧叔叔與織月當(dāng)中要你做出選擇,你會選擇誰 話甫一出口,寧獨秀便后悔了。然而木已成舟,反而替他斬斷了一切退路。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寧獨秀雙眸湛然,靜靜凝視著顧雪君,等待著他的宣判。 然而顧雪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不明白是什么樣的情形要他做出這樣的選擇:是什么樣的選擇呢 比如就像是前幾日我們一同看的故事,寧叔叔與織月必然又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撇開對錯,你會選擇哪一方寧獨秀執(zhí)拗地看著顧雪君,他知道自己這樣逼迫一個孩子無比卑劣,然而心中蔓延的不安卻驅(qū)使著他非獲得一個許諾不可。 顧雪君眨了下眼:寧叔叔曾經(jīng)教過雪君,要一世人都保護(hù)織月的 這句話伴隨著一陣針刺的疼楚,直直扎入心底,寧獨秀牙根微微用力,面上仍舊不動聲色地等待著他說完。 可那是因為,是寧叔叔教雪君的,所以雪君才會去做。 如果就像那話本里面的故事,雪君只有做下那樣的選擇才能保護(hù)織月,卻會讓寧叔叔難過那雪君會選擇織月。 然后陪寧叔叔一起難過。 寧獨秀的唇顫了一下,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大男孩,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寧叔叔,不哭。 沒關(guān)系,他說不出來,體貼的顧雪君便主動幫他他低下頭去,在那張淡色的唇上落下輕輕的一吻。 甜甜軟軟的一吻,純潔的不帶絲毫情.欲。 這個吻時間很短,很快便分開了,寧獨秀呼吸有些不穩(wěn)的撇開頭,轉(zhuǎn)頭的一瞬間顧雪君看見他的眼角有些亮。 做什么忽然又如此 面對寧獨秀的詢問,顧雪君眼睛只定定盯著男人那已然暴露一切的赤透耳根,笑得一派天高云慢日暖春和: 因為剛剛寧叔叔的模樣,難過得讓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所以雪君想要親親寧叔叔,這樣就不難過了。 顧雪君歪了歪頭,認(rèn)真道: 每次叔叔親雪君的時候,雪君的心情就會歡喜十分。 目睹寧獨秀有些慌亂的身影消失在門后,顧雪君無聲地笑了起來。眼神清明,與以往那清澈卻帶著天真的童稚又有所不同。只聽他忽然開口: 六六出來。 只見天花板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黑色漩渦,一碧綠色的奇異小人便從這黑洞也似的漩渦中探出腦袋,跟著無視重力直挺挺懸在半空中。這自然便是意滄浪的好幫手,賢惠能干的系統(tǒng)六六了。 此時六六抬起眼,短短時刻內(nèi)一雙大眼中盈滿了水光,當(dāng)真是一副淚眼盈盈的可憐模樣。 它看著意滄浪,這一刻它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僅僅是六六,而是瑤瓊奶奶筆下的各種人物的附體!楚楚可憐的代言人!小百花們的象征! 于是,只見碧綠小人疑似嘴巴的部位一癟,隨即 嗚哇!宿主你終于想起我了! 積攢多日的委屈終于得到了發(fā)泄的機會,六六哭得格外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