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 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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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聿白知道,如果他得?體一點,識時務(wù)一點,就應(yīng)該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但?他做不到。 她的喜歡是小心翼翼的,是無私的,也是不染塵埃的,而?他的喜歡是卑劣的,是自?私的,是想要將她擁入懷中長長久久的。 秦楨哭了很久,似乎要將這些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再抬起頭?時,眸中水光肆意,盈睫淚珠在月光下閃爍著光芒。 四目相對,她沉默了半響才垂眸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拭過頰中的濕意,沒有否認他話中的意思。 沈聿白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秦楨凝著他的掌心許久,期間試著要自?己起身,可蹲太久后她的腳也有些發(fā)麻,指尖搭上?了他的指節(jié),起身的須臾間掙脫開了他的手。 沈聿白垂眸睨了眼悄然?滑去的指尖,指節(jié)無意識地捏了捏。 半響,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負在身后,問?:“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這件事?!?/br> “嗯?”秦楨眨了眨微澀的眼眸,意識到他問?的是什么,“有一天去長公主府,和葉煦一同回去的路上?知道的?!?/br> 聽到葉煦的名字,沈聿白眉心不由得?皺了下,許是神?色間流露出的酸澀四溢,他對上?了秦楨滿腹狐疑的視線,沈聿白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道:“葉煦和你說的?” “不是?!鼻貥E想到那?晚陡然?被塞入手中的紙箋,若是真的要深究起來背后定有指使的人,“是匯入人流的時候,手中被塞入了紙箋,我當(dāng)時沒想過要清楚這道紙箋是誰給來的,就沒有深究?!?/br> 當(dāng)時她只覺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荒唐,荒唐如斯的事情?就應(yīng)該停留在那?兒,不應(yīng)該叨擾她的思緒,是誰著意告知她的都無所謂,他們不曾傷她分毫,不過是將既定事實與她言說而?已。 聞言,沈聿白微微凝眉,“紙箋在哪兒?” 秦楨沉吟了下,回想那?日的場景,搖搖頭?:“忘了?!?/br> 可能是扔了,也可能是被放到了哪個角落封住。 沈聿白也只是問?問?而?已,隨手塞入的紙張也不是什么值得?引起人注意的事情?,后續(xù)也沒有任何傷害她的事情?,他微微頷首,邁步和她并肩走出楓亭院。 等候在外的聞夕和鶴一等人不遠不近地跟上?兩人的步伐。 皖廷軒內(nèi)很靜,靜得?只余下腳步聲。 大門?推開響起的聲音在黑夜中異常的清晰,清晰地落入他們的耳畔,與他們重述著這處院落不久前發(fā)生的一切。 走出皖廷軒,兩人又朝著秦楨的居所走去。 臨近中秋時節(jié),懸掛高空的月兒將近圓潤,幾近飽滿的模樣,皎白月兒四下半片云層都沒有,毫不保留地將光亮灑落而?下,照亮前行的路,也斜斜地撒向相隔一人而?行的兩人。 沈聿白和秦楨之間的距離可以再容下一身形寬大的男子,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覺得?很好。 她眸中的笑意是他許久已經(jīng)沒有見過的輕松,夾雜著些許不著痕跡的雀躍,似極了多年前的元宵佳夜,她跑上?前觀賞滿天煙花時回眸朝他招手的神?情?。 漫天的月色,都抵不過她的笑靨如花的眸色。 剎那?間,沈聿白只想這一刻慢點,再慢點。 始終跟在身后的聞夕和鶴一對視了須臾,兩人都是貼身跟在他們身邊多年的,見證了兩人這么多年的種種過往,這是時隔六年之后,第一次見他們倆如此?平和地并肩而?行。 就好像六年間的事情?已經(jīng)是過往云煙,消散于天際之中,不會再被提及。 百來步的距離,不消一刻鐘就已經(jīng)到了。 秦楨停下腳步側(cè)身看向沈聿白,再次道:“往后有任何需要我?guī)椭牡胤剑視A盡全力——” “我已經(jīng)想到了。” 被截斷話語的秦楨對上?那?雙飽含著她看不懂的溫柔笑意眼眸,不解地挑了挑眉梢。 沈聿白眸光灼灼地望著她,笑道:“希望你永遠都不受外界侵擾,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有喜歡你的人,有你喜歡的人,攜手相伴余生?!?/br> 秦楨微愣,不自?覺地捏緊手中微濕的帕子,凝望著眼前的人怔怔道:“我是說,需要我?guī)椭氖虑?。” 沈聿白‘嗯’了聲,清澈如許的眼眸深處滿是她的身影,“我需要你幫助我完成這個心愿?!?/br> 而?他,只需獨自?喜歡她,他的喜歡與她并無干系。 他不會放棄,可也希望秦楨過著想要的生活。 若是有朝一日她的生活中出現(xiàn)比他更加合適,比他更喜歡她,也令她喜歡的人,他會離去,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第67章 中秋前夕,秦楨去了趟國公府。 長安街隨處可見的圓餅燈籠早已?掛起,連接長安街和其他小巷的高橋也已?布滿了燈火,碼頭下的搬運工一趟一趟地搬著煙火,往來人影要比平日間要多?上?幾分,熱鬧非凡。 穿過長安街再踏過多處小巷街道,方才到?的國公府。 把守國公府大門的持刀侍衛(wèi)遠遠地就已經(jīng)看到?了熟悉車輿的影子,命人通傳的同時也取來馬凳,等著車輿停下時,引著秦楨下輿,道:“江夫人來了院中,夫人正在和江夫人閑話?!?/br> 秦楨聞言,下輿的腳步停滯須臾,抬眸掠向靜悄悄的前院。 沈家和江家算不上?熟稔,她在沈家的那些年中也只?有在宴會上?見過江夫人幾面,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遇到?過。 眼前掠過不久前江夫人乘輿離去時勢在必得?的神色,清澈澄亮的眼眸暗了暗,下一瞬,緊趕慢趕而來的田嬤嬤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中,她走過去,“嬤嬤?!?/br> 田嬤嬤笑眸揚起,‘噯’了聲:“姑娘怎么不遣聞夕提前來說一聲,好?讓后廚給姑娘備些喜歡的吃食?!?/br> 踏入前院鵝卵石徑路,秦楨笑了笑,道:“明日就是中秋佳節(jié),想著來和姨母坐坐。” “姑娘來得?不是時候,江夫人才來院中沒多?久。”田嬤嬤道,說著她側(cè)眸睨了眼若有所?思的秦楨,也沒有隱瞞她,“江夫人這次是帶著江大人的庚帖來,大有要議親之意?!?/br> 跟在身后的聞夕眉梢微擰,忍不住問:“江夫人親自帶著庚帖上?門?” “是啊?!碧飲邒邠u頭道,“也不知江夫人是如何做想的?!?/br> 田嬤嬤在京中這么多?年,也從未見過或是聽聞過哪家夫人親自上?門遞庚帖,多?是會尋京中某些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帶著庚帖前去相看人家,請來的老夫人地位越高,也就越表明男方對女方的重?視。 身為內(nèi)閣首輔夫人,江夫人也是京中世家作媒時會著意請去的作媒,如今她親自帶著江懷澈的庚帖前來,說得?上?重?視,可端從禮節(jié)上?來說又甚是怪異。 走在前頭的秦楨聽著兩人的低語,一時之間也不知作何感想,她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也始終想不通江夫人為何將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身上?。 京中女子千千萬,適合江懷澈的,或是心悅江懷澈的女子也不在少數(shù),為何獨獨看中了她。 還未踏入前廳,耳畔傳來喬氏不疾不徐的輕聲。 “今日也不免拂了你?的好?意,我看著楨楨長大,姑且也算得?上?半個母親,她嫁誰不嫁給誰,我只?聽她的想法,貴公子是京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也得?看楨楨是否心悅于他,如果兩人之間沒有感情?硬被湊到?一起,誰知道這又到?底是不是美事一樁。” 聞言,秦楨腳步倏然頓住。 一墻之隔內(nèi)的江夫人也愣怔須臾,也沒想到?喬氏會道出這番話來,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楨雙親離世,在她看來秦楨應(yīng)是聽從喬氏的話才是。 她呷了口茶水,眼眸中掠過一抹笑,“這是自然,我今日來也只?是想將江家的誠意帶到?,我是真?的喜歡秦楨的性子,也很想讓她當(dāng)我的兒媳婦,又怕被他人定去,不免得?心急了些?!?/br> 喬氏掃了眼不曾被翻開的庚帖,指尖搭上?帖子的邊緣往江夫人的方向推了推,不緊不慢地道:“若是真?的到?了能夠遞庚帖那日,江夫人再來也不遲?!?/br> 那日江家離去后,喬氏也著意命人打探過江懷澈。 平心而論,江懷澈除了已?經(jīng)成親過這一點之外并?無其他的缺點,待人接物頗有風(fēng)骨,也從未在煙柳之地流連過,端得?上?是世家中的翹楚,更別提他已?逝的夫人與他并?無感情?也無子嗣。 只?是喬氏還是覺得?繼室難當(dāng),珠玉在前,后來人但凡行之半縷差錯,都會被人拿來做對比,更何況秦楨和江懷澈之間無情?誼,若是往后出了問題,他又是否會護住秦楨。 江夫人眸光定格在庚帖上?多?時,側(cè)眸示意嬤嬤將庚帖收好?,來前她就已?經(jīng)料想到?遞出的庚帖或許會被拒絕,現(xiàn)下她的心情?也說不得?多?壞。 她想過喬氏會護著秦楨,但是沒想到?喬氏會如此在乎秦楨的想法,這樣?一來,若是秦楨入了江家,往后江家要是有什么事情?,國公府也定然會相助一二。 “您說得?是?!苯蛉俗旖俏⑽P起,“定然是要兩人有情?誼才行?!?/br> 喬氏笑而不語。 不多?時,江夫人也起了身,尋了個由頭離去。 走出前廳院門睨見秦楨的身影時,她先是愣了下,繼而淡淡一笑打了聲招呼,領(lǐng)著嬤嬤和丫鬟離去。 目送幾道身影離去后,秦楨方才走進前廳。 喬氏也聽到?了外頭的聲響,回眸睨了眼拾階而來的秦楨,“都聽見了?” 秦楨頷首‘嗯’了道,著實摸不清江家的想法。 “江家有我應(yīng)對著,你?若是不喜歡江懷澈,誰來了都行不通。”喬氏端起茶盞,一手?捏著茶蓋慢條斯理?地拂去茶水中的浮沫,飲了小口,眼眸含笑地睨著她,“不說他們了,你?今日怎么突然過來?!?/br> 秦楨眉眼微動:“明日就是中秋團圓夜,想著來陪您說說話?!?/br> 此前喬氏有讓她團圓夜當(dāng)夜前來國公府一同度過,可畢竟是中秋團圓夜,她已?經(jīng)不是國公府之人,又怎能叨擾了別人的團圓,且沈聿白想來也會在家中,她能不來便不來。 那夜后,她和沈聿白有段時間沒有再見,對他的忙碌也有所?耳聞,可就算再忙,中秋團圓夜這日他定然是會在府中度過。 喬氏一聽就明白了,“明日不來了?” “嗯。”秦楨點了點頭,眸光掠過桌案上?放置的團圓餅,道:“今日來也是一樣?的?!?/br> 喬氏聽聞微微嘆息,知曉她心中的想法,可還是不由得?心疼地看著她。 過往三載,她都是獨自一人度過的團圓夜。 今朝好?不容易得?以見人,還是要一人度過。 喬氏于心不忍,“那我明日去尋你??!?/br> 眸光對上?,秦楨眸中的笑愈發(fā)的燦爛,心知姨母是不忍自己一個人度過團圓夜,挪了個位置上?前挽住她的手?,語氣中都沾上?了些許撒嬌的意味:“我明夜和聞夕一同上?街走走,四下都是人,怎會是孤身一人呢?!?/br> 更何況過往三年她都這么過來了,再來一年也不見得?是多?么難捱的事情?。 她自己一人的團圓,又怎能算不上?團圓。 去歲的團圓夜她還和聞夕一同去了趟瑤山,瑤山漫天?的燈火讓她頓時對這個地方心生了不同的興致,今歲會雕刻瑤山之景也是那時起的意。 喬氏拗不過她,只?能叮囑聞夕明日定要備好?團圓餅,于院中行祭月之禮。 聞夕都一一記下了。 又和喬氏說了半響的貼己話,端到?臨近傍晚時分秦楨才離去。 不過車輿沒有駛出多?遠,忽而停了下來。 停住的車輿碾過偌大的石子,蕩起了靜坐在輿中的秦楨,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窗欞方才穩(wěn)住了身形,掀開帳幔掠了眼,是周琬的貼身丫鬟璧玉。 她好?似是小跑而來的,氣喘吁吁地福了道身,“姑娘,我家姑娘問您要不要一同去街上?逛逛,還有蔣姑娘和楊姑娘一道?!辫涤裾f罷頓了半瞬,又道:“沈大人今夜和世子爺今夜有要事在身,不會出現(xiàn)在街中?!?/br> 秦楨還未言語,余光覷見掛在王府印跡的馬車駛來。 馬車還未停穩(wěn)周琬就已?經(jīng)從窗欞探出頭來,朝著她招了招手?,“她倆明日一早就要離京了,今日正好?一同出去熱鬧熱鬧?!?/br> 望著她嫣然一笑的神情?,秦楨忽而想起未出閣前,她也是這般急沖沖地來到?國公府,牽著自己的手?推入輿中,帶著自己一道去街中閑逛一番。 秦楨嘴角中的笑都柔了幾分,“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