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入我心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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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忘卻的記憶呢…… 思及此,沈聿白揚(yáng)起的嘴角微僵,眸光定定地?凝著?神情中滿是喜悅之色的女子,心中漸漸涌上些?許莫名?的畏色,他?不知道,這段偷來的時間還能夠持續(xù)多久。 “沈聿白,我們還要去?賞月嗎?” 沈聿白聽到她雀躍的語氣,繁雜的心思陡然被撲面而來的氣息掀翻,只留下她來過?的痕跡,對上那雙洋溢著?喜悅和期冀眼眸,他?笑著?‘嗯’了道,“我?guī)氵^?去??!?/br> 話音落下之際,他?眼前?攤開一雙手。 不知何時冒出頭來的皎潔月光毫不吝嗇地?傾囊灑落,白皙透著?淡淡粉嫩余暉的手心折射過?純白無暇的光影,泛著?淺薄的光暈,沒過?了他?的眼眸。 沈聿白微揚(yáng)衣袖,小?心翼翼地?覆上那雙手,輕輕地?扣在手中牽著?她往前?走,期間又怕攥疼了她,悄悄地?松開了些?許。 他?忘了,看不見任何事?物的秦楨如今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她清晰明?了地?感知到牽著?自己手心的一來一回小?動作?,雀躍的思緒慢慢地?沉下了幾分,心弦隨著?他?的動作?而慢條斯理地?撥動著?。 秦楨意識到,有道鄭重而又緊抿著?的思緒來回拉扯著?沈聿白,只是不知道他?這股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又為何而來,總覺得他?的心思,好似不像她這般松弛。 既然搞不懂,就直截了當(dāng)?shù)?問了。 “沈聿白,你不開心嗎?” 失去?記憶的秦楨再次醒來后,與沈聿白言說每句話的開頭,都是在喚他?的名?字,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就好像這一聲又一聲的沈聿白塵封在內(nèi)心深處多時,如今倏然涌上唇邊。 見她充斥著?疑惑的眼眸一眨一眨的模樣,沈聿白略帶薄繭的指腹不緊不慢地?摩挲過?不堪一握的手心,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通過?她安撫自己,他?道:“如今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都是愉悅的?!?/br> 撲面而來的旖旎戀眷洋溢在秦楨的耳側(cè),呼吸不由得落輕了一分,淡淡的粉暈透過?玲瓏耳垂蕩漾至雙頰,她聽到了心弦被撥弄成曲,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揚(yáng)。 秦楨不知道的是,其實(shí)沈聿白想?說的,是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都是開心的,可在話語溢出口的剎那,帶上了限定詞,限定于如今。 就算秦楨已然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沈聿白也不想?誆騙她。 曾經(jīng)的三載,他?們過?得并不愉悅。 而如今的愉悅,也是他?偷來的。 偷來的愉悅總有一日會散去?,他?只希望能慢一點(diǎn)?,再慢一點(diǎn)?。 圓潤皎潔的明?月宛若觸手可及,如同俏皮的孩童,時而躲入云層身后,時而一躍向前?探身照亮整座山崖。 秦楨坐在巨石上,心情愉悅地?有一下沒一下地?蕩著?雙腳,感受著?山間清風(fēng)拂過?面頰,有那么一瞬間,她忽而覺得失去?記憶也不能全然說是一件壞事?。 最起碼此時的她,沒有被過?往的繁雜侵?jǐn)_,純粹地?享受著?清風(fēng),感受著?落在身上烘得暖洋洋的明?月,還有人一步不離地?陪在她的身旁。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倦意襲來時秦楨禁不住打了個哈欠,她抿了抿唇,歪頭靠在沈聿白的脖頸側(cè)邊,微微闔上眼眸。 肩上忽而落下一道淺淺的重量,沈聿白的呼吸窒了一瞬。 男子挺拔的身軀霎時直挺挺地?僵住,怕驚動了倚在肩上的心上人,呼吸逐漸落輕了幾分,微微側(cè)過?的眼角余光睨見她悄然揚(yáng)起的嘴角,明?月照耀下的光亮落在她的臉上,洋溢著?淡淡笑意的神色在月色的映襯下愈發(fā)的耀眼奪目。 沈聿白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著?她,灼灼眼眸中只余下她的身影。 兩人又在山林間坐了半響,方才回到院中。 后來的五日之中,秦楨都沒有再夢到過?往的事?情,也沒有做過?其他?的夢,不過?這幾日來,好似漸漸能夠看清了眼前?的事?物,尤其是到了第五日的清晨,眼眸睜開的剎那,就明?顯地?察覺到不對。 過?去?幾日一片漆黑的眼眸,如今只隔著?薄薄的迷霧,側(cè)身的剎那依稀能夠看清堂屋內(nèi)簡陋的裝扮,距離床榻五步開外的地?方,是破舊竹木制成的桌案和圓椅。 眼眸再掀起之時,赫然掠見桌案的不遠(yuǎn)處,男子的身影背對她站著?,卓然而立的身影修長挺拔,一身老?舊的棉布衣裳也擋不住環(huán)繞四下的矜貴。 視線微移落在他?的手臂上時,秦楨倏然瞪大了眼眸,徹底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尚未痊愈的傷口盤踞于臂膀上,無比猙獰。 第76章 宛若巨物掀起血盆大口般猙獰的傷口蜿蜒曲折,觸目驚心?,只消一眼就能知曉危險來臨時的驚魄。 窸窸窣窣的聲響回蕩空中,草草覆著草藥的沈聿白回過身,四目相對之時,他看到了秦楨眼眸中閃過的萬般情?緒,時而怔愣,時而迷茫不解,緊隨其后的是一閃而過的心疼。 女子盈溢著水光的雙眸一閃一閃的,眼眸中裝著?他的身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定定地盯?他的傷口。 見狀,沈聿白握著草藥的指尖微顫,草藥倏然墜落在地,剎那間他看到了清澈眼眸中的驚詫,薄唇微啟之時就看到秦楨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他眼疾手快地伸手?jǐn)r住秦楨稍稍彎下的腰身,喑啞的嗓音中夾雜著?不自覺的輕顫,“能看見了?” 秦楨視線掃過掉落在地的草藥,聞言方才抬起頭來,眸光對上的瞬間微微愣在原地。 他的模樣,與夢境中相似又不同。 眼前的沈聿白?要比夢境中的沈聿白?沉穩(wěn)不少,眸光深處的溫和?也被凜冽取締,他們之間就好似隔了許多?年。 凝著?他稍顯焦急急需她確認(rèn)的眸光,秦楨頷了頷首,抬起的指尖慢慢的觸碰過他臂膀傷口的邊緣處,邊小心?翼翼地觸碰邊仰頭觀察著?他的神?色,瞳孔中的水光幾近溢出,“沈聿白?,你又騙我。” “我……” “為什么和?我說只是有一點(diǎn)嚴(yán)重。” 如今她親眼所見的傷口,可以?用觸目驚心?來形容,而這樣的傷口不止一處,手背上還有被荊棘劃傷的痕跡,傷口雖不起眼,可也能想象出當(dāng)時的危險。 秦楨不懂,他們之間不過是表兄妹,他卻以?命護(hù)住了自己。 眼角陡然滑落的水光漫過沈聿白?的心?頭,灼熱的水光燙得心?口生疼,他眼神?微沉,抬起指腹輕輕地擦過她眼角的淚珠,“沒有騙你,倘若真的是重傷,也不會?當(dāng)天就能下地?!?/br> 秦楨不語,扣住他的手牽到桌案前,聲音中帶著?哭過后的哽咽,“我替你上藥?!?/br> 扣著?掌心?的手陡然松開,沈聿白?垂眸掃了眼溫?zé)岬恼菩?,又看向拾起草藥端著?杵臼走來的身影,彌漫在心?中多?時的迷霧霎時間被耀眼日光撕破,洋洋灑灑地照滿了大地。 杵臼相撞漾起的響音富有節(jié)奏地回響屋中,凝著?神?情?專注的秦楨,沈聿白?眼眸中的光愈來愈亮。 搗碎的草藥覆上傷口,再用棉布纏繞綁上。 做完這一切后,秦楨額間也冒起了些許碎汗,她不甚在乎地抬手擦過汗珠,前后打量著?看看棉布是否有缺口,擦過碎汗的手被眼前的人握住。 他的眼眸緊緊地鎖著?自己的掌心?,眸中掠過股她都看不懂的謹(jǐn)慎,神?情?專注地替她擦去手心?中的水光,微垂視線對上的剎那間,秦楨的心?跳停了幾分?。 額間的碎汗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擦去,不知何時沾在雙頰邊緣的發(fā)絲也被挽到了耳后,她聽到了塵封冰雪消融的破碎聲,悄然而至的心?動撲面襲來,慌得她垂下了頭。 就好像這份心?悅是被掩蓋多?時不見天日的,現(xiàn)下卻被擺在了明面上,她慌了神?。 秦楨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垂落在身側(cè)的指尖不自覺的顫抖,指甲印上手心?落下一道又一道的紅印,她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些許,“你好好歇著?,我去幫老嫗做點(diǎn)事情??!?/br> 話音尚未落下,她慌忙離去。 小屋內(nèi)靜了下來,只剩下沈聿白?單薄的身影。 踏出小屋的剎那間,耀眼的日光斜斜刺來,接連幾日未見過日光的眼眸閃過一道白?光,刺得秦楨下意識地闔上了眼眸,頃刻之間,她聽到身后響起腳步聲,緊接著?眼眸前的光亮似乎暗了下來。 她掀開眼眸,映入眼簾的是遮掩在額間的手掌,替自己擋去了大部分?的日光。 “閉上眼睛緩一緩?!鄙蝽舶?松開箍在她腕間的手,“等適應(yīng)后再出去?!?/br> 清晨的朝陽算不上刺眼,不過秦楨已有多?日未見過光亮,對她而言院中的日光落入眼眸中,要比尚未失明前的正午烈陽刺眼上不少。 “嗯?!鼻貥E眨巴了下眼眸,聽話地闔上眼隔著?薄薄的眼皮感受著?落下的朝陽,眼前逐漸適應(yīng)了強(qiáng)光之后才睜開眼睛。 再掀開眼皮時,強(qiáng)烈的光線果然不再刺眼。 寧靜小院內(nèi),老嫗彎身清洗著?不久前采摘回來的野菜,腳邊還有兩?只母雞啄著?被她摘下扔掉的翠綠野菜,住在山中的這幾日,秦楨雖說聽不懂老翁和?老嫗的話語,也看不見他們是何模樣,卻能夠感受到他們毫不吝嗇的淳樸善意。 彎身老嫗轉(zhuǎn)過身來,瞧見腳步輕盈的姑娘家朝著?自己走來,澄亮的瞳孔中滿是笑意,她愣了下,反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抬手比劃了下四下的環(huán)境。 秦楨看懂老嫗的意思,是在疑惑自己是否恢復(fù)了視線,她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頷了頷首,表示能看見了。 老嫗見狀霎時間笑出了聲來,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 佇立在側(cè)的沈聿白?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眸光掠向隨意合上的竹筏門扉,余光瞥見背著?竹簍走出來的老翁,上前接過他手中的另一道竹簍,跟上了他的步伐。 秦楨知道沈聿白?接連五日都隨著?老翁上山撿柴火,之前沒看清他手中的傷勢時心?中擔(dān)心?但也相信他所言的傷口已然大好,如今親眼目睹了手臂間猙獰的傷口,禁不住出聲阻止:“沈聿白?,你的傷還沒有好,會?拉扯到傷口的?!?/br> 擔(dān)憂的語氣馭著?清風(fēng)徐來,沈聿白?緊抿的薄唇微微牽起,心?知她的憂慮,他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不過跟著?老翁出門前也會?和?她解釋,“已經(jīng)好很多?了,只是看著?恐怖而已?!?/br> 停頓須臾,眸光掠過院落的正南方向,“老翁聽不懂我們的話,對指路給我們外出也有些許抗拒,你的眼睛已經(jīng)恢復(fù),我們也該走了。” 這幾日,沈聿白?大抵摸清了這附近的地勢,本是想著?過段時日等秦楨的視線恢復(fù)后再尋下山的路,沒想到她眼睛恢復(fù)得如此快,也是到了該離去的時間。 與外界斷聯(lián)的這些時日,也不知道鶴一等人是否追捕到了歹徒,又是否尋到了幕后cao縱者,再往后拖上一段時日,人證物?證說不定就消失視野之中,再想找出幕后黑手難上加難。 秦楨沒有聽他說過是在尋找下山的路徑,失去絕大部分?記憶忘卻了身邊眾人的她對下山一事沒有抱有多?大的期待,甚至是有些小小的擔(dān)心?的,不知道已經(jīng)失去記憶的她又能否適應(yīng)下山后的生活。 可她也明白?,他們不會?永遠(yuǎn)都待在這兒。 頓默少頃,秦楨點(diǎn)點(diǎn)頭。 看著?沈聿白?離去的背影,她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澀意,就好像過往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中,自己能夠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場景。 陡然升起的思緒恰似耀眼流星短暫的滑過,下一瞬眼前倏然掠過騎在馬上的熟悉身影,她不知從哪兒追出來,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策馬離去,徒留下她獨(dú)自一人在身后。 秦楨聽到自己喊了聲沈聿白?,記憶中的他并未回頭,而是徑直離開。 “沈聿白??!彼乱庾R地喊出聲。 聲音溢出的時候,秦楨對上了沈聿白?沉穩(wěn)中夾雜著?狐疑的眸光,他聽到了她的呼喚,與記憶中不同的是,沈聿白?回頭了。 靜謐而悠長的對視中,心?緒飄上云端蕩起又輕輕落下,蜷縮指尖顫抖時她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表示沒事,叮囑道:“小心?點(diǎn),不要弄到傷口?!?/br> 沈聿白?聞言,雙眸驟然深了幾分?,緊抿的薄唇揚(yáng)起一道不易察覺的溫柔,眸光在她身上流連多?時,直到走遠(yuǎn)的老翁看不到跟上的身影喚了幾聲他聽不懂的話語,他才收回目光跟上老翁的步伐。 欣長身影消失視線中多?時,秦楨才漸漸地?cái)n回眸光,嘴角噙著?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淺笑,漾起的情?愫閃過腦海一寸一寸地拉扯著?靜下的心?弦。 清洗完野菜的老嫗轉(zhuǎn)過身,布滿慈祥之色的眸底映上姑娘家嬌俏的神?色,忍不住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嘴角,指尖又指向沈聿白?離去的方向,道:“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聽不懂老嫗言語的秦楨神?色狐疑地眨了眨眼眸,迷茫地循著?她指尖方向看去,大抵猜出她應(yīng)該說得是沈聿白?,到底說了些什么就猜不出來了。 不過見老嫗?zāi)橗嬌嫌吵龅男θ?,想來不是什么不好的話,她附?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嫗見她神?色自然地應(yīng)下,忍不住笑出聲來,覺得是自己多?嘴了,短短的時日中,他也從未掩飾過對女子的喜歡,無微不至的照顧看得人只覺得心?暖,就連只和?他們認(rèn)識幾日的自己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歡,更何況是姑娘本人。 沈聿白?和?老翁去撿柴火的時候,秦楨也沒有閑著?,跟著?老嫗一起端出需要晾曬的野菜鋪在院中,等待陽光的升起,等待外出的他歸來。 將將要清點(diǎn)好野菜時,一道身影替她擋住了逐漸毒辣的日光,還不等她抬頭,一把?色彩斑斕的野花映入眼簾。 頃刻之間,秦楨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怔怔地抬起頭,看到了背著?日光的沈聿白?,他半蹲下來,又將手中的一把?小花往自己的方向遞了遞。 “山林里開了不少野花,想著?你可能會?喜歡,摘了些回來?!?/br> 見她久久都沒有動作,沈聿白?握著?野花根部的手緊了緊,與她沉著?不解的眼眸對上須臾,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下,緩緩明白?過來,或許她是不喜歡花的,是他又在自作多?情?地認(rèn)為這是她想要的,又強(qiáng)加于?她。 意識到這點(diǎn)的沈聿白?眼眸微蹙,收回手的剎那間,手中的野花被接過。 他看見秦楨小心?翼翼地整理著?稍顯凌亂的野花束,恬靜的神?色逐漸染上淡淡的笑意,對自己道:“我是喜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