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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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發(fā)的沈懷霜還未到十五,面容清秀俊朗,搖頭婉拒。師兄弟也不覺得他古板,反在回來時,偷偷帶兔子燈籠、糖葫蘆串給他。 許多次他們都被回來的師父逮個正著。 元白道人卻只會順走他們帶來的油雞或是醬鴨腿。他從來沒有罰過他們。 元白道人含笑走時,臥著床鋪,就床頭的沈懷霜說,大道所成,機遇難遇,天賦難得,數(shù)十年如一日更不可求。 “懷霜,此道唯你能成。” 蒼老沉穩(wěn)聲漸漸遠了。 沈懷霜推了洞府的門出去,盯著凝上露氣的松柏,看了很久,廣袖翻飛,恍如天人。 眼前云海茫茫,螢火蟲飛舞,師父的話猶在耳畔。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看著薄霧飄散了,又聚攏,想著已故的人,心口微微一堵,卻又沒那么難過。 修無情道有一好處,斷情絕愛讓人活得無滋無味,卻恰恰能隔絕傷心,沈懷霜送走了玄清門很多很多的人,心境無甚起伏,也不能說他只是死生看淡。 樹梢上薄霧繚繞,一滴露水不堪其負,壓彎了枝條。 沈懷霜又盯著樹梢看了一會兒,才覺袖子里的傳音鏡微燙,他伸出手,拿來一看,鏡子里,宋掌門給他留了三句話。 他一條條看著,看到最后一行,又感詫異。 第一二句是:你什么時候開壇授業(yè)?找班學生給你帶帶? 最后一句:你學生哄住了那三人,說三個月后同尋常弟子一樣,拜師入門,這下徹底壞了,那三人更喜歡他了,怎么辦? 沈懷霜沒想到鐘煜竟會是這樣。 他回了消息過去。 師兄寬心。 不著急份外事,三月后見分曉。 鐘煜回絕了那三名長老的消息在尋常學生間炸開。 大通鋪內(nèi),幾個弟子在飯桌邊圍成一團,面面相覷,小聲探討。 張永望拿著打水的竹瓶,坐在通鋪內(nèi),一點也不為外物所擾,一股腦倒水進了泡腳盆。 他滿腦子都是這兩天破到一半的八卦謎題,苦思冥想之際,剛好又在傳訊鏡上得知了沈懷霜開壇授課的消息,心底被這件事一攪合,又是激動又是苦惱,分神的功夫,他剛伸腳進了盆里,被水燙得面紅耳赤,“啊”地大叫一聲。 “嗒!”一點水花飛濺,差點落在一雙黑靴前,所幸穿這鞋的人反應(yīng)很快,停了一步。 張永望抬頭看去,正見鐘煜面色凝重地回來,脫了自己外衣,坐在椅上,像是凝神想著什么事。 夜色都像覆蓋在他身上,沉沉的。 同住的人正八卦著鐘煜的事,撞見當事人回來,緘口出去。 張永望隱約知道了些鐘煜的身份,卻沒往心里去。 張永望挨燙泡腳,邊擦劍,邊囑咐道:“明日擇課。早到早得,聽我?guī)拙?。?/br> 鐘煜望了過來,那雙眼一亮一暗,眼下那顆痣被這目光映亮了一瞬,像是顆黑曜石。 娘的。張永望望了眼想,這小子模樣生得真好。哎,崐侖的師姐師妹都要被他搶走了。 他正經(jīng)地咳嗽一聲,繼續(xù)道:“師弟,聽師兄一句勸,別一時腦熱,選醫(yī)宗的課?!?/br> 張永望兩手張開,比劃了一下三尺的距離:“書厚,結(jié)課時運氣不好遇到長老,連考察的范疇也無。” “那選誰的課最好?”這時候像個石人的鐘煜開口說了話,聲音沙啞。 張永望探身過去:“嗯?難道你不想選小師叔?” 這句話就像一塊石子落了井,鐘煜心頭被激起了一層水花,打碎了他僵硬的沉頓。 第13章 子淵做得到么 早前弟子竊竊私語的也正是此事。 他們已初步得出結(jié)論,醫(yī)宗的課最不可選,除非是門內(nèi)弟子,否則無異于給自己添堵。 好課要搶。速搶。吃奶一樣地搶。 否則堵上加堵,小堵會變成竄了把火的大堵,能惱得人捂胸口,氣得人下不了床。 沈懷霜的課倒是讓他們吃不準,是學還是不學。 唯恐尊上為人寬厚,課業(yè)卻冷不防給人一個不過。 張永望:“除了掌門師尊不開課,其余在崐侖的幾位前輩都會開壇授課,小師叔游歷歸來,除了與李師叔鎮(zhèn)壓大妖,卻也會親自下場教習捉妖。只不過,這考核尤其難過。” 鐘煜聽得仔細,偏過頭去望張永望。這目光望得張永望心里毛毛的,說不清那目光里頭的晦明與鋒芒。 張永望放寬心,又叮囑了一會兒:“明日我們早些去榜上登名,不多時,璇璣閣的談玄論道會就開了,小師叔這段時日會親自授課,我們先去瞧瞧。” 鐘煜垂下眼:“明日晨起我叫你?!?/br> 張永望回了鐘煜一個痛快的裹被聲:“一言為定?!?/br> 夜色從木門前匯聚,像潮水,流淌著鋪滿了一地。 鐘煜盯著足尖前的那點月光,那點令他覺得不安穩(wěn)又漂浮的感覺,因為那幾句囑托,回歸了平衡。 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好,但聽旁人提起沈懷霜三字,遙遠而樸拙的感覺,一瞬間把他拉了回來。 他還有三個月時間。 鐘煜拿著木盆,去了澡堂,他不喜歡人流擁擠的地方,也不希望身上留著臟污。 澡堂里水汽氤氳,腳下到處都是橫流的水,鐘煜避開打鬧的那群人,尋了處無人的角落,淋上了熱水。 他長年習武,皮膚雖白卻不是過分白凈,身上練得剛好,介于精瘦和勻稱之間。 腹部和小臂肌理流暢,藏著生機,右臂肩頭卻赫然橫著一條猙獰的疤,正是劍刃狀的舊傷。 鐘煜擦拭完,裹了衣服穿上。 他邊綁頭發(fā),邊回了通鋪,來時沒注意其中陳設(shè),仔細看,才看到八張一模一樣的床并放,床上鋪著尋常棉被,靠著一個凳子,兩張飯桌居然和床放在一起。 屋子里有混合被褥、油花、木頭的味道。 張永望已經(jīng)睡下了,呼吸聲陣陣。 鐘煜看了會兒,眉頭竟也沒皺,坐在床頭,拿起收在掌心的那枚勾玉,就這月光,看了一會兒。 昏暗夜色里,勾玉的邊緣渡著一層薄光,躺在掌心,久觸生溫。 他又收起掛好在脖子上,蓋著棉被躺下了。 就這樣過了崐侖的第一夜。 次日清晨,沈懷霜推門從屋子里出來,身上還是那一身干干凈凈的道袍,發(fā)冠一絲不茍地梳理起來。 晨時露水未散,凝在綠草上,映著遠去的青衣人。 早上,沈懷霜已被傳音鏡里的宋掌門催促了幾遍,得知璇璣閣有談玄論道的邀請。 他一路下山,握著傳音鏡站在宋掌門身側(cè),干凈齊整地一立,場景好幾道目光被他吸引了過去。 鐘煜立在臺下,很早就在告板上寫了他和張永望的名字,偶然抬頭朝席上看去。 白日晃晃,沈懷霜笑時風輕云淡,如葉下滑落的朝露。 鐘煜原本手里拿著筆,此時整個人沒動靜了。他看了足足有好幾刻,收神時,留意到周圍有相同的目光,心中有些不知味。 張永望被淹沒在人群之后,舉起手臂,被人越擠越遠:“子淵!我搶到了!我搶到了!” 鐘煜聽到聲音回頭,跨過人群去找他,很快帶他到了一處無人的地方站穩(wěn),張永望從沒得過這種待遇,捂著胸口不斷喘,嗆了一口:“你跑得可真快,一眨眼居然把名字都寫好了?!?/br> 鐘煜只問:“課業(yè)什么時候開講?!?/br> 張永望展開手里破破爛爛的時辰表,對著已搶到的課業(yè)比較一番:“今天小師叔的談玄心得就在一個時辰后。” 平地一聲驚雷,炸得不止鐘煜起了一層疙瘩反應(yīng),周圍人都像嗅到味的狼,齊刷刷朝張永望看來。 “什么講學論道?!?/br> “談玄論道是璇璣閣大事,你想今年唇槍舌戰(zhàn)吃虧輸?shù)簦俊?/br> “不上課,一睹師叔風范也不虧啊?!?/br> 這課安排在午時開飯前一個時辰。這時辰弟子一般都在書閣溫習,以待開飯。 臺下張永望和鐘煜并坐,萬分沒想到人數(shù)竟會越來越多。 講壇高居于千人座前。 最上首放置著張木靠椅,木幾下塞著金絲錯銀軟墊,銅香爐靜置,正待人打開。 底下弟子烏泱泱,傾慕的,湊熱鬧的。 咣,咣。 授課的銀鐘重重地撞響,眾人才停住聲音。 目光匯聚之下,臺側(cè)徐徐走出一個立冠的道人,風度斐然,他手上拿著一個焚香的銀香勺,手指白凈,銀勺泛光,比銀勺更惹眼的卻是那半張面容,眼如明鏡,從容不迫。 沈懷霜落了座,平心靜氣往臺下望了眼,扣了扣香勺,燃起清心的香。 香勺“?!钡囊宦?,如古剎敲響了清水鈴,周圍竟是聲音也無。 沈懷霜徐徐開口道:“我這課上也不論師生,談玄論道的目的不在于說服誰,今日第一課,至多是分享,諸位不如都說說如何看這'清談'。” 底下響起了交接聲。 有人忍不住,真就站了起來:“求師叔解惑,這清談?wù)n是閑聊么?” 沈懷霜面帶微笑:“口若懸河可以,言語爭鋒可以,但是清談不是散聊,有諸位關(guān)心的道,也有生死,動靜,圣人有情或無情。有辯駁,有你來我往,才有意趣?!?/br> 人又問:“師叔,若我將這清談和辯駁,有何區(qū)別?” “清談交流為重,求同存異才是真。”一問一答間。沈懷霜言語中氣勢如洪濤,全似不如他面上那般風輕云淡,“諸位可有聽聞白馬非馬之辯?辯駁,要講人話。通俗易懂。二要辯得有所方向,如拆解之姿,直擊漏洞。” “清談有辯駁,卻非力壓,必須爭個輸贏。意在辨?zhèn)未嬲?。?/br> 沈懷霜一一說著,面上看似隨心所欲,內(nèi)容卻不松散,時不時拋一兩個問題回去,臺下那群學生就像被激起了千層浪,勾得興致盎然,神色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