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顧之徒 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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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垂地,沈懷霜附身跪下,直立上身,朝宋仁心,合手行了一禮。 他面容如玉,斂著寒冽,如冬日白雪初降。 所有人目光匯聚在沈懷霜面上。 沈懷霜上前,隨后一撩衣袍,朝座上四人也行了一禮。他靜默看著,絲毫沒有多說。 “你——”宋仁心氣堵。 沈懷霜面色不改,不卑不亢。 不是沈懷霜在求人。只是他在告訴別人他的決定。 沈懷霜道:“我意已決?!?/br> 話落,他朝四人行了辭禮,起身,長劍一指淡青色巨陣。陣法散去,他抬眸,剎那,眼底寒冽如消融了一瞬。 澤兌秘境不是什么輕松的去處。 崐侖能去澤兌秘境的修士,修為都漲到了元嬰以上,也有近化神的,沒有人會為誰出身崐侖而買賬,再遇到心思狠辣些的散修,看中兵器和他乾坤袖中的東西,要殺人奪寶也不是不可能。 沈懷霜自從他從永綏出來之后,元氣大傷,又與丹青子一戰(zhàn)。當時那把劍落在他心口,再偏移分毫,這靈核要是碎了,他想再修復,便是難比登天。 幻境入口就在漠北之地,旋渦似地,源源不斷吸納往來修士。 沈懷霜立在幻境門口,背著無量劍,面色凝重。 幻境中彌漫著異常濃重的魔障,就像一層散不開的煙霧。他與崐侖修士并立,天青色衣衫翻飛,出塵淡漠。 沈懷霜在澤兌秘境中停留了七日,直到秘境閉合前,他從秘境中全身而退,握在他手中的無垢草,就像是被他捧在手中的花束。 足足有滿懷的無垢草,給十個人結(jié)嬰都夠了。 沈懷霜在幻境前,叫來了崐侖的靈鷹,給無垢草作偽變作尋常藥草,又收無垢草如鷹喙。 他摸了摸靈鷹的翅膀:“帶回去給崐侖?!?/br> 靈鷹長唳一聲,振翅遠去,沈懷霜手里還握著剩下的無垢草,又御劍,馬不停蹄地去了焦縣。 豫州,焦縣。 暴雨如注,大趙派兵前赴焦縣。 鐘煜渾身濕透,雨水打濕他的面龐,肩上沙袋泥水四流,身上舊衣本是白色,如今染作土黃,緊貼著胸膛。布料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浸透過雨水、洪水、汗水,這七日,他無暇換過。 他的臂膀隱隱作痛,僵硬得泛白,泡得近乎潰爛。頭也昏昏沉沉的,好像就沒有清醒過的時候。 “殿下!”身邊民兵喚了一聲,趔趄著。 鐘煜拉過他手,扶著他起來,丟了沙袋在永安堤上,撈過身后士兵的沙袋,又替那人拋了過去。 這幾日沒日沒夜地搶修,他們勉強堵住了永安長堤上的缺口。 焦縣的永安堤位于其余六縣之前。 今日暴雨,唯恐助長洪水之勢手。 鐘煜抬頭看去,吃力瞇過入了眼的雨水,道:“堤岸還有最后五丈了!” 他們搬上了最后一塊沙袋,湍流將止,遠處屋檐上,還有農(nóng)戶呼叫,頭上梳著總角的稚子被洪水沖散,哭叫著朝人群伸出手。 哭喊交雜時,鐘煜旋即游了過去,身上干衣又浸潤在水中,那冷水落在他身上,刺得他起了好幾層戰(zhàn)栗,他強忍下了冷熱交替的不適,一把抓過了小孩的臂膀。 鐘煜并不喜歡聽到孩子哭,但他仍皺著眉,拉小孩過來時,寬慰了好幾聲,拍了拍他的背,又讓小孩抓著他的衣帶,伏在了自己背上。 水中,青年好像化成了一條騰云駕霧的黑龍,小孩伏在他背上,目光渙散,奶胖的小手抓住了鐘煜的衣帶,才定了定神。 總角搖晃,他覺得自己游蕩在水上,身下起起伏伏,好像坐在一條蛟龍的脊背上。 水流不再是他害怕的對象。 他被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地帶著,石岸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眼前。 鐘煜帶著哭得抽抽噎噎的小孩子上了岸,那小孩上了岸還不肯撒開抱著他的手,鼻涕眼淚哭成一團。 小孩對鐘煜抽抽搭搭地說:“謝、謝?!?/br> 謝謝兩字入耳。 鐘煜抬手,緩緩摸了摸小孩的頭,好像,才隱約懂得了沈懷霜。 能夠站在千萬人面前,那個人的心懷一定很大,會揣著山川、日月。 還有人間。 五個時辰后,高地山民的家中。 鐘煜當頭取下發(fā)上的粗布,擦了擦面頰,甩去臉頰上殘余水珠。 門前,粗布包著頭的農(nóng)婦手中捧著一籃筐油桃,油桃淋著雨水,碧綠葉片蓋著粉紅桃身。農(nóng)婦笑得誠懇,身后還跟著幾個臉頰微紅的女郎。 大娘道:“殿下做了善事,老身無以為報?!?/br> 謝寰扶起了她:“多謝大娘?!?/br> 謝寰,謝小將軍,是鐘煜在焦縣認識的新友。 這半年,他從邊境、大趙兩地往返來回,一來一去,和鐘煜熟了,話再多說幾回,竟有幾分相見恨晚。 謝寰年歲偏小,面容生得俊秀,極干凈的俊秀,皮膚常年曬不黑,笑時眉眼明亮,大有幾分明眸善睞的意味。 他抬手拿了油桃,啃了口,嘴角挑起,笑容寬和,卻是會讓人看得高興。 謝寰拋了只油桃給鐘煜。 鐘煜伸手接過,目光落在油桃上,對著門前人,頷首。 女郎耳畔更紅,偷偷不敢看他。 謝寰又對著小娘子笑,說著:“娘子面比桃色美,笑起來更漂亮?!?/br> 室內(nèi)漆黑,村民感懷,給大趙軍士燒了熱水。 屋里也漏水,地下泥濘,水混著石土,卻比外面好太多。 謝寰擦了擦頭發(fā),排出耳里的水:“你低頭看什么呢,瞧那么認真。” 鐘煜坐著的矮凳很是低小,腳下一盆水,他抬頭看著謝寰,開口道:“謝寰,給我塊胰子?!?/br> 空中飛來一塊滑不溜秋、黑炭似的胰子。 鐘煜抬手精準地接過,攤開手中的勾玉,用胰子擦起了它的每一處縫隙,細微泡沫在他掌中浮現(xiàn),洗去沙粒。 謝寰見鐘煜不答,湊過去:“喲,還洗這寶貝疙瘩呢?到底誰送的?你相好?” 鐘煜沒理會這人八卦心思。 歲月不過半載,那半年他每天讓自己筋疲力竭,腦海里鋪天蓋地的想念才會像洪水止流。 好像身邊人都不能提起他。 一提到沈懷霜,他心口陡然覺得缺了一塊,什么東西都往那缺口往下漏。 忙起來的時候,他無暇顧及其他。 可他歇下來,就會無端地特別想沈懷霜。 想他的道體修復了沒有。 想他出關的日子。 想他在崐侖過得好不好? 鐘煜洗著塊勾玉,一定要把這串玉石洗出原有的成色。 要它干凈如初。 要它嶄新依舊。 “鐘子淵!看不出你本事那么大啊?!敝x寰扯了下鐘煜洗好的勾玉。他低頭看了看,卻是一顰眉,“咦,這玉的水頭也不見怎么好,你小子從那里拐來的,伸手還伸到民間?!?/br> 鐘煜拿粗布抽了這人的手:“你少胡說,還給我?!?/br> 謝寰唉喲唉喲兩聲,假做捂頭:“看來這東西還真是你相好送的了。” 少年將軍,謝寰,立有威名,曾與其父在太祖皇帝手下立有軍功,西羌一役,以千人小隊勝西羌五千人,戍邊有功,戰(zhàn)無不勝。 少年意氣,滿屋子都是他捉弄人的聲音。 玉佩在水盆里蕩了蕩,鐘煜不等它干,掛回脖子上,推開門。他走之前,回頭看了眼謝寰,面色鎮(zhèn)定,卻道:“真成了你說的倒也好?!?/br> 謝寰愣了下,追過去:“不是吧!鐘子淵,你你你!你快和我說說,你喜歡的人長什么樣啊……” 鐘煜又在豫州待了六日, 六日后,他們新修堤壩擋住了洪澇,水流也有退散之勢頭。 十一月之后,黃河汛期過。汛期過后,災情便能得到控制。再之后,他們回城以后,只要趁今年入冬前,防止明年冰塊融化不引發(fā)新的澇災就好。 該建堤壩的地方要建。 該用火藥爆破的地方,就讓它疏通水流。 鐘煜從豫州出發(fā),已是每日每夜地停留了近七日。 駕馬從災情最嚴重的地方經(jīng)過,他坐在馬上,日頭交接,昏昏明明地落在他頭上,像落著一團揮不開的薄霧,時間久了,他幾乎要握不住韁繩。 山道盤繞,馬蹄踩泥,極容易下滑。 謝寰看到鐘煜那匹踏雪,好幾次馬匹打滑,剛要罵鐘煜,他伸出手,還沒來得及拉住鐘煜的韁繩,就見鐘煜落了下去。 “鐘子淵!” 謝寰飛身下馬,疾行奔去, 他眼睜睜看著鐘煜落了下去,一顆心揣在心口,七上八下,像揣了滿懷的兔子。 他扶著鐘煜起來,再去探他的額頭,那灼熱的溫度,燙得他快覺得自己要熟了。 墜馬不是小事,謝寰慌得很,翻了翻鐘煜頭上、脊椎處,見對方?jīng)]什么毛病,才松了口氣。 行軍腳步都停了下來,張德林跟隨鐘煜賑災,帶著軍中大夫上前。 “殿下??!”張德林俯身在旁,拍了拍鐘煜的肩膀。 “……”大夫探了半晌的脈搏,沉默許久,卻道,“殿下脈息很亂,就像有數(shù)萬道靈流竄動。靈脈一事,老夫也不懂。帶殿下先去衙署,把人安定下來再說。” 豫州這地方靈氣逐漸復蘇,但不太會有仙人踏足,謝寰帶著一隊人馬去了衙署,見到地方官也沒什么心思去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