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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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還笑得出來,裴舜欽放心不少,立時沒正形地靠在了椅背上,懶散問道:“干嘛急吼吼叫我過來?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這里翻什么呢!” 裴舜欽語氣不甚恭敬,張氏也不在意,她壓低聲音,悄悄兒地同他說:“你父親的舊友蘇大人被人彈劾了。” 蘇大人被彈劾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裴舜欽飲下一大口茶,無所謂道:“所以呢?” “你這個榆木腦袋!”張氏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聲音又低了三分:“蘇大人被停職下獄了,現(xiàn)在你懂了嗎!” “下獄?”裴舜欽大吃一驚,坐直了身體。 本朝刑不上大夫,蘇大人作為侍讀學(xué)士能被人彈劾進大理寺問審,想來犯的是大罪。 張氏道:“蘇大人被人捉住文章里的錯處狠狠參了一把,圣上雷霆大怒,下令徹查此事,你父親與他有書信往來,也被牽連其中?!?/br> “這也沒什么要緊?!迸崴礆J打斷他娘,“這世上不會再有比爹還要小心謹慎、忠君愛國的人了,就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他也不可能在信里說一句以下犯上的話,您就放心吧!” 裴舜欽言語間對裴由簡多有不敬,張氏心生不悅,想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子,又念著難得和他說一回話,最后只是避重就輕地叮囑道:“京城派來的按察使有你父親和大哥應(yīng)付,也用不著你去做什么。我叫你來就是要叮囑一點,非常時期,你仔細收斂些,別出去惹是生非?!?/br> “知道了?!迸崴礆J不耐煩地答應(yīng)一聲,不等張氏再說話便起身告辭。他臉色有些難看,張氏以為他為著不能出去玩不高興,也不甚在意。 裴舜欽悻悻走出明月樓,院子里蟬聲此起彼伏,吵得人心煩意亂,他走到后花園的小池塘,彎腰隨手撿起塊石頭,用力往池面一扔。石頭咕咚一聲入水,蛙聲停了一瞬,響得更加歡快。 他雖紈绔,卻也明白蘇大人下獄應(yīng)該不只是因為說了錯話。 朝中新舊兩黨爭斗不斷,他的父親裴由簡被排擠出京,輾轉(zhuǎn)十年,任地離京城越來越遠。如果再牽連進黨爭,裴家無權(quán)無勢,下場只會比上次更慘。 裴家燒得了別人寄給他們的信,管不了自己寄出去的信??湛诙寄芫幊鋈至餮?,更何況有白紙黑字在手。新黨來勢洶洶,決心要趁這次機會剪除羽翼,諫文彈劾信一篇一篇地往上呈,事情往最糟的情況一路狂奔。 按察使到宣州后沒幾日,京上就下發(fā)了一紙令文,令裴由簡將知州一職暫時交由通判代理。通判代理州務(wù)后,每晚點卯似地往喬府跑,與喬用之商量州內(nèi)事務(wù)應(yīng)該如何處理。 宣城的達官貴人都住在城東,喬用之還鄉(xiāng)后將宅邸置在城西,不愿來往酬酢的用意不言自明。 通判每天厚著臉皮,不辭辛勞地橫跨整個宣州城前來謁見,實在不是因為他無能,而是因為蘇大人一案說到底是個黨派之爭。 喬用之十七歲入仕,歷經(jīng)四朝,終以太師致仕,得封溫國公。他的長子喬襄現(xiàn)正官拜參知政事,深受當(dāng)今宰執(zhí)岑安的器重。 如今喬襄在京中力排眾議幫助宰相岑安推行新法,而世人皆知,喬用之曾在朝堂上公開反對過岑安提出的新法,并與之?dāng)?shù)次論戰(zhàn)。 裴由簡當(dāng)年因為反對岑安的主張被排擠出京,而且關(guān)系七彎八繞地算下去,裴由簡還算是喬用之摯友的得意門生。 情由復(fù)雜,稍微處理不當(dāng)便會招來無妄之災(zāi),通判亦步亦趨,不過是為了保全自己。 這晚喬景將燕窩羹送去祖父書房,聽下人說通判還未離去,便坐到分隔書房與內(nèi)室的屏風(fēng)后安靜等待。 她心不在焉地聽著通判一件件稟報州事,心里只是想著燕窩羹再放下去就要涼了,得著人去溫一溫。她雙手握住溫?zé)岬难喔C盅,等得有幾分不耐煩。 “下官今日接到大理寺諭令,要求即日押解裴大人至京,詢問蘇大人案情相關(guān)?!?/br> 裴由簡一個文官要進大理寺?! 喬景聽得這個消息震驚萬分地站起身,一個失手打翻了燕窩盅。瓷盅落地發(fā)出聲巨大的聲響,屏風(fēng)的那一邊一下沒了聲息。 “景兒?”喬用之嚇了一跳,揚聲詢問喬景。 喬景回過神,捏住有些發(fā)顫的雙手,持重回道:“不必在意,我不小心摔了碗罷了?!?/br> 喬景的聲氣有些不同尋常,喬用之掃過眼案頭上攤開的令文,眼中閃過一絲銳利。 小小插曲,通判沒有放在心上,他繼續(xù)道:“喬老,京上既已下發(fā)令文,那下官明日便安排人手送裴大人上京?” 房里的下人忙著收拾一地碎片,甜熱的香氣彌漫開,喬景屏氣凝神地立在屏風(fēng)后聽祖父的回應(yīng),不知不覺將手里的帕子絞成了一團。 “裴大人到此地后政績頗顯,深受百姓愛戴。蘇案尚未水落石出,貿(mào)然將裴大人押解上京,恐怕會引起不小的非議?!?/br> 聽到喬用之如此說,喬景吊著的心砰然落地。 小小通判可不敢私自扣押大理寺下發(fā)的通牒,他試探問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喬用之拿起文書,笑道:“事關(guān)重大,老夫暫且留下這份文書。若是京上有人問起,通判直說便是。夜已深了,通判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先請回吧?!?/br> 喬用之發(fā)了這話,通判識趣地不再多問,當(dāng)即告辭回家。書房里只剩喬用之一人,他清清嗓子,向后慈愛喚道:“景兒?!?/br> 喬景繞過屏風(fēng)緩步走到前面,喬用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她想起剛才的失態(tài),有些發(fā)窘,臉上浮起了片紅云。 喬用之晃晃手里的文書,“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喬景輕咬下唇,沒有正面回答爺爺?shù)膯栐?,而是問道:“爺爺打算怎么處理裴大人??/br> 喬用之心頭閃過絲玩味:他這個孫女兒向來對政事不感興趣,此時為什么會突然關(guān)心起裴由簡的處置來了? 喬景表面鎮(zhèn)定自若,眼中卻隱隱有幾分期待,喬用之心里有了幾分思量,便說:“大理寺下發(fā)的牒,我也扣不了幾天。” 祖父的態(tài)度突然反復(fù),喬景心頭咚咚敲起鼓來,她急道:“但您剛才不是對通判說裴大人深得人心,不好用重刑嗎?” “我說有何用?”喬用之悠然一笑,提點道:“景兒,我已經(jīng)致仕了?!?/br> 那他為什么還要扣下文書? 喬景不解望向喬用之,喬用之看著她諄諄道:“景兒,你實話告訴爺爺,你是不是什么時候結(jié)識了裴家人,所以今天才會想要幫裴大人一把?” 喬景的確是因為裴舜欽緣故才會想幫一下裴家,喬用之這話戳中了她最隱秘的心思,她搖搖頭,臉卻欲蓋彌彰地紅了。 喬用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自在。 “景兒,你有事情瞞著爺爺?!?/br> “沒有……”喬景細聲細氣地反駁,臉更紅了。 她的神色明明就在說有,喬用之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景兒,你不說實話,我沒法幫你?!?/br> 在喬用之面前撒謊絕無可能,喬景垂眸避開祖父威嚴審視的眼神,忽而覺得緊張不已。 她對裴舜欽的喜歡由始至終是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從沒想過要告訴別人??扇缃窨v觀全局,整個宣州城除了喬用之,再沒人能保下裴由簡。 “爺爺……”她低低說著,遲疑看了眼喬用之,喬用之用眼神回應(yīng)鼓勵她繼續(xù)往下說,鬼使神差地,她跳得急促的心一下就平靜了下來。 “我想嫁給裴舜欽?!?/br> 她以極冷靜的口吻說。 喬用之大睜雙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喬景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么能順暢地說出那句話,可話出口的一瞬,這些天來積壓在她心頭的煩亂和感傷傾瀉而出,讓她感到種莫可名狀的輕松。 “我想嫁給裴舜欽?!?/br> 她溫和而堅定地又說了一次。 ☆、第三章 喬景動心,不是因為裴舜欽瀟灑不羈地從長街打馬而過,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為他動心了。 六歲時,她陪喬用之去參加白大人的七十大壽。大人們應(yīng)酬往來,她百無聊賴,喬用之便讓喬若帶著她去后面的花園打發(fā)時間。 那年喬若九歲,正是招貓逗狗一刻閑不著的年紀,兄妹倆一路斗嘴一路逛園子,走了半晌,喬景累了,好不容易尋了個秋千休息。 喬若催促喬景快走,喬景不樂意,賭氣讓喬若要走自己走。喬景話沖得很,喬若也起了脾氣,兩個小孩兒爭執(zhí)幾句,喬若當(dāng)真將她撇在原地,扭頭走開了。 喬景為著自己的小小尊嚴沒有跟上去,等她氣鼓鼓坐了好久,氣消了想要回去找喬用之告狀,結(jié)果往回走過兩個岔口就迷了路。 春日百花盛開,院子里花團錦簇,到處是綠油油的一片,她無頭蒼蠅般在園子里亂撞,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走到滿頭大汗也沒碰見一個人。 乳母講過的神怪故事一件接一件跳進腦子,喬景頻頻回頭,唯恐花妖狐怪從背后撲上來將她抓走。她越走越快,最后躲到株海棠樹下,整個人屈成一團瑟瑟發(fā)抖。 一派明媚的春光里,她緊靠著樹干眼淚吧嗒吧嗒掉個不住,背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嚇得收起眼淚,蹭著樹干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 “完了完了,妖怪來抓我了?!?/br> 喬景絕望想著,雙手扒住樹干,謹慎地伸頭看向了花樹的另一邊。還沒看清什么,一枚石子朝她射來,將將從她腦袋邊蹭過。 “喂!小心!” 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公子一邊嚷,一邊急忙從杜鵑花叢里鉆了出來。小公子唇紅齒白,穿著身已經(jīng)被他搞得皺巴巴的月白綢衫,看到自己差點闖了大禍,表情后怕不已。 “怎么是個人?”他甩著手里的彈弓,嘴硬地抱怨。 喬景呆愣愣站著,小公子納悶地嘟囔聲,走到她面前揮了揮手。 “喂?” 喬景回過神,捂住眼睛哇的一下大哭出聲。 “喂,你別哭??!”小公子嚇得一抖索。 喬景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別哭!別哭!別哭??!” 小公子說了半天毫無效果,只能拉著她胳膊認錯,喬景一別胳膊,轉(zhuǎn)了個方向,眼淚仍像跟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你打我!你打我行吧?”小公子抓起喬景的手往自己身上打,喬景想要甩開,他涎皮賴臉地拽住,就是不放手。 喬景怯生生看小公子一眼,小公子抓住這一眼,從腰間扯下個蟈蟈籠遞到了她跟前。 “你看這個!”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奇心瞬間壓倒了恐懼,喬景臉上掛著淚珠,一瞬不瞬盯著小公子手里的蟈蟈籠。 “看!” 小公子打開蟈蟈籠,一只青翠的蟈蟈從筒里探頭探腦地爬出來,甚是健壯威武。 喬景向來怕這些東西,她大叫一聲,揚手打翻了蟈蟈籠子。蟈蟈落到地上蹦上片草葉,立時和周遭容為了一體。 “喂!”小公子氣急敗壞地大嚷一聲,馬上趴在地上找已經(jīng)蹦得無影無蹤的蟈蟈。 他趴在地上爬來爬去的模樣煞是好笑,喬景心懷歉疚地看著看著,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公子不高興地抬頭看向她。 “對不起?!彼s緊道歉。 小公子站起來,拍拍身上沾著的草葉,垂頭喪氣道:“算了,你我扯平了?!?/br> “舜欽!舜欽!” 涼亭那邊遙遙傳來位少年的聲音,小公子一吐舌頭,當(dāng)即向喬景告辭:“我哥叫我,我得走了?!?/br> 喬景好不容易碰到個人,聽得他要走,忙拉住他衣袖急道:“你別走,我……我找不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