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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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找的罪,再屈辱也得受著。 “行行行,我讀,我讀行了吧?我讀!”裴舜欽咬牙切齒地說,自暴自棄地重新翻開了書。 他欲發(fā)作而不得的樣子十分有趣,喬景回頭偷笑,坐到書齋前的木臺階上,盯著裴舜欽讀書。 讀到一半,書院送早餐的仆役來了,裴舜欽如同得了救星,迅速合上了書。 喬景從下人手中接過食盒,朝裴舜欽搖了搖頭:“吃完飯腦子就發(fā)昏,你先讀吧,讀完再吃飯?!?/br> “我餓!”裴舜欽哀嚎一聲。 喬景不松口:“就忍一會兒?!?/br> 仆役瞧見這一幕十分新鮮,望著裴舜欽不住地笑。裴舜欽狠狠瞪他一眼,用書遮住臉,聲音硬得像是從后槽牙里磨出來的。 等到一本讀完,他餓死鬼一樣撲向食盒,喬景打開蓋子,他抓過個包子,一口咬下了大半。 “慢點,慢點?!眴叹氨凰I虎撲食般的陣勢嚇到,順手倒了碗豆?jié){遞到他手里。 熱氣騰騰的豆?jié){下肚,裴舜欽感覺自己終于有了點人樣。 喬景用筷子夾著油條一點點扯著吃,他打量她一眼,嘖嘖道:“你吃油條的勁頭真像繡花。” 喬景拿筷子的手登時僵住了。 裴舜欽拿起根油條,用嘴咬住扭頭一扯,一口撕掉了一大截,隨后得意洋洋地朝喬景挑了一挑眉。 喬景看著他油膩膩的手,嫌棄道:“不要,好油!” “洗個手不就好了?”裴舜欽不以為然地一撇嘴,放肆嘲笑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比些姑娘還要秀氣?” “你才像個姑娘!”喬景惡狠狠地回敬他,有樣學樣地撕了口油條。 裴舜欽哈哈大笑,故意道:“還是像個姑娘!” 手臟都臟了,喬景也不計較了,她用手拿著連吃幾口,然后不服輸?shù)氐闪伺崴礆J一眼,表情甚是靈動俏皮。 裴舜欽啞然失笑,心里暗想這小兄弟果然還是個小孩兒。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小裴懼內(nèi)屬性初顯~ ☆、第十五章 吃過早飯,喬景將裴舜欽提溜進書齋重抄院規(guī),裴舜欽磨磨唧唧地鋪紙磨墨,她看不下去,將一只筆蘸飽墨塞到他手里,連聲催促他快些落筆。 都說字如其人,她以為裴舜欽的字跟他這個人一樣花里胡哨,卻沒想到他的字清疏瘦勁,竟頗有種“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的風骨。 她不自覺發(fā)出一聲驚嘆,裴舜欽立即像孔雀開屏一樣抖摟了起來。 “你看我這字,怎么樣!我就問你怎么樣!” 他這般夸耀,喬景好不容易產(chǎn)生的欽佩之情一下消退了不少。 “還行吧?!彼齽e別扭扭地敷衍,忍不住問道:“你這手字是跟誰學的?” “我爹?!迸崴礆J一邊抄書,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 裴舜欽這手字一看就是經(jīng)年累月,一筆一劃細摳出來的,喬景想到喬襄忙于政事,從未關(guān)心過她的學業(yè),不禁心生羨艷。 “你爹對你真上心,我爹就從來不管我。” “不管你還不好?”小時練字的回憶痛苦得不堪回首,裴舜欽完全不懂有什么可羨慕的。 喬景用手擱著腦袋,趴在桌上嘆了口氣。 “我爹太忙,我一年到頭也見不了他幾次。他每回見我,就只有三句話,一句是你又長大了些,一句是你要聽先生的話,還有一句是我還有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喬景這話也太夸張了些,裴舜欽驚訝問道:“怎么聽上去你爹不像是做生意的,倒像是處理國事,日理萬機的?” 喬景不妨說漏了嘴,連忙干笑著岔開話題:“我哪曉得他天天在忙什么?不過說起日理萬機,你爹作為一州之長,才是真正日理萬機吧?” “日理萬機?你也太高看他了?!迸崴礆J輕嗤。 他爹作為貶臣,雖然掛著官位,其實實權(quán)全在別人手上。他也不知道他爹日日殫精竭慮的做什么,橫豎在他看來,只要京城風向不變,他就永遠也翻不了身。 裴舜欽上一次抄書抄得丟三落四,喬景為了幫他扭轉(zhuǎn)在宋衍心中的印象,這次逐字逐句的檢查,但凡有錯就一頁重抄。 裴舜欽受不了她這般嚴苛,反抗道:“個把別字墨團有什么要緊,我才不信那姓宋的會一個字一兒一個字兒地查。” 喬景一點兒也不同意裴舜欽的想法。 上次他倆在飲風館的那場鬧劇堪稱有辱斯文,像宋衍這樣一絲不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放他們進書院的。 “你信不信你哪怕只是少了個點兒,宋師兄也會抓著大做文章,讓你再抄一遍?你現(xiàn)在小心些,總比那時候受氣好?!?/br> “不至于吧……”裴舜欽半信半疑地反駁。 喬景比劃著宋衍臉上兩條深刻的法令紋,嚇唬他道:“那天宋師兄臉上的周圍,都耷拉到這兒了。你與其指望他大發(fā)慈悲,還不如指望指望自己?!?/br>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迸崴礆J快要被喬景說服了。 “別想著偷懶了,你這兒又寫錯了,快些重抄吧?!眴叹安荒蜔┑刂赋鲆惶庡e處,裴舜欽接過紙箋,認命地嘆了口氣。 上回裴舜欽盤算著用錢了事,是以壓根沒背院規(guī)。喬景督促他每天強背幾條,晚上默不出來不許睡覺,他要么這里少了個“使”,那里少了個“然”,總之就是要出錯。 “‘非師長使令及己有急干,不得輒出學門。’,就這么一句話,你怎么還能掉兩個字?”喬景強打著精神陪裴舜欽熬油,見他這一條反復默錯三次,實在有些受不了。 裴舜欽已經(jīng)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他掙扎看一遍喬景圈出紅圈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寫成了“非師長令及己有急干,不得出學門?!?/br> “啊啊啊啊啊啊啊??!辛九山這個殺千刀的!”他忍耐不住破口大罵。 喬景已經(jīng)困懵了,她頭抵在案幾上,無奈至極地說:“‘院規(guī)第二十七條:肅聲氣,毋輕,毋誕,毋戲謔喧嘩,勿輕易放肆,勿粗豪狠傲,勿輕有喜怒?!彼ゎ^看向裴舜欽,“你這般詆毀師長,被人聽到是要直接逐出師門的?!?/br> 裴舜欽聽得絕望。 他扔掉手中的一沓紙,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破摔道:“逐就逐吧,反正小爺也不想伺候了。山下什么絕色沒有,我要跟這耗著。” “不行!” 聽得裴舜欽有放棄的意思,喬景立馬清醒了。 “我這么幫你,你現(xiàn)在說想打退堂鼓,門都沒有!”她將筆硬塞進裴舜欽手里,提聲催促道:“快寫!” “再寫我就要吐了?!迸崴礆J毫不配合地扔掉了筆。 喬景不依不饒:“吐也得寫?!?/br> 裴舜欽有氣無力地和她講條件:“我把這條抄一遍,今天就結(jié)束?!?/br> 一遍能記住個鬼,至少得五遍。喬景如此想著,冷冰冰說道:“十遍?!?/br> “三遍?!?/br> “十遍?!彼啦凰煽?。 “五遍?!?/br> 她白裴舜欽一眼,“我說了十遍。” 裴舜欽崩潰了。 “求你了!七遍!我保證好好抄,認真抄!”他抓住喬景肩膀,搖晃著哀求。 喬景嫌棄掙開,故作無奈地答應(yīng)了,“行吧行吧,七遍就七遍。” 可憐裴舜欽還以為自己撿了個大便宜。 “好嘞!”他精神抖擻地答應(yīng)一聲,開始心甘情愿地奮筆疾書。 如此過了數(shù)天,裴舜欽終于背完了所有學則。 去書院考試前一晚,喬景choucha裴舜欽背書,裴舜欽背得磕磕絆絆的,她聽得愁眉苦臉,只得翻開書冊一條一條畫紅線。 “這幾條生澀拗口,這幾條選自經(jīng)史子集,這幾條辛先生在過往的文章里反復提及。”她抬起頭,嚴肅叮囑裴舜欽道:“筆試抽二十條默寫,寫得出十五條就算過關(guān)。你現(xiàn)在勉強能背,明天一緊張說不定就什么都忘了。這幾條師兄一定會考,今晚你不睡覺也得給我記牢了!” 裴舜欽看得目瞪口呆,他呆呆問道:“他要不考怎么辦?” 喬景自信地一仰下巴:“不可能不考!” 她幫喬若押了十幾年題,回回都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這次考試只是死記硬背,玩不出什么花樣,再加之他們已經(jīng)和宋衍打了次交道,了解出題人的稟性,猜起來更加容易。 死到臨頭,裴舜欽除了相信喬景,也沒有什么別的好法子。他抱著書本絮絮叨叨地背,等背到能下意識脫口而出,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是蒙蒙亮。 差不多到了洗漱的時候,裴舜欽推推喬景,疲憊道:“喂,該去書院了。” 喬景不知何時趴在書幾上睡沉了,她沒有反應(yīng),裴舜欽又推她一把,“別睡了,該起了?!?/br> 喬景仍然沒有醒,只是挪了挪被裴舜欽碰的胳膊。裴舜欽一宿沒睡,看她睡得這么沉,心里驟然起了股怨氣。 他湊近喬景耳邊,打算大吼一聲將她驚醒,不及出聲便注意到了喬景耳朵上的耳洞。 男孩子怎么會有耳洞? 裴舜欽一愣,念頭急轉(zhuǎn)到喬景平日有些女氣的舉手投足上,瞬間起了身微妙的雞皮疙瘩。 喬景感受到耳邊的陣陣熱氣,悠悠轉(zhuǎn)醒,一睜眼看到湊得幾乎快要親到她了的裴舜欽,嚇得一聲大叫。 她雙手撐地極速往后一退,驚恐嚷道:“你干嘛!” 裴舜欽被她這反應(yīng)嚇得瞌睡都沒了,他無措地摸摸脖子,干笑道:“那什么,你……你頭發(fā)上有東西。” 他這個理由蹩腳到可笑,喬景心跳得飛快,欲蓋彌彰地緊了緊領(lǐng)口。 她這個動作落到裴舜欽眼中更顯可疑。 不管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差不多得去書院了?!迸崴礆J蹭到門邊,招呼過一聲,隨即腳底抹油地溜了。 等洗漱完,兩人在我聞齋院子里碰面,皆是心懷鬼胎,說不出的尷尬。兩個人一前一后地走進飲風館,宋衍站在院子里負手迎風,恰如一個等著嫌犯自投羅網(wǎng)的青天大老爺。 “宋師兄?!?/br> 喬景周周到到地對宋衍一禮,宋衍轉(zhuǎn)過身,臉上明晃晃寫著“冷淡傲慢”四個大字。 裴舜欽視若無睹,彬彬有禮地一拱手,不卑不亢道:“見過宋師兄?!?/br> 宋衍不料裴舜欽好似換了一個人,他訝異看他一眼,板著臉道:“既然準備好了,就上交學則?!?/br> 裴喬二人遞上抄好的院規(guī),宋衍接過裴舜欽那一份時,忽然諷刺道:“這回裴公子沒落了東西在書里吧?” 裴舜欽心頭一刺,頗感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