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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成雙就躺在一張很是簡陋的床上,肚子高高的隆著, 臉色差極了。 胖大嬸兒一見她這模樣,下意識地就哎喲了一聲, 像是心疼一般, 道:雙娘呀, 你怎么成這個模樣了前兩日不還是好好兒的嗎 成雙笑了一下,說:沒事兒,大概是快生了吧。 胖大嬸又在屋里掃了一圈,沒掃見想見著的那個人,就問了:你相公人呢 成雙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但很快就恢復(fù)了,一派風(fēng)輕云淡地道:我嫌他煩呢,昨兒剛被我攆走了。 哎喲,你說你,小倆口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且你這眼見著就要生了,你把他攆走了,誰來照看你的身子呀 沒什么,成雙說著便要坐起來,反正也不會死了。 胖嬸兒一見她要坐起來,便立刻跑過去搭手扶著她坐了起來,問道:怎么是不是要拿什么東西 成雙搖搖頭,說:不是,就是躺久了,累的慌。 胖嬸確定是真沒事之后才放下心,轉(zhuǎn)身去把那小籃子拎了過來,揭開上面蓋著的藍(lán)色粗布,露出來籃里裝著的一碗剝好了的水煮蛋,還冒著熱氣。 這蛋我剛煮好了就給你送來了,你趁熱吃了補補身子。 成雙看見那一碗蛋,鼻子猛然一酸,突然覺得有點想哭的意思了。 想她從前,要什么沒有呢 就是天下僅有一顆的鮫人淚都是她的東西。 但是,她一點也不想回去從前了。 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的 眼淚到底是沒能掉下來,她也再不是從前的成雙了。 收了胖嬸兒送來的一碗雞蛋,又耐著性子聽著胖嬸兒嘮叨了許久后,成雙才說自己累了要休息了。 胖嬸兒連忙說好,扶著讓她躺回去了床上,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不放心地叮囑道:我看你這肚子,約莫著也就是明后天的事兒了。到時候你也別慌神了,嬸子叫人過來給你接生,啊。 嗯,多謝晉嬸了。 謝什么呢,你一個說大不大的小姑娘噯,要是你相公再來,可不要再攆人家走了呀!聽到?jīng)]有呢 聽到了,晉嬸兒你就放心吧。 得了成雙的保證,晉嬸這才重新挎著自己的小籃子出去了。 屋里就又只剩下成雙一個人了。 成雙盯著房梁上結(jié)的好大的一張蛛網(wǎng),眼淚無聲無息地就從眼角滑了下來。 她哪兒有相公呢 不過是為了能在村里安定下里,她花了幾錢銀子,雇了個青年人來,陪她演一場戲給村里人看的罷了。 她對村里人說,她已嫁做了人婦,只因為實在氣不過丈夫總不著家,這才離了家,跑到了柘棠村,等著丈夫來哄自己回家去呢。 好在是柘棠村民風(fēng)尚算淳樸,沒人以為成雙會拿這樣的事情來騙人,就全信了。 不止許了她留下來,還對她十分同情。 成雙眼里哭著,嘴上卻笑了起來,伸手去摸了摸自己隆起來的那肚子。 明天后天嗎 這個東西,真的會來到這世上嗎 要是真的來了 成雙把自己的手放到了身側(cè)去,閉上了眼睛,不讓自己再想這件事情。 然而再不想,事情也是終會發(fā)生的。 這天半夜,半點月亮都沒有,破敗的小屋里不停地傳出來女人的通呼聲,且一聲比一聲痛苦,起先聲音還大些,后來不知怎的,聲音就漸漸弱了下去。 最后,就什么聲音都沒有了。 被重重烏云遮起來的月亮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又從那些團(tuán)烏云后面出了來,把那些冷人的寒光灑到了地上去。 猗瀾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柘棠村。 輕飄飄地越過墻頭,無聲地落在了院子里面。 但這院子和她記憶中的那一座,似乎并不一樣。 猗瀾剛要懷疑是不是自己找錯了地方,就聽見屋里傳出來了一聲動靜,且這動靜的來源還熟悉的很。 猗瀾立刻快步過去推了堂屋的門。 門一被推開,帶著寒意的清冷銀光就照進(jìn)了屋里去,順帶的,將屋里的人和物全都照清楚了。 猗瀾收回有些發(fā)顫的手,在身側(cè)緊握成拳,腳下卻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成雙披散著頭發(fā),渾身都浸著冷汗,臉色慘白,唇上也毫無血色。 她看見門空站著的猗瀾,勾起來嘴角,笑了一笑,比那月光還要冷人,說:她不能給你了。 為什么 為什么成雙去將躺在一側(cè)的,早已斷了呼吸的那嬰兒舉起來,擺給猗瀾看清楚那嬰兒青紫的臉,說:還能是為什么呢她都已經(jīng)死了,我怎么給你給你替我埋了她么 也好啊,你要是不嫌麻煩,就拿去埋了吧。 猗瀾覺得大約是自己聽岔了吧。 死了 不可能的。 要是那孩子死了,那她自己,該怎么辦她又該怎么辦呢 她等了十年呀。 她自己怎么能讓她一面也不許見到自己呢 不會的 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