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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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的人見紅衣男子的眼睛慢慢睜開,眉眼一亮:“殿下醒了?” “吾身在何處?”紅衣男子緩緩坐起來,打量著周圍,又抬起手端詳了一番:“rou身?” “殿下無處不在!”漁歌晚笑道,見紅衣男子神色一冽,慌忙正色說道:“殿下,這里是南谷赤焰洞。殿下身體虛弱,歌晚只好將你帶到這,此處有朱雀業(yè)火,克神木。這也是... ...陵光君的意思。” “陵光君又是何人?”紅衣男子皺眉問道:“聞之耳熟?!?/br> 漁歌晚懵了一下,紅衣男子醒來第一句話,他便知道他的主子已經(jīng)突破了封印,恢復(fù)了記憶,可以前的事記起來了,怎么又把后面的事給忘了? 一時不知該如何應(yīng)答。 “吾記憶尚混,南谷又是哪里?”紅衣男子下了床:“誰召的吾?” “啊?” “誰召吾到的蓮花坡?”紅衣男子剛站起來,身子一沉又坐回床上:“怎么回事?暈?” 漁歌晚不知該回答他哪個問題,撿了最簡單的答:“殿下身子剛恢復(fù),還沒適應(yīng),畢竟是俱凡體rou身,乏累也是正常,比不得殿下的真身?!?/br> “左丞是說,吾之魂魄仍被困于這rou身之內(nèi)?”紅衣男子有些不滿。 “殿下若是想起了當(dāng)年蓮花坡之事,便知道緣由了?!睗O歌晚小心翼翼的說道:“彼時殿下的真身被龍吟劍所傷,附在這個身體也是權(quán)宜之計,待殿下回到背陰山重塑真身后,便不會這般不自在了?!?/br> 紅衣男子扶額不語,神情有些疲憊:“如今陽間是何年月?” “回殿下,元昌二十三年七月十五。”漁歌晚道。 “這么巧!”紅衣男子再次起身,穩(wěn)定下身形,緩步朝外走去。 “是啊,剛巧二十四年?!睗O歌晚跟在后面,見他熟門熟路,又有些疑惑了,莫非他記得? 赤炎殿中,數(shù)人均是愁容滿面,明卻長嘆一聲。 “許是朗兒的命數(shù)吧!” “宗主說的什么喪氣話?”李陶童激憤喊道:“明朗的傷不能再拖了,若再不開山門,一無醫(yī)者,二無藥石,他只有死路一條。全尤的傷也很嚴(yán)重,段祝已經(jīng)沒了,陵光君難道要眼睜睜看著明朗和全尤,去死嗎!” “李陶童,你是被外面那些人蠱惑了吧?”臺念東道:“你以為他們真的會放過南谷?這么多年來,南谷一直凌駕于四宗之首,遭人嫉恨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山門大開,他們必會趕盡殺絕,南谷從此就不存在了?!?/br> “那你說這么辦?困了一月了,辟谷也到頭了,再這樣下去,不是傷重不治,也會活活餓死!”李陶童和臺念東吵了起來。 “這不就在想辦法嗎?說得好像把你餓著了似的,這些時日,還不是我?guī)е茏忧那膹牧肿永锍鋈ソo大伙帶吃的?!迸_念東道。 “是,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我堂堂南谷,為何淪落到今日慘況,還不是.... ...”李陶童張口結(jié)舌:“浣... ...溪君” “你怎么又說這個,當(dāng)初宗主叫你走,你既然留下了,今日就別在這... ...”臺念東也愣住了:“... ...浣溪君!” 眾人順著視線朝門口望去,齊齊震住。 紅衣男子嘴角一勾,跨步進殿站在堂中:“諸君,可好??!” 明卻眼睛一亮:“之夕,你醒了!” “為何他... ...會在此處???”李陶童喃喃說道,望著眼前的人,是風(fēng)之夕沒錯,可又不像風(fēng)之夕,總感覺哪里不對。 眼睛,他的眼睛,猩紅如血泛著陰森的煞氣:“你... ...你是?陰... ...陰... ...煞... ...” “陰煞?”紅衣男子一皺眉:“爾等,如此稱呼吾?” “之夕... ...”明卻有些慌神,張嘴喚了一聲。 “... ...之夕?”紅衣男子朝明卻邪魅一笑:“這個名字,吾倒是記得?!?/br> 沒有人再大聲說話,眼前的人太過詭異,雖然身形樣貌沒變,可整個神態(tài)儼然已經(jīng)不再是浣溪君風(fēng)之夕了。 風(fēng)之夕給人雖是冷冽之態(tài),可行事說話有禮有節(jié),不似此人一臉邪氣,目空一切的狂傲之色。 “你不是浣溪君,你到底是誰?可知你把南谷害的有多慘!”李陶童情緒激動伸出手:“外面那些人,天天在山門口喊話,讓我們交你出去換南谷平安,段祝死了,明朗已經(jīng)昏迷不醒,全尤的傷勢也每況愈下... ...” “哦?”紅衣男子蹙眉說道:“凡人生死有命,與吾何干?” “當(dāng)然與你有關(guān),不是因為你,段祝不會死!”李陶童淚流滿面,也不知是傷心還是被那逼人的煞氣嚇的,指著紅衣男子聲音顫抖。 “陶童不要亂說!”明卻說道。 “你究竟是何人?你真是那鬼王... ...”李陶童根本停不下來。 “李陶童!”明卻喝道:“此事怪我,今夜我會打開結(jié)界,你們下山吧。全部都走,一個也不要留。” 紅衣男子轉(zhuǎn)頭端詳了明卻許久,突然道:“師兄?” “之夕,你還... ...記得我?”明卻激動不已。 “明朗怎么了?” “你還記得明朗?”明卻幾乎飆淚。 紅衣男子揉著額頭:“吾... ...我,又不是失憶,就是腦子里混亂,自然記得。”說罷朝外走去,走了幾步又疑惑頓住腳步:“... ...鬼王?是在說吾?” 借著久榮rou身幻出自己樣貌的漁歌晚輕搖紅扇,對殿中眾人說道:“爾等不必驚慌,我家殿下不會無故傷人,對了,他不是什么鬼王,殿下乃幽冥之主?!?/br> “... ...” 漁歌晚揚眉笑了笑,不管殿中一群目瞪口呆之人,跟隨紅衣男子而去 “之夕你去哪里?千萬別出山門??!”明卻剛追到店門口,又回首道:“我剛才說的,你們都聽到了,天黑后我會開結(jié)界,你們走吧!” 殿中的人面面相覷,無人回應(yīng)。 明卻追到陣屋:“之夕,你來這里做什么?” “你說呢?”紅衣男子頭也不回:“你也可叫我夙?!?/br> 明卻愣住,一時不適應(yīng)風(fēng)之夕這性情的無縫轉(zhuǎn)換。 床榻上的明朗面色蠟黃,手腳冰涼,命不久矣。 夙掀開他的傷口一看,當(dāng)即捂住口鼻,嫌惡道:“什么味?是臭了么。傷這么重!” “臭... ...”明卻心里一涼,顫聲問道“還... ...有救嗎?” “放心吧,殿下在此,幽冥無人敢來索命?!睗O歌晚說道。 明卻后背一涼,望著風(fēng)之夕,不,不只是風(fēng)之夕,眼前的人或許應(yīng)該叫冥王夙。 “□□凡胎就是麻煩?!壁ね踬韲@了一聲,緋紅的眼眸朝漁歌晚望去:“取陰土?!?/br> “是,殿下,歌晚這就去尋?!睗O歌晚退了出去。 “什么陰土?是治傷用的嗎?”明卻瞅了一眼病床上的明朗:“之夕你醫(yī)術(shù)高明,一定能救明朗的對不對?他可是你的親徒弟啊!” “難道不是你親兒子?”紅衣男子淡淡說道。 “... ...”明卻對風(fēng)之夕來回變換的語氣有些不適,這人一會煞氣逼人,一會又云淡風(fēng)輕,仿佛兩個性格來回轉(zhuǎn)換,一會是不可一世的冥王夙,一會又是熟悉的風(fēng)之夕。 不一會,漁歌晚捧了一堆東西過來。 明卻本以為陰土是某種藥物,沒想到真的是土,還是一捧黃土:“不是,之夕,你用泥巴?你不用藥嗎?這... ...莫非是什么奇特之物?” “我方圓十里都找了,這可是最新的墳土,污了我一手。”漁歌晚拍打著手上的殘土對明卻詭異的笑道:“最好的藥?!?/br> 明卻大驚失色,上前拉住風(fēng)之夕的手:“你不會用這個?不行,之夕... ...”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震開,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 “出去!”此刻的語氣像是冥王夙。 明卻坐在陣屋前的臺階上,腦子里亂成一團,若風(fēng)之夕無心救治明朗,也不會前來,至于那么詭異的救治方式,權(quán)當(dāng)自己孤陋寡聞吧,可用墳土代替藥物治傷,除非他冥王夙有什么奇怪的法術(shù),否則這事放眼天下沒人會信。 瞅見倚靠的門口的漁歌晚一臉的不屑,想必早已司空見慣,心里也逐漸安穩(wěn)下來。 其實就算是李陶童不鬧,今日他也會將所有弟子送出山去,他明卻一個人的決定,也可以說是他明卻一個人的使命,犯不著將整個南谷拉下水。 雖然明知外面那些人的用心,知道簡萬傾不可告人的野心,知道弘伏背后的私心,知道仇尚辛勾結(jié)西月三部擾亂四宗的用心,就算南谷將風(fēng)之夕交了出去,四宗對立之勢并不會有絲毫緩解。 為了不造成更大的殺戮,眼下之際,唯有僵持是最好的選擇,或是要等待一個時機,四宗瓦解在即,如同一盤殘局,除非有神來之筆,否則只有推翻重來。 “父親?!?/br> 明卻被這一聲叫得渾身一顫,回頭一看,明朗站在身后,沒事人一般。 明卻起身時差點跌倒:“朗兒,你怎么樣?”不可置信的捏了捏他手臂,沒錯,是活的,一把扒開他的衣襟:“我看看傷口... ...不見了?” 風(fēng)之夕,不,風(fēng)之夕沒有這樣的習(xí)慣,冥王夙朝明卻得意的揚了揚眉:“走吧,不是還有一個快死了么。至于那個叫段祝的,早入了地府,回不來了?!?/br> 明卻百感交集的點點頭,帶著風(fēng)之夕朝全尤的住所走去。 回到梅苑,冥王夙打量四周,熟門熟路進入房門,看著明朗端上來的火爐:“此為何物?” “師父,每年這個時候,您都會... ...”明朗頓?。骸半y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 ...不用了嗎?” “哈哈哈!”冥王夙笑道:“就這?你們靠這個抵抗吾之煞氣?” 明朗尷尬的笑了笑:“徒兒知道這個沒什么用,最近這兩年也是南昱... ...”突見面前的人神色一變:“師父... ...?” 冥王夙眉頭緊蹙:“南昱... ...” “師父?”明朗擔(dān)憂喚道。 “煩人,退下!”一揮手明朗被彈出屋子,房門隨即咣當(dāng)一聲扣住。 明朗頭一回被風(fēng)之夕攆出了梅苑,心里那個難受就別提了,不停的安慰自己,他不是師父,不,他是師父,他只是記憶混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直秉承著風(fēng)之夕訥言敏行教誨的明朗,縱有千般委屈也習(xí)慣憋在心里。 來到赤炎殿時,李陶童見鬼般的一聲尖叫,把明朗的委屈嚇了個煙消云散。 “你們看你們看,我沒騙人吧!”李陶童拉著明朗就往殿里走,毫不矜持的就要扯他的衣領(lǐng)。 明朗拼命的捂?。骸澳阋墒裁矗俊?/br> “給他們看看你的傷口,我聽說你都發(fā)臭了,硬是讓那冥王給拉了回來?!崩钐胀f著又要上手。 “那是師父,不是什么冥王?!泵骼示o緊的護住自己的胸口:“師父醫(yī)術(shù)高明,自然能救我?!?/br> 臺念東搖搖頭長嘆一聲:“這恐怕不是醫(yī)術(shù)的事了,什么醫(yī)術(shù)能治得完好如初,連個疤都不留。” 全尤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蹙眉道:“土生土長?!?/br> “說什么呢?”臺念東不解。 “無論是浣溪君也好,冥王夙也罷,畢竟人家救了我們。”全尤說道:“土系法術(shù)我今日才算見識到了?!?/br> “土系?”李陶童道:“對啊,四象對五行里唯獨沒有土系,原來藏在地下啊。” “什么藏在地下,休要胡說?!比扔行┎粣偅瑢ν料捣ㄐg(shù)竟有些推崇之意:“冥界只是與我們空間不同而已,照樣有山有水。所用法術(shù)皆關(guān)生死,生于土,亡于土,所以用陰土療傷也不算稀奇事?!?/br> “明白了,難怪死了人要入土為安,你們都是用那陰土治的嗎?”李陶童興趣很濃,開始自己掀衣服:“你們說我肩上這個疤,能不能用那泥巴給敷沒了?” “咦咦咦!”眾人皆嚇住了,臺念東一閃身把李陶童的衣領(lǐng)拉了回去:“我說師姐,你能不能把我們當(dāng)男人??!我看你這性格,該去東嶺。” “你才該去東嶺!”李陶童整理好衣衫:“今夜開山門就去吧,東嶺的女修們定會樂壞的,快去快去!” “你們真要出南谷嗎?”久未發(fā)言的丁凌突然問道。 “我不出去!”李陶童一仰頭:“我一個孤兒,從小便長在這,無處可去,要走你們走?!?/br> “不是,你叫得不是挺兇的嗎,我還以為就你最想走呢?”臺念東說道。 “我那是怕明朗死了!”李陶童喊道。 明朗一怔,隨即臉一紅:“我沒事?!?/br> “還有誰要走的,別不好意思,今日也算話個別?!迸_念東說道:“免得我日日偷出去運東西辛苦?!?/br> 眾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