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劉琨同意了,于是眾人便享受起熱湯、rou餅,還有熱水沐浴等款待。 他對鋪了整個大廳的地暖大加贊賞,又對加了味精的湯水非常喜愛,買了一大罐。 還有那種可以背在身上的鐵水壺也買了好些,一番折騰下來,發(fā)現(xiàn)用了一百多匹布。 而林琳也這才發(fā)現(xiàn),劉琨付錢的不是麻布,是絹!是絲綢做的絹。 這可是發(fā)了! 他們早就想做飄逸的時裝了,但是苦于上黨桑樹不多,絲綢特別少,基本只有那些士族之家才有存貨,有錢也無處買,這下好了,好看的衣服有料子了! 于是她喜悅地去論壇上炫耀了一把。 云玩家們立刻沸騰了。 “搶了吧!不用猶豫了?!?/br> “他帶來的貨肯定是潞城需要的,你們做好準備?!?/br> “有肥羊了,歷史記載,這位劉琨大人雖然知道節(jié)儉,但總是三分鐘熱度,對錢財一點沒逼數(shù),把東西放他手里浪費了,騙走、我們幫他保管吧!” “就是啊,姑娘快上,機會難得!” “我覺得你們可以派人去通知其它玩家,你一個人吃不完……”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么好的一個好人你們怎么能這樣欺騙他,放著讓我來!” 林琳當然沒有這樣做,她只是憐憫地看了一眼這位并州最高長官。 心想他的麻煩可能會很大呢。 …… 湯飽飯足后,劉琨上了牛車,繼續(xù)向潞城前行。 然后便覺得不對。 路太平穩(wěn)了,簡直沒有多少上下顛簸,是一種——可以在車上看書的舒適感。 他和侄兒都忍不住伸頭出窗外,看著下方的道路。 路上的雪被壓出轍印,轍印之下,卻不見黃泥地應有的深轍,而是一種細碎的巖石,車輪滾上去,只有一點輕微的起伏,這是洛陽都城的大街都沒有的平整,讓人震驚。 兩岸的田地里,枯黃的麥苗被積雪覆蓋的只有一點葉尖,但就算如此,也可以看到平整如尺量的播種——這是只有士族門閥的上田才會用的鏤車播種,而這里一路行來,居然全是鏤車播種? 這得是有多富庶? 他甚至懷疑這真的是豺狼橫行、胡人遍野的并州么? 走了大約半日,天快黑時,他看到了遠方漸漸顯露的城市輪廓。 讓他震驚的無法言語的是,這城沒有城墻?。?/br> 外圍的農田里還有稀疏的土房,而越靠近內里,在道路兩邊,便全是磚房,青磚灰瓦,連成一片,行人如織,婦人牽著子女,男人挑著擔子,從城中道路緩緩走出。 地上的積雪被鏟得干凈,縷縷炊煙飄在小城上空,叫賣聲遠遠傳來,他都記不得多久沒看到如此祥和的景象了。 有七年了吧。 大司空張華執(zhí)政時,盡忠國事,輔佐朝政,彌補缺漏,救濟災民,平定胡亂,哪怕今上癡愚、賈后殘暴,但天下總還是安寧的,那時洛陽城里,也是如此熱鬧。 但七年前趙王政變,張司空一家盡被族誅,天下便再無寧日,處處是凋敝之景。 這里,真像張司空在的時候啊。 可憐司空一家,留侯之后,竟然只剩下一個十來歲的孫兒逃脫大難。 他心中難免有些觸景傷情。 不由得從牛車上走上來,漫步在這繁華的街景中。 糖鋪、鐵鋪……還有各種挑著擔子的小攤,天色漸漸晚了。 夜幕之中,卻沒有少去幾人,卻聽著他們在說什么晚上有煙花爆竹。 他輕輕搖頭,買了些rou夾餅,又聽著到醫(yī)館里新生兒嘹亮的啼哭,不由自主便微笑起來。 一時間,并州的危局、家國的動亂,仿佛都遠去了。 精神仿佛融入了這熱鬧的城市,與他們一起享受這繁華與安寧。 …… “將軍,郡守已經在等你了?!贝迱偪粗鴮④娫谝患裔t(yī)館面前怔忡著不動,忍不住推了推他,“這是來接你的人?!?/br> 劉琨猛然回過神來,看到當先的郡兵將領,便忍不住贊嘆一聲。 雖然識此人,但那屬于軍人的森厲之氣,他卻是絕不會認錯,這種氣質,他只在名將茍希身上見過,卻不知這潞城魏娘是何等人物,竟然能收服這等猛將。 “卑職徐策,見過刺吏大人,”那將領只是簡單的一報拳,并不下跪。 崔悅皺眉道:“怎不行禮?” “回上官,潞城并無跪禮?!毙觳呃涞?,“請吧,又或者你們也再吃兩個餅?” 躺槍的攤主王二莫名道:“嗯?我可沒有想宰羊,你別給我找事?!?/br> 剛剛系統(tǒng)都報了,新劇情進行中,亂搞事的統(tǒng)統(tǒng)封號一個月。 不然這劉琨半路上就能他們騙個干凈。 兩個侄兒氣得半死,但也不能怎么著,倒是劉琨爽朗地笑道:“那便請徐校尉領路吧?!?/br> 在他看來,能來接他的,應該是郡尉官的檔次。 只是小兵的徐策沒有否認,他帶人去就好,沒必要多說。 一行人便在徐策帶領下,走入塢堡。 這堡外的平地,竟然也是一整塊,甚至比先前山外看到的大百倍。 不認識水泥的幾人又被驚到了。 他們招募來的幾百人被留在堡外,只崔悅和劉琨進入塢內,溫嶠留守。 沒有人來迎接,讓崔悅越加不喜。 這種態(tài)度,連劉琨也神色凝重,擔心這魏郡守不配合。 然而,所有想質問的話,都在見到郡守本人的那一刻,隨風而去了。 簡單盤起的發(fā)髻只用一只絨花點綴,灰白狐毛披風包裹著纖長的身軀,那女子在燭光下的抬眸,便仿佛穿過了時光,回到了那家國尚且平靜的歲月。 “張家六娘?”劉琨幾乎驚呼出來,“你還活著?” 他幾乎有無數(shù)話想問,但又問不出來,半晌,終是神色復雜:“難怪你能造出這樣一片基業(yè),張司空在時,便總嘆你非兒郎之身,果然是不負名相之后?!?/br> 張家祖上出張良這種濟世能臣,又能出張華司空那樣的名相,那能出張懷瑾這樣的女子,便是常理之中。 只是…… “你為何不回家?”劉琨嘆息道,“可知你弟張輿,一人撐起家業(yè),何等煎熬?!?/br> 魏瑾輕聲道:“這是張氏兒郎應負之責,舊事休提,將軍不如與我一道,看看我你們準備的迎賀。” 對面兩人一臉困惑,哪有人都見面了才開始看接風禮的? 魏瑾微微一笑,緩緩走出廳堂,提起一盞紙燈,走入院中。 劉琨與崔悅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緩緩走上塢墻時,他們看到下方火光中黑壓壓的人群,卻都只是很小聲的說話。 雪停后的天幕深邃如海,暗云如鯨。 魏瑾伸出手中的橘色燈盞,向墻下輕輕一敬。 驟然間,一聲巨響。 地上火光如彗星逆起,沖上天空,聲響中,化成萬千繁星,零落墜下。 劉琨等人一時被如此景色鎮(zhèn)住心神,幾乎呼吸不能。 而就在這種震驚中,又是一道道火光從雷起中而起,沖入云霄,化為繁星,層層而下,飄落如雨。 聲聲,入人心魂。 在這漫天繁星之下,魏瑾悠然道:“這就是,我準備的,盛大開場。” 不僅僅是迎接他,還有,迎接這個世界。 第36章 大幕殺機 這場盛大的煙火晚會在玩家看來,是非常寒酸的。 煙花炸開只有兩種顏色,一共十二響,炸完就沒有了,哪怕玩家們放下頭盔去小賣部買一盒回來,也至少是二十四響啊。 但對于上黨那些第一次見過煙花的百姓而言,這就是天降神跡,庇佑萬民。 一時間,城樓下的百姓們紛紛跪拜,言盡感激,其心之誠,其氣之壯,讓劉琨等人為之色變。 魏瑾微微揚起唇角,對著眾人頷首示意,便在持著這盞小燈,轉身離去。 劉琨二人在城頭默然半晌,終于回過神來,有些神魂不守地跟了上去。 塢堡的大廳里已經換上了水泥板的地暖,所以并不寒冷,在連續(xù)三招下馬威后,魏瑾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終于和他們坐下談起國事了。 劉琨品嘗著侍者端上來的菊花茶,先贊了一下清雅,才緩緩道:“晉陽之事,六娘當已知曉。” 司馬騰不等他交接,就帶著大半個晉陽的人們跑了,這實在是打了他一個悶棍,剛剛開局,老家就沒了,劉琨也是難受得想死,但事情已經如此,怨懟司馬家于事無補,他必須招集人手,奪回已晉陽,這一點,光靠他自己,太困難了。 “我有一支勁卒,人有一千,可護你前去晉陽。”魏瑾倒沒在這件事上討價還價,她需要時間,也需要劉琨來暫時抗起并州之主的大旗,吸引火力,才能從容發(fā)展。 “一千略少了些,此家國生死存亡之跡,六娘你不妨……”一千人對抗五萬匈奴,劉琨覺得不太靠譜,“上黨有戶口七千,青壯者眾,六娘不妨多征些軍士,以護并州安寧?!?/br> “將軍說得是,”魏瑾微笑道,“然您初來并州,不知此地虛實,匈奴不足患,患在朝中矣。” 劉琨微怔,神色便鄭重起來:“六娘此話何意?” “東海王之舉,與當年賈后殺太子何異?”魏瑾語帶嘲諷,“他一疏族,如何能安天下人心,大好局面,被他此舉盡廢矣?!?/br> “先帝之死因尚未查清,東海王禮賢下士,必不會……”畢竟是自己的上司,劉琨還是想遮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