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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無論魏晉在線閱讀 - 第42節(jié)

第42節(jié)

    但這些都是小問題,被這支使者隊伍輕易解決了,來到關外,就是鮮卑的地盤。

    鮮卑人盛情地接待了他們。

    拓跋猗盧親立刻自召見了使者。

    靜深和肖曉曉都穿著男裝,這些日子灰頭土臉,草原上也沒會么機會收拾清潔,就算有點女兒氣,也會被當成使者的姬妾,不被在意,于是也一起進去了大帳。

    這位王者一出現在視頻里,彈幕便瞬間爆炸了。

    他和晉朝那些走陰柔風格的名士全然不同,是一種刀削斧鑿、高眉朗目的英俊,明明王霸之氣不是一星半點,偏偏又帶著一點書卷氣,只是微微一笑,就像箭一樣可以射中人心。

    徐策把劉琨的文書恭敬送上,用無可挑剔的禮儀念了送來的禮物,有白璧一對、蜀錦十匹、黃金百兩等等。

    拓跋猗盧淡定聽完,親自扶起了徐策,問了劉琨刺使本人的身體兩句,再回溯了一下當年對他的仰慕,這才問起了并州的問題。

    劉琨給徐策的任務是結盟,他自然挑了好的來說。

    “如今新帝即位,正欲清正本源,安定家國,若統領愿意舉兵助之,必能得民心上意,以為功業(yè)?!毙觳弑持鴦㈢o他交待的說辭。

    拓跋猗盧只是微笑道:“廣武侯(劉琨)好意,下官自是明白,然如今北地困乏,去歲才為白災所苦,卻是有心無力。”

    這是拒絕了?

    徐策微微皺眉,他并不是個太好的說客,于是看向周圍。

    “請問統領,損失幾何,大晉既為宗國,若有難處,當能相助一二。”穿著男裝的肖曉曉在一邊詢問道。

    拓跋猗盧看向徐策。

    “這位是上黨郡守派來的潞城副使,此來是想打通潞城與代地商路?!毙觳呓忉尩馈?/br>
    拓跋猗盧有一瞬間的驚愕,你們不是一家的嗎?

    肖曉曉微笑道:“統領明鑒,雖同為刺使治下,卻各有要務,這是吾家太守送您的禮單。”

    她順手將的這次商隊的商品單子遞上去。

    徐策驚呆了,皺眉了,想要說話時,旁邊的靜深掐了他一爪,讓他閉嘴。

    一邊遞單子的肖曉曉和靜深交換了一個合作愉快的眼神。

    但拓跋猗盧捏著單子的手卻微微顫了起來。

    這禮物,有點貴重了……

    糖五百斤,鹽一千斤,麻一萬匹,陶瓷器一千件,鐵釜(鍋)三百口……

    糖啊,這東西他在洛陽吃過,那是回到大漠這么久都忘記不了的好物啊。

    還有麻布,草原無法種麻,只能平民只能以皮毛裹身,但冬日還好,那炎炎夏日,皮毛憋膚,常起紅疹,但光著身子,又擋不住蚊蟲。

    陶器更是取水、煮粟的必須之物,以前部族去晉國交易,總被各種克扣,這次居然直接送那么多。

    更過分的是,鐵釜是什么東西?

    在一個鐵匕首都是貴重物品的草原上,什么時候鐵都奢侈到可以做鍋了?

    饒是拓跋猗盧見過洛陽士族一餐三萬錢的豪奢糜費,但還是被這手筆驚到了。

    這都是他們部族急需的東西,遠不是劉琨那什么白璧蜀綿能比的。

    “這些東西都已經送到部族里,”肖曉曉嘆息一聲,面有悲色,“本來我等還帶了十倍物資于此,想與拓跋部交易……然路遇匈奴部,拼死抵抗,損眾良多,只能保住送您的禮物,其它的,都被匈奴部掠去了?!?/br>
    “什么?”拓跋猗盧一掌拍在案上,猛然站起,宛如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幾乎就要咆哮出聲,“竟有此事?”

    但他立刻又反應過來,為什么不能有這種事。

    他們拓跋氏族又不是沒搶過匈奴。

    如今匈奴叛晉自立,晉陽向北一路要經過諸多胡族,被搶掠后能剩下這些,已經是這些精兵善戰(zhàn)了。

    肖曉曉一派失落之色:“正是如此,為首之人自稱劉聰,還說這些東西給他們漢國即可,流入蠻地,太過可惜?!?/br>
    “不過草原敗犬爾,他認大漢,漢國認他么???”拓跋猗盧大怒,不過他畢竟是雄主,立刻收斂顏色:“吾先謝過郡守抬愛,貴使還請先帶吾前去看財物?!?/br>
    十倍之物……他要先去看看,損失了多少。

    若真是如此,搶了他拓跋氏族的東西,必然要一分不少,全吐出來。

    肖曉曉立刻應是。

    起身時,靜深與她對視一眼,抬手比了個ok。

    托已經準備好了,放心吧。

    第47章 原力回饋

    草原的生活并不容易。

    那種“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美好句子屬于詩和遠方,當真生活在這里時,得到的只有眼前的茍且。

    和農耕民族只有“糧食—人”的兩級能量利用率不同,草原的“牧草—牲口—人”的三級利用率,天然就讓這片廣袤的土地在游牧形態(tài)下只能承擔百萬左右的人口,一但超過了草原的承載能力,游牧民族就會南下。

    所以牧民必須地廣人稀,所以牧民必須爭奪草場,所以游牧民族總會南下掠劫,成功了,他們可以得到糧食養(yǎng)活更多人;失敗了,就將多余的人口消耗掉,沒別的路可走。

    地廣,就形成不了商業(yè);人希,就哺育不出文明。

    所以布也好、鹽也好、鐵也好,絕大部分的生活物資,都要向中原人尋求,他們草原人是做不出來的。

    而從東漢以來持續(xù)數百年小冰河時期讓草原民族過得更加艱難。

    最明顯的就是霜凍期的延長和雪災的頻發(fā),前者讓草場返青的時間減少,養(yǎng)育牛羊的數量下降,后者會讓牲口大規(guī)模死亡,這些情況下,適應不了原本的匈奴、羌、氐這些草原部族,紛紛進入關中,改種田為生。

    關中當時經過三國之亂,人口稀少,所以胡人入關居住,北方的長城一線基本形同虛設。

    鮮卑氏族是從更寒冷的東北遷移過來的,他們勉強適應了草原的生活,但日子過得也很不寬裕。

    所以拓跋猗盧繼位以來,他打通南北,招攬晉人,就是想擁有更多與晉朝要價的籌碼。

    但這些想法,都在看到潞城貨物時,飛到天外去了。

    其它的不提,鹽糖鐵這些東西,對草原人幾乎可以說是降維打擊。

    他不懂后世紡織業(yè)在細節(jié)上的強大,當然就不明白為什么細麻布可以有著接近絲稠的緊密度;他不知道淀粉糖的制做,當然就不懂為什么糖可以這么多這么白這么能保存;懂不了瓷器為什么那么美;懂不了鐵鍋那么大又堅固怎么還能如此便宜。

    至于說紙,部落里用不到,可這也不代表拓跋猗盧不知道它的貴重。

    在觀看“禮物”時,這位貧窮的部落酋長幾乎將頭埋進一麻布口袋的雪花鹽里。

    草原缺鹽,而中原人送來的鹽大多是石鹽與泥鹽,又幾曾見過如此雪白的鹽花?

    此一斤雪花鹽,當得了十斤泥鹽矣。

    陶瓷也非常好,特別好,有了這些取水容易多了。

    這哪里只是薄禮啊。

    拓跋猗盧暗自算了算,以邊貿之地的物價來說,這些東西請自己的部族去打一波匈奴北部都足夠了。

    若是十倍于此的貿易……

    正在這時,一股奇異的香味傳來。

    他頭一轉,便看到幾個晉人士卒正圍坐一處,用著干牛糞為燃料,燉煮著羊rou。

    “這是花椒,這是酒,用來煮羊rou非常不錯……”

    他們們攪動著湯鍋。

    在魏晉時期,花椒還沒有被應用到飲食之中,而是做為一種香料和中藥被廣泛應用,很多熏香的都其成份,還有人用這種粉末來敷墻,以喻多子多福。

    但只要一眼,就能看此物的好。

    鐵釜亦是好物啊,有此一鍋,再也不必用那易碎又器小的陶甑,老人孩子都有更多谷物可食。

    拓跋猗盧看過之后,心中已有所決。

    但又一轉頭,便看到幾個匈奴人在其中,看著周圍貨物的眼光充滿了渴望。

    “那是誰?”拓跋猗盧伸手一指。

    “那是來搶貨時我們擒住的奴隸。”肖曉曉看了一眼,果斷道,“他們這一路都讓我們與匈奴北部通商,說能吃得下我們所有貨物,還說……”

    她語下遲疑。

    “還說什么?”拓跋猗盧胸中已有決定,淡然問。

    “還說潞城只要走雁門一路皆是他們匈奴之地,若是不依,便別想自雁門而過?!毙詴試@息道,“吾等本欲以兩匹布換一羊,五十斤鹽換一馬,糖陶另算,只是這次過后,怕是……”

    拓跋猗盧微微冷笑:“無妨,你等在此稍做歇息,吾自會派人護送你等回晉陽?!?/br>
    沒得商量,這條商路他們部族保定了,不然潞城就得從河套地或者幽州繞路來他們草原,而那兩個地方的宇文鮮卑與秦州鮮卑可就沒匈奴這柿子好捏了。

    “謝過統領?!毙詴哉溃安贿^,還有一事?!?/br>
    “直言便是”拓跋猗盧朗然道,“在我草原上,不需如此迂回說話?!?/br>
    “若是回去,潞城想帶些羊毛?!?/br>
    “羊毛?”

    —

    “對,羊毛。”數百里外的潞城中,魏瑾落下一子,輕聲道。

    “羊毛有何用?”年輕的潞城縣令溫嶠看著收購單上的羊毛的字樣,有些困惑,他就是不知道原因,才親自來詢問,“自古今,羊毛堅硬,難以織衣,只能搟平做氈,古人鋪之做席,然刺腿傷膚,難以用之。”

    中原人并不是傻子,在織布時就已經考慮了所以可以用的纖維,連蠶這種蟲子都慘遭剝衣,動物毛當然不會放過,如果不是穿著氈布太厚太重太刺人,早就用上了。

    “羊分兩種,綿羊與山羊?!蔽鸿?,“前者毛長,可織做細線,后者有絨,生于毛下,刮之做布?!?/br>
    山羊絨是和鴨絨一樣的貴重物品,一只羊上刮不了幾兩,但做出來的絨線絨布卻是不輸給絲綢的好物,有要有鹽能送過去,草原的rou類就能送出來,有了這兩樣,就等于捏住了草原命脈。

    一但賣出高價,草原就會大興養(yǎng)羊,到時再推薦種植牧草之類的品物,就能改游牧為種植牧草。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聽說過羊吃人嗎?”魏瑾輕笑著問。

    溫嶠一臉茫然。

    “在海的對岸,太陽落下的地方,有一個國度,他們的羊很適合織布,所以織業(yè)繁榮,”魏瑾緩緩道,“而且價格便宜,于是非常需要羊毛,養(yǎng)羊的人都成了富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