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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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長子悲泣而來:“父親,您先歇著……” “不了,我提著一口氣,就是放心不下,”段務(wù)勿塵嘆息道,“局勢紛亂,你等年輕氣盛,吾段部崛起不過四十年,根基尤淺,陸眷你為我段部世子,又素有威望,回去必能奪回權(quán)位,只是……咳咳、這王浚勢大,你切不可妄動,一切,都聽那位蒼公子的吩咐,可記住了?” “父親,這是為何,那人年輕位卑……”段氏長子有些猶豫。 “我段氏根基太淺,切不可獨成一勢,否則必然滅亡,”段務(wù)勿塵勉強道,“如今,北方能投奔的,除去丁紹,便是上黨,他拓拔家都能附得,吾段氏為何附不得?” 這理由太有說服力了,想到日漸強盛的拓拔氏族,段日陸眷陷入沉默。 “眷兒,吾這傷,不定到得了遼西,”段務(wù)勿塵聲音漸漸弱,“你等兄弟定要守望相助,可記得……” 諸子頓時放聲大哭,段文鴛上去探了鼻息,發(fā)現(xiàn)還有氣,頓時又哭得更大聲。 …… 船艙外的蒼秀兒聽著房中的鬼哭狼嚎,嘆息著的世道艱難,一邊聽著屬下匯報。 這次計劃非常順利了,在歷史書的加持下,她只花了一點消息,還有一點利益,就離間段氏和王浚,段氏鮮卑在失去王浚這顆大樹后,基本就沒選擇的余地了,選丁紹和選上黨沒有區(qū)別。 等收服段氏,再聯(lián)合肖曉手中拓拔鮮卑、冀州丁紹。 滅掉王浚,便可以安心發(fā)展渤海經(jīng)濟圈了。 再拿個第一名,毫無難度。 第102章 準(zhǔn)備起飛 蒼秀在幫助段氏一家的事情上,可以說是想人之所想,急人之所急。 對于段家這種大包袱,不但收了件,還包郵。 她帶著準(zhǔn)備好的船,順著北京的海河直下天津——雖然這時天津港還沒有被沖出來,可是大致路線還是在的,船上不但有吃有喝,還有來自上黨的神奇藥品。 止血藥是雙氧水,除了痛一點找不到缺點,發(fā)炎了有青霉素,在各位醫(yī)生藥師的傾力合作下,去過毒的青霉菌種過敏率已經(jīng)降到20%,可以說是很大的進步了。 段家的孩子被隨行醫(yī)生一個個收拾得慘叫連連,但對效果卻是贊不絕口,段家長子還悲傷的表示,要是小弟末波再堅持些日子就好了,必然能活。 其他人也一起大力噴了王浚忘恩負義,團結(jié)一心表示必報此仇。 如果說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海船太過顛簸了。 可能是被到拷打后身體虛弱,這些騎馬可以兩天不下馬的勇士在船上吐得天昏地暗,個個都灘成一張人餅,根本扶不起來。 不過蒼秀兒沒放過這個宣傳藥品的機會,找來醫(yī)生,一劑苦澀的茶湯灌下過,效果立桿見影,雖然還是有些不舒服,但至少不吐了。 只有十七歲的段文鴛就很好奇,想知道是什么藥物如此有效。 “這個啊,是藿香正氣水?!彼俪舍t(yī)生就很驕傲,“我上黨人識藥辨藥,這藿香生于南方,還是我們專門找人去采收的藥物,甚是昂貴呢。” 只有真正暈過車船的人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種感受,這樣的神藥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天降天正義,對蒼秀兒的懷疑與戒備都消失大半,愿意真心交流了。 蒼秀兒也時常出入段務(wù)勿塵的病榻,詢問病情。 只是段務(wù)勿塵畢竟年紀(jì)大了,這次又在牢獄中去掉大半條命,可能是傷到了臟腑,時常咯血,一日大半時間難以醒來,蒼秀派來醫(yī)者熱心探看,盡量減少對方的病痛。 敵意放下了,趁著在海上的機會,段務(wù)勿塵便催兒子們?nèi)ハ蛏n秀討教學(xué)識。 這種輸出意識形態(tài)的機會,蒼秀當(dāng)然不會客氣。 當(dāng)段家的小伙子們圍在她身邊一起討教時,就順便和段氏的這群年輕人講起了上黨的情況,上黨的愿景,以及渤海發(fā)展的困境。 “……所以,若人能聚而為商,互通有無,則物產(chǎn)豐足?!鄙n秀兒大方地傳授了上黨富足的奧秘。 “可是,書上言商人不事生產(chǎn),囤積居奇,”做為世子的段疾陸眷有些困惑,他雖然是鮮卑貴族,但他們一向仰慕中原文化,教育并不放松,平時都王浚家子弟一起學(xué)習(xí),“當(dāng)年齊紈魯縞,田氏代齊,都是翻覆國家社稷之舉,是以舉世卑商,不得為官穿絲?!?/br> 齊紈魯縞就是戰(zhàn)國之時,齊國名相管仲禁絕本國織布,全從魯國訂購布,然后在魯國大量織布后單方面撕毀訂單,導(dǎo)致魯國破產(chǎn),不得不稱臣于齊國的事情,這種國家執(zhí)行、毫無誠信的事情牽連了商人,更讓法家警惕,只要是說起商人不好,就把這事拖出來鞭尸。 至于田氏代齊,就是田家當(dāng)丞相后長年用大斗借出糧食,小斗收回之類的手法連續(xù)幾代繼續(xù)收買人心,然后殺了姜太公的子孫稱帝,雖然時間長了一點,但田家因此獲得了一個強大的國家。 蒼秀于是從容地解釋了一番:“你們是不是覺得,只有如莊稼這種實實在在從地里面長出來的才是有價值的?商人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提價,所以一定是竊取了人家的財富?” 眾人對視了一眼,紛紛點頭。 蒼秀于是問道:“一顆藥品,從遼東送到薊城,危險重重,可別人千里迢迢送來時,并未變成兩顆,可價格翻上兩倍,是否應(yīng)當(dāng)?” 眾人點頭,說是應(yīng)該的。 “所以,并不是所有付出,都是看的見的,你沒見過別人千里辛苦,并不意味著不存在,上黨之地,繁華如今,貨物昂貴,代價卻是被幾次三番攻掠,這些,難道不是付出么?” 眾人紛紛點頭,當(dāng)然是付出。 “所以,勞動產(chǎn)生付出,付出相互交換,又有什么不對呢?”蒼秀淺淺一笑,“我們上黨繁華,只是減少了沒有價值的付出?!?/br> “什么沒有價值的付出?”段文鴛好奇地問。 “比如天旱時,農(nóng)人一桶桶澆水入地,我們將他們聚集一處,開掘水渠,一次辛苦,便能十倍于平常之勞作,這算不算付出的更有價值? ”蒼秀兒笑問,“他們節(jié)約體力,又可以多出的體力用來種田,產(chǎn)出更多糧食,那么,稅收是否便增長了?” 段氏兄弟如獲至寶,段疾陸眷更是擊掌贊道:“原來如此,之前的先生總是講輕徭薄賦,講要如何的善待百姓,我素來聽了,卻從未曾想做。哪能如先生講的這般通透?!?/br> “不錯,如果上黨在遼西建立一座城市,廣購牛馬,紡織絲品,收攏流民,便能讓治下安穩(wěn),還可換得錢財,”蒼秀拿出一張地圖,對著段家兄弟畫起大餅,“此地名為‘碣石’,因當(dāng)年秦始皇于此地度海求仙,又名秦皇島,如今做港口,既可與我渤??ど檀瑏硗挚墒赝嘀?,共抗王浚yin威……” 這里如今是個小漁村,有港口,雖然不是大連天津那種可以停十萬噸級巨輪的深水浪港,但這年頭她也變不出萬噸級的船來,有個幾十噸的排水量就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大船了。 遼西一地物產(chǎn)還算豐富,離渤??び植贿h,完全可以把棉花送到遼西去混紡成布,再開些技術(shù)含量低的勞動密集產(chǎn)業(yè),就是一個貿(mào)易點。 有了貿(mào)易點,就能從這里發(fā)展起海運雛形,可以算是為后邊的培養(yǎng)水手探路,以渤海郡與遼西兩地做為輻射點,可以將貨物蔓延到遼東、朝鮮半島、甚至是日本去,要是能像地中海樣的搞出個貿(mào)易三角路線,比如從渤海郡送石蠟去遼西,再從遼西織品去遼東高句麗,再從高句麗換人參、皮毛之類的物產(chǎn)回渤?!?/br> 一但貿(mào)易圈形成,就可以相互彌補欠缺,歐洲為什么能發(fā)展出大航海,不就是因為地中海那個大池塘無風(fēng)無雨好度日么? 渤海雖然比不上那地中海,但的他們玩家都來了,這些小問題哪里不可以克服? 思及此,蒼秀兒的表情更加溫柔,講解更加仔細,描繪的成果更加美好。 這些少年們哪是知識超越近兩千年的外掛玩家的對手,整個人生觀被壞人干干凈凈地洗了一次,一會感覺自己收獲良多,一會感覺自己的段部只是在野外討食的流民,一會又捧著大臉遙想著自己的治下強大富饒,萬民稱頌…… 對于蒼秀兒要劃點地、收點人、建個村之類的小事情,更是有求無不應(yīng),更愿意拿出自己的所有私房入股,只求先生您一定要記得這事,千萬不要回到渤海郡就把我們忘記了。 …… 就在十月的北方,幽州風(fēng)云變換之際,南方的危機越加嚴(yán)重了。 流民首領(lǐng)石勒在洛陽東邊一路殺掠,從年初到十月,殺了四個郡的太守、兩個將軍、一個州刺史,河南一帶九萬多人投向于他。 而洛陽南邊全是流寇王彌的足跡,淮河的水道都被王彌壟斷,洛陽的一粒糧食都送不進去。 北方上黨以匈奴掠劫為名,不介意別人逃過去,但也不會送糧過來。 西邊的宗室南陽王把關(guān)中弄得民不聊生,拿不出糧來——坐擁八百里關(guān)中平原,自秦時便定都的長安城被晉朝這些廢物弄得只有百戶人家人家敢信? 至此,洛陽城中從皇帝到庶民,個個食不果腹。 亡國的腳步已經(jīng)不是臨近,而是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東海王不斷地發(fā)出插有鳥羽、以十萬火緊的軍事文書(雞毛信的由來),向各地方求大吏救援。 晉帝更是極為卑微地傳召天下說:“求求各位都督了,現(xiàn)在發(fā)兵,還能救我,再晚,就來不及了?!?/br> 而他的求救目標(biāo),北方并州的劉琨、幽州王浚、甘肅的張軌、長安的南陽王、湖北的山簡、山東的茍晞、安徽的周馥、南京的瑯琊王。 然而,只有劉琨帶了一萬人過來——他的治下只有晉陽一郡之地,其它地方都被胡人占滿了,這已經(jīng)是他兵力的極限了,至于上黨看在他的面子上給他糧草讓他過來,已經(jīng)是很讓劉琨意外且感激的事情了,這位刺史實再不敢找魏瑾要求更多。 但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做為一個耿直的貴公子,他是東海王的嫡系,所以毫不設(shè)防,他一過來,所帶的軍糧就被洛陽百姓士族還有東海王瓜分干凈,劉琨整個人都懵了,來時萬人,走時帶著幾千人的衛(wèi)隊,整個人都失魂落魄。 幽州王浚被蒼秀兒收拾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目前全力防備段部,根本不可能派人過來。 其它地方的兵走到一半,不是遇到流寇被打退,就是如自身難保,而且洛陽其實并不缺兵,缺的是糧。 然而,水運被斷,誰都沒有辦法把糧搬到洛陽, 至于南京的瑯琊王,人家巴不得東海王早點死呢。 東邊的茍晞和周馥和東海王早就撕破了臉,雙方互不信任,跟本不敢過來。 …… 他們的行為翻譯成一句話就是,都不來,管不了,等死吧。 倒是有大臣提議遷都,但東海王嚴(yán)詞拒絕,因為那些都是別人地盤,皇帝過去沒事,他肯定是會失去自己的權(quán)力。 這人損人不利己,又拿不出辦法來,局勢于是越來越難看。 到了310年的十一月,東海王突然一身盔甲見皇帝,說他要帶兵離開晉陽,討伐石勒,闖出一條洛路。 這樣的事情太過離奇,晉帝氣極了問:“你帶著大軍跑了,洛陽怎么辦?” 東海王說:“那怎么辦,總不能在這等死,我消滅賊人后,糧道通了,就沒有危機了?!?/br> 于是他帶著十幾萬大軍離開洛陽,洛陽大部分貴族都跟在軍隊后方出城,只剩下了一座不設(shè)防備的城市給胡人。 魏瑾收到消息后,陷入沉默。 這個頹廢又虛弱的王朝,終于要涼了。 她只能護住治下,護不了所有人。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晉朝救不了,也沒法救,諸王、世族、胡人、王朝毒瘤深入骨髓,沒有人能治愈,推翻重來是唯一的選擇。 但若是一開始便以武力反抗晉朝,便會絞入亂局之中。 自古王朝更迭,第一波站出來總是要祭天的,從陳勝吳廣到赤眉綠林,從李密翟讓到獻忠自成,總要有人承擔(dān)天下大亂的后眾生的怨恨。 這并不是讓她開心的事情,但不可否認的是,平定天下的路,要開始了。 就這樣吧。 第103章 同樣是人 陽河,一條流入渤海的獨立河流,它的出海口就是秦皇島,而陽河上游的縣城“陽樂”,就是遼西郡的郡治之地。 同時,也是段氏鮮卑的大本營。 段氏一家順著蒼秀兒的船,非常順利地回到的遼西陽樂。 而王浚勾結(jié)的段家叛徒還在遼西路上想要阻截他們一家呢。 段務(wù)勿塵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生生拖回了陽樂,當(dāng)著族人的面,把位置傳給了兒子,這才安心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