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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無論魏晉在線閱讀 - 第187節(jié)

第187節(jié)

    這仿佛晴天霹靂的消息直接把江南士族震得神魂俱裂。

    王敦雖然驕蠻專橫,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他是王氏家族權(quán)位的最大依靠,無論他再怎么無視君上,在動蕩的江南都是定海神針一般的存在——在南朝大半都是王氏姻親的情況下,王氏的利益,一定程度代表了南朝的利益。

    更何況和王敦一起敗亡四散的,還有前去武昌的兩萬軍卒,南昌也隨之門戶洞開,晉朝在江州的統(tǒng)治一時間也岌岌可危。

    一時間,江南人心惶惶,晉帝聞此言,當(dāng)場吐血昏迷,王導(dǎo)也瞬間頭發(fā)白了大半,整個建鄴,都在風(fēng)雨飄搖之中。

    但這時,大家在絕望中卻似乎被逼出了潛力,晉帝醒來后,強(qiáng)撐病體,和王導(dǎo)齊心合力,政令通暢無阻,他們的意見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南昌與江州絕對不容有失。

    出于安撫王家和人心的需要,王敦的堂弟王廙接手了南昌防務(wù),江州大小士族也迅速補(bǔ)充了兵源。

    世家大族能出手的人物,紛紛進(jìn)入軍中,這時候,大部分高門都沒有再嫌棄這是濁官了。

    他們明白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后,中樞在江淮一帶布下重兵,絕對不能讓北方再進(jìn)一步。

    同時,王導(dǎo)還派出陶侃的親家、周訪的兒子前去寬慰安撫陶侃,稱這一切都是北方的離間之計,王敦大將軍絕對不是想要?dú)⒛悖缃衲阋呀?jīng)報得仇了,差不多得了,你有今天的成就,南朝對你不薄,就算你不念恩情,也請你不要在這時落井下石。

    陶侃當(dāng)然不會在這時落井下石——如今說反抗王敦還可以說自衛(wèi),那么若是和北方聯(lián)合回攻南朝,他將來在史書上的名聲便絕對不會好聽,對他在荊州的人望也會有重大打擊,直接動搖他的基本盤。

    再者,杜弢的叛軍雖然出了內(nèi)訌,勢力大減,但依然盤踞江漢,四處搶掠,他們必須將杜弢叛軍完全剿滅,否則以杜弢的頑強(qiáng),要不了半年,又能死灰復(fù)燃。

    至于杜曾,陶侃看得清楚,這人桀驁又不遜,北方能不能馴服,還是兩說。

    他只有經(jīng)營好荊州,才有以后。

    而這時,北方的封賞已經(jīng)過來。

    如意料之中,他被加封于荊州刺史,總管荊州防務(wù),但治下方的管理北方會慢慢派人過來接手清理,如無意外,戶會被重新編戶,官制會被調(diào)整,在這個過程中,他若能接受,并且做得好,便會留在北方的官制之中。

    罷了,至少還有時間。

    而在同時,晉朝,吳興郡中,當(dāng)今巨富沈家上下,正瑟瑟發(fā)抖。

    離沈充當(dāng)年獨(dú)身前去上黨,已經(jīng)過去快七年,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如今已經(jīng)是沉穩(wěn)可靠的高大青年。

    這些年,沈充依靠著北方商路和大船坊,在晉朝縱橫開拓,幾乎無往不利。

    甚至有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在南北兩位最有權(quán)勢的人物手下進(jìn)退自如,有了一種我是世間第三人的錯覺,在他看來,南北兩邊最好便維持著如今的局面,他才有更大的利益,這也是他一心扶持王敦的原因。

    但如今,北方甚至沒有派出大軍,只是依靠著一個肖妃在荊州,便讓南朝最大的權(quán)臣敗亡。

    這個事實,仿佛一柄大錘重重砸到他的天靈蓋,讓他在這春寒料峭的二月,內(nèi)衫盡濕。

    更慘的是……

    “家主,”手下的官事拿著賬本,有些rou疼地看著他,“我們在建鄴、南昌、還有各郡的商鋪都要出去么?這可是咱們多年的積累啊,一但失去,沒有十年八年,就建不起來了,要我說,不如把船坊讓出,填一下虧空吧。”

    朝廷因為南昌之?dāng)≡獨(dú)獯髠?,為了?yīng)對局面,這次要各家出財出物,而沈家這樣的巨富首當(dāng)其沖,其攤派下來的巨大數(shù)額,沈家根本不可能在一時半會中不傷根基地調(diào)出來。

    但再是拮據(jù),也不能把渠道讓出啊,更重要的是,失去這些出貨渠道,讓旁人占據(jù)后,沈家想再奪回來,就千難萬難了。

    “愚蠢!”沈充臉頰微微抽動,大怒道,“你想做這家的主么?我還沒死呢!”

    這話說得太重了,管事一時間被嚇得跪在地上,祈求原諒。

    沈充當(dāng)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心中卻更加煩悶,揮手道:“照我說的做?!?/br>
    失去了靠山,沈家就是一塊巨大的肥rou,隨時有傾塌之禍,失了十?dāng)?shù)年積累的財富,反而還有斷尾求生之機(jī),這種情況下,有著北方異人的船坊,就是必須保住的存在,否則,若再于北方失了心,沈家才是真的十死無生。

    更何況,按他得到的消息,他們沈家的大敵、同為江東豪強(qiáng)的陽羨周家,也已經(jīng)和北方搭上了線,光是這個消息就讓他心涼無比。

    江東之地,周家的勢力之深,還在沈家之上。

    這才是他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船坊的根本原因——北方可以扶持出他,又哪里不能再扶持出一個聽話的巨富。

    以及,他深吸一口氣。

    據(jù)他所知,周家那位,是想起事的。

    但他沈家,如今人手、田地,皆在周家之上,只是人脈略為欠缺罷了。

    真要于江南起事,他沈家,豈能落于人后?

    思及此,沈充驟然起身。

    “來人,備馬,我要去見秦先生!”

    ……

    北方的風(fēng)波,并沒有波及到江南錢塘處的那個小小船坊。

    從北方來的玩家們,已經(jīng)在江南搞了七年的船舶建造了。

    “唉,當(dāng)年夸下??冢f三五年就能去南美,嘖,我真是太天真了?!鼻伉P走在船廠的木料間里,這里都是陳放了一兩年的巨木,后世極品的什么柚木、黃花梨之類在這里隨處可見,以至于他每發(fā)一個木料視頻,彈幕上都是成串的“車珠子、車珠子”。

    硬木在造船上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便卻明顯提高了加工的難度,就算有從北方進(jìn)口的鋼鋸,對人工、技術(shù)的要求都大得嚇人。

    而有木頭還不夠,木船用卯榫拼接后,其中的縫隙必須用專業(yè)的膠水填補(bǔ),然后刷上桐油,然后等木頭泡水后自然膨脹,從而讓縫隙達(dá)到的防水的程度。

    這些還不算完,出海還需要船做抗風(fēng)浪試驗,外海上隨時都是一兩米的大浪,船能不能抗的住,都要用人命去試,真的侵入這行后,才知道航海的每條航線真的是用人命鋪出來的。

    原本他們還想將就著用現(xiàn)代社會的海況將就著用,但真到這個時代,才發(fā)現(xiàn),小冰河期的風(fēng)浪,和現(xiàn)代社會的海況是有出入的。而在海上,一點微小的錯誤,那就是血的代價。

    遠(yuǎn)的不說,秦鳳一直想試驗的,從寧波港去扶桑橫濱的海船,就一直遇到各種問題,開始時船艙進(jìn)水他們還找不到原因,為此不得不大力檢修,然后才知道——大船木料密封做的再好,在那種壓強(qiáng)下本身就是會浸水的,必須隨時有水手在下邊把水舀出去。

    所以如今去扶桑的航線,最安全的居然還是順著朝鮮半島過去,這讓想在銀礦上分一杯羹的秦鳳非常傷心。

    “也不知多久才能完成去南美的壯舉……”秦鳳嘆息道。

    “老大,沈充來見你了?!庇型婕襾碚宜?。

    “他來做什么?”秦鳳有些困惑地皺眉,“讓他在客廳等我?!?/br>
    ……

    “這是我為你帶來的,明前茶……”沈充恭敬地送出了精致的木盒,微笑道,“如今天氣越發(fā)冷,霜來早,春來遲,明前茶難生芽,我以學(xué)北方,玻璃做房,炭火加溫,澆的水都是略略升溫之水,這才有了這少少芽茶,其味甚好,連陛下也夸贊不已?!?/br>
    秦鳳點頭,收下了:“多謝沈兄,有話就說吧.”

    沈充知道秦鳳性情,也不糾結(jié),開門見山道:“我欲舉事于北地,只是毫無門路,還要君舉薦一二?!?/br>
    秦鳳微微皺眉:“這……好吧,我?guī)湍銌枂??!?/br>
    “那沈某便先行謝過了?!鄙虺洳挥傻每嘈Γ魮Q了北人南投,晉庭必然大喜過望,百般款待,哪會像自己這樣,投個誠都還得請人找問路,真是何苦來哉。

    “嗯,”秦鳳點頭,然后又問道?!澳阒懒耍俊?/br>
    他說的是周家和北方接觸的事情。

    “同是大族,他收攬壯士又不機(jī)密,我豈能不知?!鄙虺涿銖?qiáng)笑道,“先前是吾太過自大,還望上方勿要在意……”

    長袖善舞的他一時有些語塞,竟不知說什么好。

    “沒事,”秦鳳隨口安慰他,“只要你不犯罪,那邊不會拿你怎么樣的?!?/br>
    沈充不由得苦笑:“多謝,不知幾日可有回復(fù)?!?/br>
    秦鳳思考了一下:“你急的話,我現(xiàn)在就去問她,你等一會。”

    沈充自然感激不盡。

    秦鳳起身時,不由琢磨了一下,這效率也太可怕了,要是江東周沈都愿意搞事,晉朝這還能撐的住多久?

    他來去如風(fēng),很快又帶回來一位女子。

    看到這位過來的瞬間,沈充面色忍不住一變——這位大人都來了江東,定是對南朝勢在必得了。

    “沈大人,”孟嵐微笑著坐到他面前,“許久不見,可還安康?”

    又一條大魚!

    嘖,肖妃打死王敦,還真是幫了她大忙呢。

    二月底時,北方的渤海公收到了四方的文書。

    遼東希銀說新的稻種已經(jīng)選育,只是還需要時間培育,請大大靜侯佳音。

    蒼秀兒在豫州與徐州兵馬周坊祖逖僵持,并且對戰(zhàn)爭局面表示樂觀。

    肖妃喜悅地表示已經(jīng)開始了云夢澤開墾計劃,預(yù)計今年會新增土地多少多少,新增糧食多少多少。

    孟嵐表示太湖這邊已經(jīng)快了,女神請盡快把官吏準(zhǔn)備好。

    一時間,連單秘書都驚了:“這太快了,你吃的下么?”

    滅國戰(zhàn)不是一次吃完的,哪怕組織構(gòu)架牛逼到現(xiàn)代的程度,一統(tǒng)南北也是花了三年時間,就這速度,都已經(jīng)讓內(nèi)外勢力都目瞪口呆了,如今還是生產(chǎn)生極不發(fā)達(dá)的古代,一但南方秩序崩塌,而北方又不能及時吃下,那么南方各地又會再生出大小割據(jù)政權(quán),清理起來麻煩倒是其次,在這混亂之中,產(chǎn)生的傷亡就很可怕了。

    魏瑾頭顱非常痛了,她忍不住捂住眼睛:“吃不下,一口吃不下,一次吃一州就夠了。這明明是種田活動??!趕快讓各地學(xué)校擴(kuò)招一下,另外你快卡卡他們的后勤和人手,讓他們收斂一點??!”

    另外,七測什么的,要快點開,這些玩家太厲害了,她要收不住了。

    第214章 設(shè)定歷史

    相比于在荊州的局面,做為正面戰(zhàn)場,豫州要混亂血腥的多。

    還是春寒料峭的季節(jié),王虎等人便與祖逖發(fā)生了數(shù)次沖突,讓祖逖驚訝的是,這個二十不到的黃毛小兒仿佛對征戰(zhàn)有一種野獸般的天賦,可以輕易看穿戰(zhàn)場上的虛實,且不懼傷亡,治軍之嚴(yán)謹(jǐn),遠(yuǎn)勝于己。

    幾番交后,他竟未能戰(zhàn)得分毫便宜。

    好在南方及時派來援軍,來援的周訪雖出生寒門,但能征善戰(zhàn),和北方打得甚有聲色,甚至還利用北方的立功之心,將那女將引入陷阱之中,可惜兗州救援及時,雖損失不低,卻依然逃出升天。

    更讓祖逖焦躁的是,糧食艱難,豫州的饑荒毫無停歇之意,大軍難以就食,為此,他數(shù)度上書,請陛下發(fā)運(yùn)糧草,以免生亂。

    可揚(yáng)州之地,總共不過三十一萬戶口,卻要供應(yīng)北方的三萬大軍、江州的兩萬水軍,南下權(quán)貴世族、王室宗親,又經(jīng)歷了三次大亂,存糧早就所剩無幾,一時間,糧價飛漲,給祖逖送來的,也不過兩三月之食罷了。

    祖逖也知朝廷艱難,只是心中越加焦慮。

    ……

    三月時,天氣轉(zhuǎn)暖,祖逖發(fā)現(xiàn)對面的兗州軍居然停止了攻勢,而是分發(fā)種子、收攏鄉(xiāng)人,開始了艱難的復(fù)耕——很多流民并非不想耕作,而是饑荒之時,他們連泥土都吃,更何況種糧呢。

    這讓祖逖甚是氣悶,但他也明白,這時間攻打北方軍除去讓治下失卻民心外毫無意義,索性分了一些種子,讓治下也開始燒荒復(fù)耕,然后南方農(nóng)具差北方甚遠(yuǎn),效率感人。

    兩邊的暫時休戰(zhàn),反而催發(fā)了繁華的互市,豫州亂了數(shù)年,大家從東逃到西,從北逃到南,流民隊伍之間都相互認(rèn)識,這次雖然他們找了不同大腿,但通一下有無,也是很美的呢。

    但南北兩方的上層都明白,這只是暫時的,等節(jié)氣過去,大戰(zhàn)一起,又不知有多少青苗會毀于亂軍之中。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