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禾點頭，問他：“古董貨？”

    “不一定，翡翠料是真的，價位也合適，我就圖個樣式好看，回去擺我們家書桌上?！卑鄰姌方蚪蛏w好盒子，又看著攤位上的五件石頭問，“哪塊是你買的？”

    林嘉禾說：“都是?！?/br>
    “都是？”班強瞪大了眼睛，“你這是搞批發(fā)啊?！?/br>
    說來話長，林嘉禾無奈地笑了笑，說：“你能幫我借個推車嗎？我看到不少人都在用，不然這些石頭帶不走了……”

    “行?！卑鄰娞Р阶唛_，說，“我去問問?！?/br>
    過了約十分鐘，林嘉禾匯完了款，班強推著一輛推車，跟顏威一起走了回來。

    班強說：“那我先把這五塊石頭裝車了。”他活動活動肩膀，又伸手?jǐn)r了一下顏威，

    “沒事顏總，我來就行，都是灰，你別占手了。”

    顏威沒有看石頭，只對班強說：“辛苦?！?/br>
    林嘉禾對攤位后面的老爺子說：“您好，我打完款了，石頭我們帶走了?！?/br>
    老爺子擺擺手，意思是知道了。

    林嘉禾見他根本沒查看，問：“您不用確認(rèn)一下嗎？”

    老爺子說：“確認(rèn)什么？”

    林嘉禾好心提醒：“用手機查一下賬面余額?！?/br>
    老爺子：“我沒手機?！?/br>
    “……”

    林嘉禾望向顏威，無奈地笑了一下。

    班強搬完石頭，直起腰說：“這年頭還有人沒手機？老爺子，您多大年紀(jì)了？”

    老爺子沒想回答他。

    班強繼續(xù)自說自話：“我瞅您快八十了，這些賣翡翠毛料的錢，應(yīng)該是直接打到你孩子卡里了吧。你得朝孩子們要啊，別辛辛苦苦擺半天攤，自己一分錢也花不到?！?/br>
    老爺子瞅了班強一眼，或許是這番話說到他心頭上了，他幽幽嘆了口氣。

    “我自己也花不到什么錢，孩子們掙錢也不容易啊，天天大半夜跑到道路邊守著，一年下來也就能撿到幾塊石頭?！?/br>
    “撿到？”班強愣了，“您這些翡翠毛料是撿的？在哪撿的？”

    班強天生嗓門大，一沒注意就更大了，老爺子嘴唇抿了抿，不再說話。

    顏威站在攤位旁邊，腳步挪動了一下，語氣不咸不淡的。

    “一般人都喜歡把石頭的來歷編得神乎其神。不然一塊普通的石頭，是賣不出那么高的價格的。”

    林嘉禾看向他，知道這是激將法。

    班強也了然，立即附和：“是啊，單憑這些石頭的表現(xiàn)，不編個故事還真是不好賣不出去。”

    老爺子不愿意了，拿扇子敲了一下桌面：“我這五塊石頭可是實打?qū)嵉木挼樨?，上邊的土都是緬甸礦坑里帶出來的土，我是生怕你們不識貨把石頭給浪費了啊。我要的這個價位，懂行的絕對不嫌貴?！?/br>
    班強咧嘴笑：“那您不更是瞎吹了？緬甸挖出來的石頭，怎么可能掉到廣東來？”

    老爺子急了：“你說你這人，我說啥怎么就是不信？我兒子在云南工作，他那邊有條小路跟緬甸通著，夜里經(jīng)常一車一車的石頭偷運過來，車子顛簸，偶爾就有石頭掉下來了。邊境警察都在查這些走私貨，我兒子撿了石頭怎么敢在當(dāng)?shù)刭u，當(dāng)然要送到外地的集市上來了?！?/br>
    老爺子說罷停了，嗓子里直氣喘，一臉你們占了大便宜卻還不識貨的表情。

    班強長哦了一聲：“您別急啊，我們又不退貨，誰讓您沒把故事講清楚的?！彼焓址錾贤栖?，說，“行了，知道您貨源好，這回開出好翡翠，下回還來找您?！?/br>
    老爺子不耐煩地擺擺手，意思是你們可趕緊走吧，別再來了。

    顏威看了一眼車上那五塊帶土的石頭，又看向前邊，沒有再說話。

    而這個時候，林嘉禾也沒想太多。翡翠走私，對于他們這些愛好賭石的小人物來說，似乎還隔了一層，離得很遙遠(yuǎn)。

    三個人一起出了集市，走到了路邊那輛大卡車附近。

    此時卡車周圍已經(jīng)圍了好幾圈人，他們找了個有空隙的位置站定，看到里面兩臺解石機剛剛切完石頭，從人們的議論聲中不難聽出，俱樂部帶來的賭石又是大漲。

    這回過來宣傳的是一位女主持人，她穿著一身精神的套裝，扎著高馬尾，聲音十分嘹亮。

    “歡迎大家來我們金麒麟俱樂部賭石，同樣的價格，可以選到最好的翡翠?！?/br>
    班強皺眉：“金麒麟公司開的賭石俱樂部？”

    林嘉禾轉(zhuǎn)臉，肯定地對他點了點頭。

    “凈搞這些歪門邪道，做出來的翡翠難看的不行?！卑鄰姴恍嫉匦α艘幌拢瑢α旨魏陶f，“金麒麟公司也就是擁有一個翡翠礦，所以不缺原料，但他們公司的董事長是個緬甸老頭，審美不行，特別鐘愛做大型翡翠佛像，那佛像瘦得跟猴似的，根本賣不出去，白白浪費了上好的翡翠材料?！?/br>
    林嘉禾聽著笑了，班強又探頭對顏威說，“顏總，金麒麟公司來這一出，咱們能忍？”

    班強雖然話多，不過都說到點上了。顏威也只是靜靜站著由他說，這個時候，人群中的女主持人高聲道：“好，現(xiàn)在兩臺解石機已經(jīng)收拾好了，接下來哪位朋友愿意上來挑戰(zhàn)??？我們的師傅經(jīng)驗豐富，免費替你切石！”

    顏威下頜朝前邊點了一下：“過去吧?！?/br>
    林嘉禾在人群后面舉起手，班強幫她高高地舉起手，還大聲道：“我們要上去！”

    “好的，那邊有位高手應(yīng)戰(zhàn)了——”

    圍觀群眾聞聲望過來，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林嘉禾，顏威和班強依次走了過去，其中班強“咕嚕嚕”拉著一只裝滿石頭的推車。

    女主持人看到這個情況，歪起腦袋來，剛準(zhǔn)備問話，林嘉禾主動說：“這些是我的石頭，朋友跟我一起來的。”

    “哦？”女主持人握著話筒道，“原來是一位美女高手，請問您……？”

    “姓林?！绷旨魏套叩剿呐赃?。

    女主持人面對面采訪她，

    “好的，林女士，這些翡翠原石都是你今天早上的收獲嗎？”

    林嘉禾說：“是的，都是在天光墟集市里收的?！彼⑽⒁恍?，對人群說，“這個集市里面好貨很多?！?/br>
    女主持輕輕咳了一聲，趕緊接過話：“那林女士，請您從中選出一件石頭進行挑戰(zhàn)，我們還有其他挑戰(zhàn)者，不可能把全部石頭都替你切開?！?/br>
    林嘉禾點點頭：“我也只用一件。”

    她走到推車面前，班強悄聲問：“你打算用哪個？”林嘉禾彎腰，把放在最頂上的那塊拳頭大小的毛料拿了下來。

    抬起頭來，林嘉禾看到顏威雙手揣兜站在一旁，隔著墨鏡，他似乎淡淡笑了一下。

    班強只大致瞟了一眼，但他也覺得這件小毛料很有搞頭，小聲提醒說：“這塊料子不錯，小心點磨。”

    林嘉禾對他們笑了笑，轉(zhuǎn)身朝主持人走了回去。

    女主持人看到她手里的石頭，調(diào)侃道：“林女士帶來了一塊很可愛的小石頭啊?！?/br>
    林嘉禾問：“規(guī)則沒有變吧，你會代表你們俱樂部選擇一塊毛料跟我同時解切，如果我贏了，你們俱樂部就把買石頭的錢賠給我？”

    “是的?！迸鞒秩它c頭笑著，“請問林女士這塊石頭是多少錢收來的？”

    林嘉禾雙手捧著石頭，微笑回去。

    “五十萬?！?/br>
    第48章 平洲翡翠（4）

    “……五十萬？”

    女主持人半張著嘴愣了, 始終保持著“萬”字的口型。

    林嘉禾拿出手機：“我這里有剛剛匯款的證明。”

    “哦……好的，好的……”女主持人簡單看了一眼，很快整理好表情, 對著觀眾道，“我們金麒麟俱樂部里各個價位的毛料都有, 下至千元, 上至數(shù)十?dāng)?shù)百萬元, 看來這回，我需要挑一件高價原石來應(yīng)戰(zhàn)了?！?/br>
    女主持人說完，又悄悄瞅了眼林嘉禾手里的毛料, 那么小不丁點一塊, 居然價值五十萬。她沒料到街頭會出現(xiàn)這樣昂貴的賭石，這若是輸了，他們可就賠大了……

    女主持人把兩位解石師傅叫到一起, 謹(jǐn)慎地商議了幾分鐘，然后把最大的一件毛料從車上抬了下來。

    這毛料呈扁圓形, 表皮一側(cè)裹滿了綠色松花, 待看到另一側(cè)的表現(xiàn)后，林嘉禾不由地笑了。

    這竟是一件半賭的料子, 切口處已經(jīng)飄出一大片綠色色帶了。

    林嘉禾抱著小臂，問女主持人：“在你家賭石俱樂部, 五十萬可以買到這么大一塊半賭翡翠？”

    女主持人支吾說：“差不多……翡翠這種東西，只能價位相當(dāng), 總不能一分都不差?！?/br>
    圍觀人群中也有識貨的, 小聲議論。

    “這件原石都可以拿去拍賣了，能賣上百萬吧?！?/br>
    “那可不，底價也至少一百萬了?！?/br>
    班強在旁邊高聲說：“這半賭料子五十萬賣給我怎么樣？我買下來之后你們隨便切, 切出來的貨給我就行?！?/br>
    女主持人臉色尷尬，趕緊解釋著：“我們帶來的翡翠原石是不賣的，公司要回收的……”

    林嘉禾掂了掂手里的小毛料，然后走到解石機旁邊。

    “切吧?！?/br>
    女主持人轉(zhuǎn)頭看向她：“??？”

    她以為大家對這件半賭的翡翠充滿爭議，正考慮要不要換一塊呢，沒想到林嘉禾這么爽快就應(yīng)戰(zhàn)了。

    林嘉禾微微笑著：“不是免費解石么？如果我贏了能白賺五十萬，我輸了也一點不虧。”她把毛料往機器里一擱，“幫我把它小心點磨出來就行了?！?/br>
    “那好……那我們這就開始解石了?！迸鞒秩粟s緊把場子找回來，她站在兩臺解石機中間，介紹說，“我們俱樂部的這件料子雖然是半賭，但賭性還是很高的，需要縱向再切一刀，看看其中能開出多大一塊玉rou……”

    隨著機器嗡嗡響起來，主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

    解石時有隔板擋著，大家看不見，也并不關(guān)心切石方法。人們討論的重點只在于，那件拳頭大小的毛料能不能賽過那件半賭的大翡翠。

    大家都喜歡見證奇跡，隨著討論傳開，看熱鬧的人也越聚越多了。

    小小的毛料擦起來也算節(jié)約時間，不多久，機器便停下了。解石師傅低著腦袋，半天也沒有打開機器隔板。

    “什么情況?。俊?/br>
    “切漲了嗎？”

    在人群的嘟囔聲中，解石師傅招手把女主持人叫了過去，然后他們一起看著小翡翠發(fā)愣。

    林嘉禾抬步走了過去，看到機器下的情況，她心里一陣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