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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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皎勉強(qiáng)扯了扯唇角,淡淡道:“挑你印象最深的吧?!?/br> 陰姽婳沉默斟酌了片刻,才認(rèn)真地回答:“每一個,都很深。” 她的話音落下,一抹悲涼的微笑緩緩在她的容顏間暈開,像是滴落進(jìn)靜潭的水滴慢慢蕩開的漣漪,一閃即逝,她的語氣平靜:“創(chuàng)世靈劍的身上皆負(fù)有詛咒,我們不可能逃得掉,那些得到靈劍的人,也不可能逃掉?!?/br> 云皎看向了陰姽婳,她想問長離劍的詛咒是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終究沒有那個勇氣,于是試探的問:“jiejie,你的詛咒是什么?” 陰姽婳淡淡地瞥了云皎一眼,喃喃的道:“我是女人,對于一個女人來說,什么樣的詛咒才是最令她無法承受的?!?/br> 這樣的回答不清不楚,卻莫名令人的心里發(fā)疼,不知道為什么,這時候的云皎恍惚想起了不久前隕落逝去的鳳祉,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對,良久之后才悶悶的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陰姽婳的神情寂靜而認(rèn)真,像是給予啟示的神女:“混沌之井,是我們命定的歸宿,我,長離,陽炎都會回去的?!?/br> 她頓了頓,美艷的容顏間黯然而凄楚,卻也帶著柔和:“我喜歡他,不同于從前所有人,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他在保護(hù)我,所以……沒有人再會得到我了,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了。” 云皎自然知道陰姽婳口中的那個‘他’是誰,見到她這副模樣,心里更是忍不住生疼,壓抑著心情又問:“那陽炎劍呢,他的詛咒又是什么?” 陰姽婳的神情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只是淡淡的答:“陽炎會永遠(yuǎn)敗在長離手下?!?/br> 這樣的詛咒倒是出乎了云皎的意料,她挑了挑眉,有些不可置信:“就這?” 陰姽婳望向她靜靜笑了,詭艷之中帶著莫名的溫情:“陽炎身為神劍,卻要終生敗在魔劍之下,這樣的詛咒……難道還不夠重么?” 云皎一陣沉默,若他們口中的陽炎不是爭強(qiáng)好勝之人,如此詛咒自然算不了什么,可那人若是自尊自負(fù)的性情,那么這個詛咒對他來說,確實是永恒的痛苦和折磨了,她抬頭看向陰姽婳,似是隨口問:“陽炎……是云初末的哥哥么?” 陰姽婳的眉目中綻放出艷麗的笑意,甚至沾沾自喜的,像宣告某些主權(quán)般:“是啊,他和長離一樣,都是我的弟弟……” 她頓了頓,沉吟了一下,又道:“只是不知道,長離還愿不愿認(rèn)他這個哥哥,陽炎還肯不肯認(rèn)他這個弟弟……我從未見過像長離這般執(zhí)念深沉,陽炎這般自負(fù)偏激的人了?!?/br> 話問到這個份上,云皎已不打算再繼續(xù)下去,云初末的從前,他愿意跟她說,那她就認(rèn)真聽著,他不愿多說,她也不會再去探聽,至于創(chuàng)世靈劍之間的糾葛,亦不是她這個小小的凡人所能左右的,與其知道之后心中擔(dān)憂驚懼,倒不如坦坦蕩蕩,一干二凈。 她是這么想著,可是卻有人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陰姽婳偏頭打量著她,神情之間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云皎不由心虛,吶吶的問到:“你看什么?” 陰姽婳面對著她,緩緩問道:“你問過我,問過陽炎,卻都沒有問過長離一句,他的事情,你不想知道么?” 云皎埋下了頭,悶悶的道:“不想知道?!?/br> 陰姽婳意外的哦了一聲,尾音微微挑高,似乎在嘲諷:“你是不想知道,還是不愿知道,抑或是……害怕知道?” 她邁步向云皎接近,嫣然的笑意顯得有些清冷:“你記憶中的那個人是誰,戰(zhàn)姝妤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難道你一點(diǎn)都不想知道么?” 她的聲音和緩,卻帶著勾人心魄的力量,讓云皎不由自主的愣住了神,是啊,這些天她也在想這些問題,雖然答應(yīng)云初末不會在意那些過去,可是冥冥中發(fā)生過的事情,又怎能真正做到徹底忽略? 那個人的話,一遍遍回蕩在她的腦海中,猶如附骨之蛆,宛若蠱惑之毒,引領(lǐng)著她不斷向記憶更深處探去,那是她不曾經(jīng)歷過的事情,卻無比清晰浮現(xiàn)在她的眼前,那個身著墨衣的女子,還有那條在云霧中翻騰的黑龍…… 隨著狂風(fēng)翻滾的長裙,衣擺之上繡著赤色的花朵,與記憶中某道身影重合起來,竟是這樣的似曾相識,這樣的親密熟悉,她還記得云初末抱著姝妤悲痛哀傷的模樣,那個死在他懷里的女子,在記憶那頭淺行高歌,同樣的墨衣翩然,同樣的風(fēng)華絕世,只是一個活在英姿颯爽的年代,一個在狼狽和挫敗中絕望離開。冥冥之中,她好像探知了某些真相,卻又生生止步,踟躕在過去與現(xiàn)世之間。 見到她的沉默,陰姽婳的神情中勾起意味深長的笑意,她來到云皎的身邊,微涼的手指挑起云皎的下頜,她的眸中閃過一抹血紅,襯著白皙的膚色,顯得更加妖異詭艷,惑毒的聲音輕輕響起;“不要怕,跟我來……”云皎的神情呆滯,無知無識地對上她的視線,心中恍若承受了沉痛的一擊,她的身體冰涼麻木,一瞬間仿佛墜入冰窖深淵之中。 腦海中的畫面飛速閃現(xiàn),那些她曾經(jīng)見過的,沒有見過的,熟悉的,陌生的,哭著的,笑著的……涌流如滾滾潮水,全都擠入她的記憶中,刺得她的頭腦生疼,云皎下意識的皺起了眉,由于一下子承受了太多的東西,精神緊繃到極點(diǎn),仿佛只需輕輕一彈,就突破崩潰的邊緣。 她緊緊盯著陰姽婳赤紅如血的雙眸,仿佛從那里面,能汲取到更多的力量和源泉,讓她在回憶之淵里走得更遠(yuǎn),她看到煞氣繚繞的魔軍,密密麻麻,涌動在大地之上恍若流淌的潮水,漆黑的烏鴉盤旋在長天之上,不時掠過地面抓起一個魔物,又向天空沖去,霎時間鮮血四濺,碎rou模糊,尖利陰寒的爪子竟連自己的同族都不放過。 她看到那些獸首人身的魔軍,身上穿著鐵甲,眼神殘忍嗜殺,露在外面的獠牙間喘息著濕熱的血腥,裸露的上身墨色的筋脈遍布,由于行動凸顯出來,更加猙獰而恐怖,它們的行程未見得有多迅速,然而所過之處,無不是血海滔滔,涂炭生靈。 她還看到那個墨衣的女子手持流紫的寶劍,翩然的身姿飛躍在魔軍之前,劍鋒只需輕輕一揮,方圓百丈之內(nèi)即成一片死地,墨色的衣擺隨著腥熱的狂風(fēng)飄搖,靈力劃出的血色還飄蕩在長空之間,與長裙上赤色的紅花映襯相連。 這是遠(yuǎn)古時期的那場大戰(zhàn),數(shù)百萬魔軍從幽冥深淵中涌動出來,殺戮肆虐在大地之間,她還看到那個墨衣的男子,眉目俊逸孤傲,站在遙遠(yuǎn)的山川頂端,恍若執(zhí)掌三界命數(shù)的獨(dú)尊,他的唇角帶著笑,眼眸中卻含著千秋的冰雪,他輕輕揮一揮手,無數(shù)的魔軍撲涌而上,血色蔓延幾乎染紅了天地,而他的衣袍卻未臟亂分毫。 狂風(fēng)怒卷,天闕驚寒,蒼茫浩瀚的黃沙中,那個女子站在他的身邊,望著腳下臣服的蕓蕓眾生,緩緩舉起了手里的長離劍,沒有人敢去質(zhì)疑,更沒有人敢去反抗,在這柄天下霸道的上古魔劍面前,在這位顛倒眾生的大魔女戰(zhàn)姝妤面前,毀滅,只是一瞬之間。 第153章 魔女戰(zhàn)姝妤(一) 洪荒遠(yuǎn)古,傳說天之涯中盛開著兩種奇花,赤紅妖冶,圣白皎潔,無人知曉它們是在何時出現(xiàn),也無人知曉它們會在何時湮滅,兩種靈花相互依存,不知不覺度過了千萬年的時間。 某日,一道靈力劃過昏暗陰冷的天空,急速向天之涯墜落下來,不多會兒,那團(tuán)淡金光芒中閃現(xiàn)出一位女子的身形,容顏冰冷如雪,長發(fā)及至腳踝,冰綃玉巧的仙衣伴風(fēng)輕舞,行走在塵封腐朽的異域中,泛著圣潔純凈的光華。 她款款邁步行走在花海當(dāng)中,衣擺微動流溢著充沛的靈力,舉手投足間無不帶著絕世的唯美和清冷,她緩緩頓下步來,望著眼前的景象若有所思,良久之后,喃喃自語道:“尋覓多年不可得,沒想到此處竟有如此靈物……” 她微微抬手,指尖泛起淡金的靈力,晶亮的光點(diǎn)逐漸向遠(yuǎn)處蔓延,所過之處,那種皎白的靈花便瞬間湮滅了蹤影,輕風(fēng)拂過,帶著亙古腐朽的氣息,余下的赤色花朵恍若此起彼伏的熱浪,又如懼怕啼哭的嬰孩,注視著被無情奪走的同伴,無數(shù)花枝輕輕搖顫,匍匐在地上攏起了盛放的花瓣, 不多會兒,靈力又緩緩流回,在這女子的手中逐漸幻化出一朵皎白的花兒,冰肌玉色,泛著純凈的光華,她淡淡輕笑,指尖輕柔捻著花枝,語氣清淺:“天地有情,既已賦予你的性命,從此以后,你便是我神界的尊者,永生永世須得守護(hù)三界的安寧。” 花瓣之間洋溢著圣潔的光芒,仿佛連周圍腐朽昏暗的天空都跟著變得干凈,它連動都沒動一下,無言的靜默中,恍惚氤氳著悲傷的氣息。 這女子將它掩入袖中,剛轉(zhuǎn)身要走,視線觸及到腳下的花海,它們匍匐于地上像是虔誠恭敬的信徒,收攏的花朵輕顫悲泣,似在乞求她的憐惜垂青,女子微微詫異,唇角不由勾出清淡的笑意,生冷的聲音慢慢響起,像是給予啟示的神女:“你生有魔障,只怕日后會帶來無窮禍患,本該趁此機(jī)會將你毀去,但念在你創(chuàng)生不易,我便留你一條性命,望你以后潛心滯留此處,不可踏入塵世半步。” 后有《神魔志》記載,赤水女游于天之涯,攜靈花而歸,予天地法旨,號天神臨淵。 這位創(chuàng)制萬物的神女未曾料到,當(dāng)時的一念之差,竟在數(shù)萬年后鑄成不可挽回的大錯,就在她帶著臨淵離去之后,被遺落的赤色靈花久久匍匐,在陰寒兇煞的冷風(fēng)中,黯然失落逐漸失去了艷麗的顏色。 天之涯的夜,總是特別漫長,天際的孤月遙照九州,卻連一點(diǎn)點(diǎn)光華都不肯舍予這個地方,漆黑的煞氣彌漫,繚繞在石塊荒蕪之間,冰冷的天之涯猶如鎖魂鬼域,令人生出一陣陣的心寒,仿佛就在同伴離去的那天,連這里的時光都跟著靜止了下來。 時光流轉(zhuǎn),人世間的滄海變作了幾次桑田,不知道經(jīng)過了多少次的陰晴月圓,匍匐沉默的靈花終于漸漸抬起頭來,周身的氣息仿佛被它的赤色染紅,昏暗的天空逐漸被濃重的煞氣籠罩,在沉沉的霧靄中像是壓抑的血霧。 花海中閃現(xiàn)出絲絲縷縷的靈力之光,無數(shù)赤色連成一片,逐漸凝聚成一朵妖艷陰毒的花兒,與此同時,天之涯的狂風(fēng)乍起,飄浮在長空的石頭在這強(qiáng)勢的力量中相互碰撞,天地被掩蓋在黑暗之中,無邊的黑夜蔓延,仿佛要把整個異域吞噬其中,直到最后一縷光線湮滅,天之涯頓時變成虛空,那朵靈花恍若斷線的風(fēng)箏,朝著黑暗深淵永遠(yuǎn)的墜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黑暗中醒來,周圍依舊是冰冷荒蕪的石頭,與天之涯不同,這里隱約還有潺潺的流水聲,僵硬挺直的花枝不見了,繁雜錯節(jié)的根須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白皙的皮膚,和纖細(xì)虛軟的雙足。 現(xiàn)在的她,可以走,可以跳,甚至可以說話,她卻一直躺在那里,很想再變回一朵花兒。 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很久之后,她開始試圖站起來,伸手扶在石頭上,撐著身體慢慢向前移動,由于剛剛化出人形,她還不適應(yīng)用腳走路,常常是剛走幾步就跌倒,磕在石頭上摔得鼻青臉腫,全身生疼。 她曾蹲在明亮一些的地方,對著水面看清自己現(xiàn)在的容顏,墨色的長發(fā),墨色的衣裙,一雙眼眸恍若那條河水般幽深,她不知道什么是美,也不知道什么叫丑,只是依稀的記憶中,那位警告她不許踏入塵世的神女,跟她比起來也未見得有多出挑。 在這里生活了幾天之后,她已經(jīng)適應(yīng)用腳走路,并且遇到了不少的生靈,它們面容丑陋,心靈邪惡,饑餓起來連同行的伙伴都忍心撕裂吃掉,它們似乎很怕她,甚至都不怎么敢與她說話,只含糊不清的告訴她,這個地方叫作幽冥之淵,是魔族生存的地方。 以前無生無死的活過了幾萬年,直到化成人形,她才知道什么叫作饑餓,幽冥之淵里找不到可以吃的食物,只有躲在巨石后,等那些丑陋骯臟的怪物把同伴吃完,又結(jié)隊離開之后,她才敢小心翼翼的走出來,跪倒在剩下的尸骸旁邊,學(xué)著它們的樣子撕扯生rou勉強(qiáng)咀嚼著,剛吞咽下肚,腹內(nèi)便是翻江倒海的作嘔。 在這個地方,她可以吃魔物,魔物自然也可以吃她,幽冥之淵中隱藏著許多修為高強(qiáng)的邪魔,在幽深冰涼的黑暗中死死盯著貪婪的目光,她跟不少邪魔動過武,殺了許多許多的邪魔,也被那些強(qiáng)大邪魔重傷過許多許多次,有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將要隕落于此,卻還是硬生生的挺過來了。 殺戮,行走,然后再是殺戮,這樣的生活似乎永遠(yuǎn)也沒有盡頭,她沒有同伴,甚至?xí)r間久了,連跟人說話的欲望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又總不能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只能漫無目的的行走著,有時候遇到一些邪魔,對方不動手,她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對方有些風(fēng)吹草動,她便先發(fā)制人將它們盡數(shù)殺死,魔界的生存方式,從來便是如此。 每日不停的走著,目光所及永遠(yuǎn)都是同樣的風(fēng)景,荒蕪的石頭,冰冷的河水,以及陰寒如冰的幽冥之息……她開始厭倦了這樣的生活,緘默之中生出不甘的暴戾,她開始覺得怨恨,那個把她拋下的同伴,以及那位將她遺落的神女。 遇到凌帝襄,是在很久以后,大致是她走累了,不想再繼續(xù)了,于是找了一個地方停下,她在巨石上打坐,起初覺得餓,也索性不管,本以為不久之后自己就會消亡,誰想到體內(nèi)的幽暗之靈抵抗饑餓,修為反而因此增進(jìn)了不少,她在沉默和孤獨(dú)中生活了千百年,直到凌帝襄出現(xiàn)的那天。 她還記得那時的凌帝襄,一身墨色的衣袍,仿佛要融在黑暗中,他的眉目俊逸,微笑著向她伸出手:“來吧,跟著我,你以后都不會覺得孤獨(dú)了……” 魔族的人向來邪惡自私,從未有過信任和誠心可言,然而面對凌帝襄的邀請,她只遲疑了一會兒,便真的站起身向他走去了。 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一前一后,卻是不約而同的沉默,良久之后,凌帝襄才緩緩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她沉默了一會兒,靜靜的答:“我沒有名字?!?/br> 太長時間沒有說話,舌根僵硬生澀,心底卻升起莫名的歡喜,在這個寂靜的讓人發(fā)瘋的地方,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能夠有個人與自己說話,都是彌足珍貴、令人欣喜的事情。 戰(zhàn)姝妤這個名字,是凌帝襄給她取的,他說這是形容女子美貌順從的意思,凌帝襄對她很好,他說因為他們都是孤獨(dú)卻不可憐的人,他收她當(dāng)作義妹,與她并肩作戰(zhàn),在幽冥之淵內(nèi)打下屬于自己的一片江山,他還在她的額間留下了一枚鳳羽花印記,他說無論何時何地,哪怕有天他死了,只要她還活著,就是把天地劈開,他也要回到她的身邊。 凌帝襄有著稱霸天下的野心,他不甘被命運(yùn)桎梏于黑暗之中,他要帶領(lǐng)魔軍征服三界六道,甚至打到九重天上,與那位居高臨下的大天神臨淵爭一爭高低。 遙遠(yuǎn)的記憶被重新喚醒,那些被塵封的往事,時隔千萬年的光華歷久彌新,她想起了那個昏沉陰暗的天之涯,想起了盛放在異域中的兩種靈花,之后,一個叫作赤水的女神來了,該帶走的被帶走,該遺留的被遺留,明明生于同一個地方,卻是一個駐足在九重天上眾生敬仰,一個墜入幽冥忍受無盡的孤獨(dú)與骯臟。 憑什么,憑什么呢?只憑那一句你生有魔障,只憑那句留你一條性命,她便要困于黑暗之中,永生永世都不踏入塵世一步么? 戰(zhàn)姝妤望著寂靜的夜,良久之后,喃喃的說著:“我要,去找一個人?!?/br> 第154章 魔女戰(zhàn)姝妤(二) 再次見到臨淵,九重天上正興著酒宴,他端坐在珠簾翠幕后,英俊的面容在金獸香霧后顯得模糊不清,卻依舊能看出他優(yōu)雅從容的身形,紫金神冠綰著銀發(fā),額間一枚淡金的神印,更是憑添了無數(shù)風(fēng)華。 清涼的冷風(fēng)微微蕩起,面前的珠簾輕輕搖動,琉璃光采之間,他一直注視著神殿中傾身施禮的女子,玳瑁發(fā)飾,環(huán)佩叮當(dāng),一支金燦燦的鳳釵插在云鬢之上,舉止間恭敬肅穆,分明是前來匯報災(zāi)情的洛河女神。 她的手中持著玉圭,圓潤溫軟的聲音回蕩在殿中:“從去年三月起,大地洪水泛濫,致使千萬生靈流離失所……” 他望著她的目光開始恍惚,向來冰冷如雪的容顏竟有一絲的松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他想象著哪一天她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又是有多久了呢?他與她已經(jīng)闊別許多年,卻好似所有的事都發(fā)生在昨天。 神殿中,她已經(jīng)匯報完災(zāi)情,良久都等不到他的回答,于是抬首疑惑的問道:“神尊,你在想些什么?” 臨淵頃刻回過神,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絳紫的衣袍順著動作滑下,外面的籠紗在繚繞的仙霧中更加模糊不清,他緩緩邁步走到玉階,白皙微涼的手指撩開珠簾,淡淡的說著:“我在想……是何方妖孽,膽敢冒充神女來到我的神殿?!?/br> 若是在從前,滿殿的仙神肯定會驚詫,向來以‘本君’自稱的大天神臨淵,為何會自稱為‘我’,不過在當(dāng)時那樣的情況,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他們自認(rèn)道法已經(jīng)夠深,注視人家那么長時間居然都沒看出端倪,真不知是該說這妖孽修為高深,還是該說她膽大包天了。 殿中的‘洛河女神’果然咯咯笑了起來,身側(cè)的煞氣突顯,現(xiàn)出一個女子的身形,墨色的衣裙,長擺曳地,繡著一襲赤紅的花朵,她的長發(fā)及至腰間,僅用兩枚紫檀木簪綰著,容顏艷麗清冷,嘲諷冷笑之間,竟有種顛倒眾生的風(fēng)華和詭艷。 自從赤水女沉睡之后,世間就再也難找如此出塵美艷的女子了,甚至便是赤水女今日在此,恐怕容色與這女子比起來,也難以分出伯仲。 身側(cè)蓮花座上的仙神飛躍而起,數(shù)十道靈力向她襲擊過來,姹紫嫣紅的光芒頓時閃爍在神殿之間,戰(zhàn)姝妤的目光一直望著臨淵,含著似笑非笑的神情,墨色的廣袖揮起,不過是舉手之間,那些仙神便此起彼伏的哀嚎著,在巨大力量的阻擋中倒飛出去。 與此同時,墨色的衣擺隨風(fēng)飄舞,發(fā)出獵獵的聲響,戰(zhàn)姝妤飛身向臨淵攻了過去,繚繞的煞氣在這晶亮純凈的神殿中格格不入,臨淵負(fù)手站在原地一動未動,身形卻在她接近兩寸的時候,翩然倒飛退后,銀色的發(fā)絲伴風(fēng)繚亂,清淡俊美的神情卻一直未變。 他們一前一后飛出了神殿,最終對峙在宮殿的頂端,臨淵靜靜注視著她,劍眉星目,恍若掩著千秋的冰雪,心中卻已將眾生的命數(shù)算了一遍,良久之后,才淡淡的問道:“你現(xiàn)在……是叫姝妤么?” 戰(zhàn)姝妤的容顏笑得很好看,微微挑著眉:“神尊大人原來還記得小女,當(dāng)真是榮幸之至?!?/br> 臨淵的神色未變,負(fù)在袖中的手卻不動聲色地緩緩收緊,依舊沉靜如水的注視著她,依舊是淡淡的聲音:“你來……做什么?” 戰(zhàn)姝妤手中緩緩化出長劍,氣勢云天的指著他:“自然是殺你?!?/br> 臨淵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些許歡喜,些許苦澀,他靜靜的答:“你殺不了我,我也不愿與你動手?!?/br> 戰(zhàn)姝妤手里持著長劍,聽他這樣說,語氣里帶著些許急切:“既然不愿與我動手,那就拋下一切跟我走?!?/br> 臨淵的呼吸淺淡,淡到幾乎可以令人忽略他的存在,他的身姿玉立,神冠垂下的發(fā)帶似乎都被他的銀發(fā)染涼,他的聲音不咸不淡,卻也無比的認(rèn)真:“姝妤,我很想你?!?/br> 戰(zhàn)姝妤的心中一悸,連握著長劍的手都有些發(fā)顫,她怔怔的望著臨淵,又聽他道:“但我不會離開。” 戰(zhàn)姝妤冷呵了一聲,清麗的容顏里帶著幾分戲謔:“神尊大人當(dāng)真是好風(fēng)骨,守著這座神殿數(shù)萬年都不曾離開,可知滄海桑田,人心易變,臨淵或許還是臨淵,姝妤卻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姝妤?!?/br> 臨淵的眉目有些哀傷,望著戰(zhàn)姝妤現(xiàn)在的模樣,神情中掩著寂靜的悲涼,原來已經(jīng)那么多年了,時光悠然劃過神殿的一旁,一日又一日,卻都未曾在這座晶華宮闕中留下一星半點(diǎn)的痕跡,天地不曾荒蕪,他的心卻在一天天的沉寂中默然蒼老,多少個日夜,他想回到從前,回到屬于他們的天之涯,可是茫茫三界,遍尋不著。 總想哪一日,她會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或者等到哪一日,他可以拋下所有,窮盡碧落黃泉也要尋找她的下落。誰知道,受盡眾生敬仰的大天神也有自己的無奈和哀傷,望著腳下匍匐的蕓蕓萬物,他的心卻始終孤獨(dú),眼里看到的也只是一片灰白的朽木,這座巍峨華麗的宮殿不是神邸,是專門做給他的牢籠,有時候負(fù)手站在云海間,他都恍惚究竟是萬物在驅(qū)使著他,還是他在掌控著萬物。 清冷圣潔的九重天,終究抵不過自在逍遙的天之涯,盡管這里繁華笙歌,盡管那里煞氣滿布,對他而言,與其當(dāng)這個麻木冰冷的神尊,他寧愿選擇再變回那朵花兒,永生永世,陪伴在她身邊的花兒。 可是,歲月終究不允許回頭,即使他現(xiàn)在貴為神尊,也有不能打破的禁錮。赤水女已然沉睡,三界便只能靠他一人支撐,看似欣欣向榮的六道宇內(nèi),倘若沒有大天神的威懾扶持,很快就會變成一盤散沙,他可以什么都不做,甚至都可以什么都不說,只要他還坐在這座神殿里,天地便足以得到應(yīng)有的平衡。 可是……他記憶中那個深愛的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遠(yuǎn)古洪荒,天力甚是濃郁,天之涯常年受到靈力滋養(yǎng),竟從石塊中盛開出曼妙的花兒,他們是一同創(chuàng)生的靈物,不記得相依相伴了多少年,天之涯中環(huán)境惡劣,他們卻一直過得逍遙自在,眼里心里只能裝得下彼此,甚至天真的以為天地之間只有他們兩個存在,直到赤水出現(xiàn)的那天…… 為什么要把他帶走呢?為什么要把她留下呢?說什么生有魔障,明明他深愛的那個她,是那樣的純潔無暇,他看到她匍匐在赤水的腳下,卑微而膽怯,她在祈求赤水把他留下,或者,把她一并帶走,可是那位創(chuàng)制萬物的女神卻硬生生的把他們拆開,明明他們是相互依存,不能離開彼此的。 自從離開天之涯,他便再也回不去,甚至輾轉(zhuǎn)尋找了數(shù)萬年,都沒有找到關(guān)于天之涯的一點(diǎn)痕跡,之后呢?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為什么她會變成這個樣子,渾身上下氤氳著陰寒的幽冥之息,額上還被種下永生永世的邪魔印記,在因赤水招致的離別前,他們分明是一起的,而如今他是神,她是魔,何以別離苦,何以相見難,一朝錯過,歷經(jīng)幾千幾萬年的流連輾轉(zhuǎn),他們之間已然彼此站在了兩岸。 他依舊注視著姝妤,一如往日的溫潤模樣:“姝妤,我不會與你為敵。” 戰(zhàn)姝妤輕笑了一聲,語氣里帶著陰寒:“臨淵,這次是我要與你為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