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照顧好他。

    簡清眼角漸漸紅透了，這種時候，他沒有力氣去回答任何人的話，記者們見他沉默，言語越發(fā)激化，陳助理焦急地越過人群擋在簡清面前，“抱歉，新聞發(fā)布會已經(jīng)結束了，我們老板現(xiàn)在不接受采訪。”

    “請你們立刻離開，安保馬上就來了?！?/br>
    話音剛落，靠右側(cè)的電梯門就開了，十來個年輕力壯手持電棒的安保以絕對強勢的態(tài)度將在場的記者全都疏散了出去。

    整條樓道立刻恢復了安靜，陳助理看出簡清臉色不對，伸出雙手攙住他，擔憂道，“少爺，您還好吧？怎么臉色那么難看？”

    簡清搖頭，將手抽了回來，嗓子啞得像生了銹，“我沒事?！?/br>
    “程冉先生身體不適，回房間休息了，說晚點下來。”陳助理跟在他身側(cè)，“救了程溫先生的那對夫妻現(xiàn)在在那邊等呢?！?/br>
    簡清抬眸望去，果然見到了那對夫妻，兩人正坐在走廊盡頭的長椅上，見他過來，就站了起來，妻子挽著丈夫的胳膊，細聲開口道，“你來了啊?！?/br>
    簡清喉嚨發(fā)緊，“……謝謝你們救了他?！?/br>
    “應該的，舉手之勞。”丈夫道。

    簡清看向兩人的目光中帶了乞求，“能不能告訴我……事情的經(jīng)過?！?/br>
    妻子點頭，張口就說了起來，“我們是在永和大廈的二樓遇見程溫的，當時他倒在地上，很痛苦的樣子，我就跟我老公上去把他扶起來打了120，沒想到醫(yī)生抬著他出商場的時候，有許多年輕的女孩子來圍堵我們，還罵了一些很難聽的話，說程溫是小三……”

    她把整個過程發(fā)生的所有事都說了，包括一些刺耳到極點的話。

    簡清聽得心驚，心臟都扭成了一團，他身形不穩(wěn)地晃動了幾下，陳助理趕緊扶住他。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的另一個世界，“……他真的這么說嗎？”

    “是啊，他說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孩子的爸爸早就離開他了?！逼拮营q豫了一會兒，輕聲問道，“他真的是小三嗎？”

    “……不是，他不是?！焙喦鍝u頭，脫力地在長椅上坐了下來，雙眼紅得像染了血，嘴角的笑卻很溫柔，“他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傻子，是我深深喜歡著的人，我答應他會跟他結婚，會對他好，會好好照顧他，可是這些我一樣都沒有做到……我辜負了他。”

    他的神色突然變了，眼淚從蒼白的臉頰上倉皇滾落。

    妻子從他眼中看到了痛苦和后悔。

    夫妻倆離開的時候，簡清讓陳助理給了他們一張名片，以后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他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們，當作今天的報答。

    他想一個人靜一靜，于是陳助理也被打發(fā)著暫時離開了。

    他在想以后，可是有些懷疑自己和小傻子還會不會有以后了。

    護士剛才說，寶寶可能會死。

    如果是這樣，等小傻子醒過來，他要怎么跟他交代呢。

    寶寶對于程溫來說這樣重要，他一定會一直哭，一直哭，如果他哄不好他怎么辦？

    如果……程溫被推出來的時候，身上蒙著一塊兒白布呢？

    最后一個問題簡清根本不敢想，這樣的念頭單單只是在他腦子里冒出來，就連呼吸都開始絞痛，心如刀割。

    等待是一件很漫長的時候，尤其是當里面的人到現(xiàn)在都生死未卜的時候。

    簡清不記得自己是怎樣渡過這煎熬的幾個小時的，他只記得，當程溫被推出來的時候，走廊那頭窗外的天已經(jīng)微微暗下來了，小傻子乖巧地閉著雙眼，睡容恬靜，只是臉色灰敗，叫他看一眼就心疼。

    病服下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經(jīng)恢復了平坦，醫(yī)生告訴他，孩子保住了，生出來的時候原本已經(jīng)沒了氣息，不過搶救的及時，留了一條命，只是因為在母胎中就長期營養(yǎng)不良，就算活下來以后也是體弱多病。

    那一刻簡清哭了，眼前的結果不是最好的，可至少程溫和孩子都還活著。

    活著，就有希望。

    程溫的身體受創(chuàng)太重，還沒有真正脫離危險，簡清只來得及匆匆看他一眼，他就被醫(yī)生推進了ICU，氧氣罩幾乎扣住了他半張小臉。

    在之后的幾天，簡清只被允許在ICU的探視窗戶外看他，小傻子始終安安靜靜地躺著，纖長漂亮的睫羽垂著一動不動，他時?；孟氤虦貢粫谀骋惶斓奈绾缶捅犻_眼睛看他，像以前那樣甜甜地喚他阿清。

    可他的愿望沒有實現(xiàn)。

    在第四天的傍晚，程溫突然產(chǎn)后血崩，ICU里的儀器像催命鈴般發(fā)出尖銳的叫聲，簡清猶如一個瘋子似的在外面瘋狂地拍著玻璃哭著喊他，很快有醫(yī)生過來沖進病房給他進行心肺復蘇，輸血的時候血袋是用手擠著輸進他身體里的。

    晚了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