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季臨淵暗自與人較勁,咬著牙問:“怎么又舍得搭上自己的手了?” “就算廢了這雙手,我今天也要先廢了你?!?/br> 馮殊拳已揚起,季臨淵同一時間蓄勢待發(fā),劍拔弩張之際,那保安小跑著過了來。 他強笑著勸兩人冷靜,又看向馮殊:“您剛才說,是來找17樓的夏小姐的對吧?要不,我把她請下來了解了解情況,您二位也好當面把誤會——” “好?!?/br> “不用!” 答案南轅北轍兩人到底還是齊齊放了手,又各退一步。 馮殊放了季臨淵走。 等坐回車內(nèi),季臨淵沒心情整理被人拽得亂七八糟的領(lǐng)帶,也沒讓司機立即發(fā)動。 身側(cè)的保溫飯盒并未盛滿,還有一層空著,他實在沒有耐心繼續(xù)旁觀夏知薔將它裝上食物,或是看她花時間擺盤。 按慣例,夏知薔興許還會放上些羅勒葉做裝飾,力圖做到讓人一見就食指大動,心情舒爽。 哪怕自身無察覺,夏知薔骨子里可太知道該怎么對一個人好了。只要她想,這種精準的、循序漸進的討好便可以讓對方在短時間內(nèi)形成習慣,并產(chǎn)生出一種,全世界只有自己被如此對待的錯覺。 季臨淵并不認為,夏知薔這類行為的出發(fā)點中包含有多少純粹的愛意。不然,她為什么能輕輕松松地,轉(zhuǎn)眼就換了一個人實施? 他,不信。 * 季臨淵離開了好幾分鐘,夏知薔才發(fā)現(xiàn),這人居然還順走了工作室的備用門禁卡。 給物業(yè)打電話申請完掛失鎖定,她望著只剩點湯湯水水的琺瑯鍋,氣得胃痛。 她早將鍋里最好的rou全挑了出來,放進了那個食盒里,碼得滿滿當當?shù)模埋T殊不夠吃。相對的,夏知薔只給自己留下一小碗湯,和兩個長看起來不太飽滿的生蠔。 這些食物,連帶著里面的點點心意,全都便宜了季臨淵。 夏知薔給馮殊回電話,解釋道:“剛才一直在忙,沒顧上看手機?!?/br> 馮殊說知道了,又問:“沒留個人搭把手嗎?” “秧秧老早就回去了,下午再來。” “就你一個人么。” “嗯,”夏知薔左思右想,還是沒勇氣說實話,便做賊心虛地加了句,“我,我一個人忙到現(xiàn)在呢?!?/br> 那邊安靜幾秒,只答了一個“哦”字。 感覺出他的意興闌珊,夏知薔深覺自己一直不回消息不接電話著實有些過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等下去哪兒吃啊?要不你先上來一趟,我換個衣服就能走,不用等很久的。正好還有多的馬卡龍,你可以帶去醫(yī)院分給同事,不夠的話我再可以做點布丁,你都拿去——” “不用,突然有點事,過不來了?!瘪T殊說罷,深深吸了口煙。煙氣入喉,又吐出,眼前只剩霧蒙蒙一片灰色遮住太陽,繚繚繞繞的,沒有形狀。 他忽然有點可惜,可惜這個注定被浪費的大好晴天。 聽馮殊說自己還沒到,夏知薔心里一松,等察覺到聽筒里一陣一陣的呼氣聲,她不由規(guī)勸:“你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br> 沒溫度地低笑了下,馮殊客氣道:“謝謝關(guān)心?!彼坪跏菫榱嘶貓髮Ψ降捏w貼,他隨口問了句: “吃早餐了嗎?” 這問話太窩心,夏知薔眼眶驀地一熱,鼻子也跟著開始發(fā)酸。她強行用平靜的語氣說吃過了,只是吃得太早、餓的快而已。 “那就好?!?/br> 抬眼看向公寓樓的玻璃外墻,靜默了一會兒,馮殊將裝了煎包的牛皮紙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轉(zhuǎn)身離開。 樓上,夏知薔絞著手指呆坐在原處,表情無措。 她剛剛又習慣性地騙人了。 一屋子面包蛋糕牛奶雞蛋,從昨晚到今晨全在圍著美食打轉(zhuǎn)……她并沒能分出精神安排自己的早飯。 她真的好餓,好想吃一點熱乎乎的、帶著咸香氣息的食物,可剩下的那點湯已完全冷透,室溫下的生蠔也開始冒腥氣,不能入口了。 捂住隱隱作痛的胃,夏知薔弓起身子,垂下頭。 她怪自己腦子太笨,永遠做不到同時滿足自身和別人的需求,但同時搞砸兩樣,似乎很在行。 去酒莊送完貨,昏頭腦漲的夏知薔到家已經(jīng)□□點了。 室內(nèi)空無一人,隨便填飽肚子又洗了澡,她靠坐在床沿,邊想事情邊楞楞地撕著唇上的死皮,直到唇瓣被扯出個好深的口子,才痛得回過神。 從下午到現(xiàn)在,不知第幾次拿出手機撥了出去,嘟嘟的忙音傳來,夏知薔還是打不通馮殊的電話。 如果生活也像做甜品一樣簡單就好了,夏知薔想,她能感覺到馮殊的不滿,但她永遠弄不懂他為什么不滿,這不是靠努力就能習得的技能。 她太笨了。 隨著時間流逝,夏知薔不由自主地開始設(shè)想——馮殊和季臨淵難道真的撞上了?他只是不打算告訴自己而已。 要真是這樣,馮殊很有可能會選擇直接離婚,確實用不著跟夏知薔多廢話。 他也許,不會再回家了。 一念至此,夏知薔慌慌張張地在衣帽間里一通檢查。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衣物大都還在,她松了口氣,旋即又怨自己大驚小怪,遇事就自亂陣腳、沒有章法。 到底是坐不住,她拿了車鑰匙奔下樓。 夏知薔先去了趟仁和醫(yī)院。 她上次來仁和心外,還是“求婚”那天,馮殊穿著白大褂等在走廊盡頭,在潔凈到發(fā)白的陽光中似笑非笑看向她。 這邊的醫(yī)生辦公室和病房用一扇門隔開了,夏知薔沒辦法直接進去找人,只能去護士站問。 馮殊曾不止一次被女病患或是女家屬追著要號碼要微信,因此,那小護士狐疑地瞥了夏知薔幾眼,問她跟馮殊是什么關(guān)系,找人家做什么。 夏知薔答:“我是他……他太太?!?/br> 沒忍住,小護士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笑的時候還跟旁人對了個眼神。輕咳幾下,她正色道:“馮醫(yī)生還沒結(jié)婚呢。小jiejie,要不你再想想別的借口?” “我真的是他老婆!” 見幾人像圍觀鐘情幻想癥的患者一樣看著自己,夏知薔恨不得當場回家把結(jié)婚證拿來,甩她們臉上。 一個稍年長些的護士過了來。 簡單了解了下情況,她瞪了幾個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幾眼,對夏知薔說:“小馮今天不當班,就上午來了下,這會兒已經(jīng)不在醫(yī)院了。你要不嫌麻煩,可以試試掛他的號?!?/br> 夏知薔挫敗地離開醫(yī)院。 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兜了幾圈,她驚覺,自己對馮殊是那么的不了解。除了工作和回家,她根本不清楚這人此外的時間會消磨在哪里,又有什么消遣或是愛好。 夏知薔,是個不稱職的妻子。 哪怕她拼命地營造出了一種在很努力地討好著對方的假象,都掩蓋不了這個可怕的事實。 將車停在路邊,她趴方向盤上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猛地坐直身體,在微信里翻出久無聯(lián)系的陳渤。連發(fā)了三條微信問對方知不知道馮殊在哪里,夏知薔等了等,沒收到消息,決定先回家。 剛進電梯,陳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寶貝老公沒丟,我給扔門口了,記得‘查收’,”他還是副不著調(diào)的樣子,“皇馬輸了球,這老小子心里不爽,多喝了幾口。攏共一杯半而已,誤不了事,你別怨他?!?/br> 夏知薔說感謝。 “小夏meimei還是這么溫柔?!标惒澈俸傩Γ氨緛硐氚讶藥夷莾喝惡弦凰?,免得你難辦,馮殊死活要回來。等到了吧,他又說門鎖換了、自己沒鑰匙打不開,我只好扔門口了。你要搬不動,就把他擱那兒,睡一晚上樓道死不了?!?/br> 他還想繼續(xù)比比,電梯門打開,夏知薔看到那個靠著大門站的高瘦男人,心一抽,直接把電話掐了。 馮殊垂著頭靠在門上,肩膀無力地塌下,襯衫紐扣也松開了兩粒,上上下下的布料皺巴巴的。 哪怕只看個大概,夏知薔都能瞧出渾身上下掩不住的頹然與落寞。 他平時哪是這個樣子。 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心愛的球隊輸了嗎? 走上前,夏知薔本想埋怨一句“為什么不接電話”或是“還知道回家啊”,話說出口卻成了一句委屈巴巴的: “還以為你不回來了?!?/br> 她撇撇嘴,想著先把人弄進家門要緊,又硬生生把快涌出來眼淚憋了回去。 馮殊擋住了門鎖,夏知薔想叫人讓開點好打門,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誰知,對方賭氣一般地將手甩開。 他胸口起伏,重重地呼吸著,還一頓一頓地叫她的名字:“夏、知、薔?!?/br> “嗯?” “你為什么,總是不給我鑰匙?” 夏知薔沒明白這話。 定定地看向妻子,馮殊原本皚皚如雪的眼白被酒精熏得通紅,語氣像控訴,也像委屈。他說:“沒有鑰匙,我該怎么進門?” 作者有話要說: 知知:老公不回家,委屈巴巴 小馮:我沒有鑰匙,委屈巴巴 max 季霸天:委……委實有趣! 第18章 長期過量飲酒會引發(fā)手抖, 加之醫(yī)院有規(guī)定酒后不得上崗, 怕誤事的馮殊極少主動碰酒精。 在夏知薔的記憶里,他上次喝醉, 還是在兩人辦婚宴時。 今天的馮殊,喝得比那天還要多一些。 他嘴里一直念叨著鑰匙鑰匙, 全不復平時惜字如金的高冷模樣。不好在門外逗留, 夏知薔只得勉力將馮殊推開點, 艱難地打開了門。 門一開, 馮殊跌跌撞撞就往里走,明明連保持平衡都很困難, 居然還知道要先脫鞋。 夏知薔怕人摔了,追上去一把扶住,他第二次甩開她的手, 嘟嘟囔囔:“不喝, 不能喝了,我要回家, 回家?!?/br> 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馮殊身后,一路進了主臥,直到他差點要被地毯絆住, 夏知薔才尋到機會上前,扶著人在床沿坐下。 肢體無力的馮殊向后靠坐, 頭往一側(cè)歪著,眼神迷蒙,雙頰泛紅, 嘴唇比頰上更紅。這顯然是酒精作祟,夏知薔卻冒出種罪惡感,好似是她把人給欺負成這樣了。 捏住他的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對不起,還一連說了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