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但那是往常,末日之下,海水早已在低溫中凝固,懸崖下沒有浪濤,只有聳立的冰川。 已經(jīng)到達了目的地,但他們的旅程還沒有結(jié)束,卡牌依然不能使用,想要尋得新的太陽,就必須得爬到崖頂。 孟醒不敢耽擱,雖然從時間來看,距離太陽完全落下,差不多還有一個小時,足夠他們爬上懸崖。 但凡事都有意外,他們所要面對的意外還特別多。 他和溫如嵐一前一后的下了車,下面的路雪地車已經(jīng)無法行進了,他們只能靠走。 溫如嵐想要自己走,但是孟醒卻不由分說的,將他背到了自己背上。 沒有得到靜養(yǎng)的腳腕傷勢在加重,咬著牙也可以走,但每一次邁動傷腿,都一定會感動疼痛。 溫如嵐很擅長忍痛,他可以做到不吭一聲,甚至面不改色。但孟醒無法忽視他的痛苦,他執(zhí)意的背著溫如嵐走完這段最后的路。 溫如嵐沒能拒絕,他又一次趴到了孟醒的后背上,一如往常的寬闊和有力。 雪一刻不停,從時間走入8月10日開始,這場大雪就再沒有停下,好似一定要冰凍起這世間的一切生靈,它才肯罷休。 風(fēng)雪中,他們一起前行。 路并不好走,又滑又陡,孟醒在保持速度的同時,還要小心腳下的冰棱。他不能出錯,一但滑落,不光是他會滾下山坡,溫如嵐同樣會。 溫如嵐攬著孟醒的脖頸,用自己的體溫,為對方在風(fēng)雪中保暖。孟醒會因為懸崖的陡峭擔(dān)心害怕,他卻完全不會。 有孟醒在的時候,他似乎什么都不會怕。 雪地上,孟醒一步一個腳印,堅定且執(zhí)著的漸漸接近著崖頂。 而溫如嵐也一步步強化著自己的決心,他的害怕因為孟醒而消散,他的動搖也在孟醒的堅定下凝固。 終于,駛過漫無邊際的荒原,跋涉過不知多遠的路途,在日落前的十分鐘,孟醒到達了崖頂,溫如嵐的心也堅定如鐵。 孟醒看著崖下一望無際的冰原,那些冰層下,是凝固住的本該奔涌不息的海潮。 溫度降的太快,海水在凝結(jié)之前,還在涌起波瀾,眼下從崖下往下眺望,還能依稀看到海浪起伏的弧線。 這里就是極東了,是山川的盡頭,是天之涯。 孟醒確認自己到達了目的地,便將溫如嵐從背上放下。 他稍微喘了口氣,正想拿出卡牌,溫如嵐卻突然從他面前走過,他向崖邊走去。 孟醒愣了一下,隨即在溫如嵐站在崖邊時,連忙拉了一下溫如嵐的手。 “小心別掉下去!”他喊了一聲。 溫如嵐隨意的點了點頭,他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會不會掉下去。 他只是想看看風(fēng)景,他示意孟醒放開自己,孟醒卻并不放,他牢牢的攥著溫如嵐的手。 溫如嵐沒辦法,只得稍微往后退了幾步,離懸崖有了一段距離,孟醒終于肯稍微放松一點力道。 他仍然握著溫如嵐的手,不是不放心,而是因為對方的手很冷,他想要幫對方暖手。雖然他也好不到哪去,末日的寒潮即將降臨,溫度低到可怕。御寒的衣物已經(jīng)起不到多大效果,他和溫如嵐的體溫都低到臨界點。 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孟醒將卡牌取出,繪著金烏的卡牌剛一出現(xiàn),周圍那些風(fēng)雪就被外散的熱意所融化。 像是有一層看不見的保護膜,風(fēng)雪無法靠近金烏所在的地方。 這范圍并不大,因為金烏的力量還封印在卡牌之中,等到孟醒使用它時,它才會真正散發(fā)出,溫暖世界的熱度。 沒有人會在末日下死去,不需要做殘忍的一億名額抉擇,金烏的力量足以輻射全世界。 這一切,只需要他發(fā)動卡牌就好了。可在他真正發(fā)動前,溫如嵐卻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孟醒,這張卡是哪來的?” 他這個問題問的莫名,孟醒很不解,但還是回道:“系統(tǒng)給的啊?!?/br> 他明明早就將系統(tǒng)和外掛卡牌的事跟溫如嵐說過了,可溫如嵐依然在問,而且,溫如嵐的下一個問題,讓孟醒愈發(fā)不解了。 “真的有系統(tǒng)嗎?”溫如嵐問。 “當然...”孟醒想也不想,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因為這本來就是既定的事實??伤暮V定,在看到溫如嵐深邃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時,慢慢沒了蹤影。 他想說“當然有”,可那個“有”字,不知為何,他說不出口。 他不說話了。 溫如嵐卻在說,他說起孟醒平常使用卡牌時的疑點:“抽卡是隨機的,沒有規(guī)律的,可你每次抽到的卡牌效果都恰到好處?!?/br> “不是的,我明明也抽到過很多廢卡.......”孟醒試著辯駁:“而且系統(tǒng)本來也是會根據(jù)游戲環(huán)境設(shè)置不同的禮包的,可能它會根據(jù)玩家的困境來設(shè)置不同的卡池呢?” “那在上一重夢境中,我?guī)湍愠榭谴?,我說我希望你會出貨,你還記得嗎?”溫如嵐又問。 “記得啊,你一說我就連出了三張sr,你的話果然很管用...”孟醒像是找到了反駁的證據(jù),臉上現(xiàn)出了一抹笑容。 可溫如嵐卻在下一刻說:“可我當時心里想的是你什么都抽不到?!?/br> 孟醒怔住了。 溫如嵐不管孟醒的怔愣,他繼續(xù)往下說,說一個無論是他,還是孟醒,都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實:“抽卡的幾率,或是功用,一直都跟著你的心意運轉(zhuǎn)?!?/br> “系統(tǒng)提供的道具有改變夢境規(guī)則的能力,這是夢澤君的夢,除了天,還有什么東西能比他更強大呢?” “沒有。”溫如嵐自問自答:“夢澤君已經(jīng)是夢境的主宰,除了天,沒有任何神或魔可以在夢境中壓制他?!?/br>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孟醒松開了溫如嵐的手,他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想要逃避溫如嵐接下來的話。 可溫如嵐卻進了一步,他不讓孟醒再逃避下去,他有些殘忍的,揭破那個孟醒一直自欺欺人的真相。 “孟醒,沒有什么系統(tǒng),這也不是游戲?!?/br> “不要再騙自己了...”他對孟醒說:“你才是夢澤君。” 第110章 諾亞城中, 人類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停止了,爭斗沒有意義,反正日落之后, 無論敵人還是友人,都會在風(fēng)雪中凝固。 軍人們放下武器, 跟著其他癲狂的人群一樣, 在末日下瘋魔。 可還有一處戰(zhàn)斗在繼續(xù),龍與蛇在城中爭斗。他們從天黑打到天明, 又從天明打到天黑。 雖然還沒完全黑下來, 天際還有最后一絲光亮,但距離日落,也已經(jīng)很近了。 他們也從一開始的人形雙雙變成原型,龍蛇在空中糾纏,撕咬。 他們互不相讓,也互不留手, 招招兇險,招招致命。 但突然的, 這緊張糾纏的戰(zhàn)局, 有一方主動退出。 無燼重新變回了人形, 他站立在高聳的中樞塔之上,風(fēng)吹起他的衣擺, 是大大小小的破洞。他看著自己身上在戰(zhàn)斗中被損壞的衣物,不由對著在懸停在空中,爪牙崢嶸的應(yīng)龍抱怨道:“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下那么重的狠手干什么?” 玩笑?封燁看著自己龍身上殘缺的鱗片,從鼻腔里發(fā)出了一聲重重的冷哼。這些新添的傷痕又深又狠,有幾處已經(jīng)直逼心脈。就想他殺無燼一樣, 無燼同樣想殺他。 可無燼卻搖了搖頭,像是對封燁的誤解很無奈:“封燁,你一心想殺我,我卻從來都不想殺你?!?/br> “你刺穿我心臟兩次,我只是想給你點教訓(xùn)而已?!睙o燼又揚起了微笑,笑容中有無奈也有包容,像是兄長在教訓(xùn)不聽話的幼弟。 他這副總是以哥哥自居的論調(diào)封燁非常厭惡,他跟無燼雖然是光暗同生的關(guān)系,卻絕不是兄弟。 但他也沒有繼續(xù)發(fā)動攻擊,因為無燼的下一句話:“我其實是在救你啊,封燁,你應(yīng)該感謝我才對?!?/br> 他這句話比先前那句還離譜,分明是他擋了封燁的路,阻止封燁去殺死溫如嵐。若不是他橫插一杠,封燁或許已經(jīng)得手了。 正常人聽到這樣的胡言,應(yīng)該是不屑,而非感謝。封燁自然沒有感謝,但不屑,他同樣沒有。 他變回了人形,凌空而立,跟高塔上的無燼遙遙的對望。 無燼一見封燁這樣的表現(xiàn)就明白了,他勾著唇角,挑明道:“封燁,其實你也已經(jīng)知道了吧?!?/br> “知道這個夢境的真相?!彼D(zhuǎn)頭看著東方,那兩個人逃亡的方向。 封燁也看著那里,他的目光悠遠又深邃,并沒有之前的凜冽殺意。 他其實并不想殺溫如嵐,這個夢境中的溫如嵐也并沒有做錯什么,甚至還是個拯救末日的科學(xué)家。只是結(jié)束這個絕望的夢境的唯一辦法,就是叫醒夢的主人,而想要叫醒夢的主人,就必須打破讓對方沉溺夢中的妄想。 但這個舉動卻也非常危險,因為這里是夢境,夢澤君的夢境。 夢境中的規(guī)則跟外界不同,外界的強橫在夢境中也并不通行。 想要強行喚醒一個不愿醒的人,尤其對方還是夢境最強的掌控者,所遭遇的反噬會非??膳?。 無燼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這個后果,他的能力在夢境的法則下被剝奪,在夢澤君的神力下,他被萬箭穿身。 即便在現(xiàn)實中,他是強橫到天道也無法奈何的巨蛇,但在夢境之中,他卻在夢澤君制定的規(guī)則中不堪一擊。 這是主場優(yōu)勢,夢澤君本身并不善戰(zhàn),但只要身處三千夢域之中,就沒有任何神或魔可以戰(zhàn)勝夢澤君。 他只需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復(fù)制、剝奪別的神魔的力量,他是夢境的守護者,也是夢境的法則。 哪怕他在自己編造的謊言中忘記了身份,但對力量的掌控是一種本能,在封燁舉劍指向溫如嵐時,夢境的規(guī)則就開始改變了。 在孟醒掌中藏著的那張方寸大小的卡牌之中,有可怕的力量在凝聚,可怕到即便封燁是有戰(zhàn)神之名的應(yīng)龍,也在這股力量下感到很重的壓力。 他并沒有自信能在夢境中戰(zhàn)勝對方,他在冒險。 “封燁,你還是太心軟了?!睙o燼突然又嘆息了一聲,他遙望著東方,看著萬里之外的天之涯:“這個夢境已經(jīng)行至尾聲,夢澤君的力量也已經(jīng)在輪回中耗盡,他對夢境的掌控已經(jīng)遠遠無法與全盛時相比了,無論成敗與否,夢都要醒了,你何必非要提前幾個小時去叫醒他呢?” 因為...封燁沒有說話,但他自己心里卻有答案。這個夢太絕望,他不愿這個夢再繼續(xù)下去。繼續(xù)下去,不會有救贖,只會有更深的絕望。 夢澤君在試圖挑戰(zhàn)天道定下的,構(gòu)成世界運行的最基本的秩序,那是不可撼動的鐵則,天道絕對不會讓他成功。 封燁想要提前打破這個夢境,在最大的絕望到來之前將一切終結(jié),雖然這同樣是絕望。 不過在封燁準備冒險與夢澤君一戰(zhàn)之前,無燼出來阻止了他,他表面上是阻止封燁對溫如嵐動手,卻也是在阻止夢澤君對封燁動手。 當然,他出手的目的,未必是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是為了救封燁。封燁對無燼的秉性再了解不過了,無燼看起來隨心所欲,行事沒有邏輯,但其實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朝著他那個千萬年不變的執(zhí)念前進。 他要取天道而代之。他在這個夢中停留,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對他的目的有助益的方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封燁猜不到無燼的想法,他選擇直接出聲詢問,雖然他知道無燼大概并不會告訴自己。 無燼也果然沒有回答,他只是聳了聳肩,無所謂道:“這個重要嗎?” “你也不必把我想的那么心機深沉,也許我只是單純的想旁觀一下與天命對抗的結(jié)局呢?”無燼微笑的看著封燁,就像封燁了解他一樣,封燁腦子里的想法,他也大概都能猜到。 無燼倚著身后的高塔,他抱著手臂,語氣玩味又興奮:“天定的規(guī)則,到底能不能改變呢?” “夢澤君?!彼钪@個名字,隨后將視線轉(zhuǎn)向東方,西方的太陽越沉越低,在人間的光熱散盡之前,在極東的天之涯,是否會有新的太陽升起呢? 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