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特意留出的那一道窗縫柳五兒忍不住背脊一涼，繼而露出一個客氣地微笑，朝魏大娘點了點頭。

    魏大娘滿意地一勾唇角，很快就收斂了笑意，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廝中的一個就折身進(jìn)去通報去了。

    很快，柳五兒被帶進(jìn)了林如海的臥房就如同她聽到的那樣，林陳氏也正在這間屋內(nèi)，坐在床邊的一章太師椅上，屋里只有管家服侍在側(cè)若不是管家也在，那可就是真的不顧男女大防、犯忌諱了。

    柳五兒不敢多看，老實地跪在地上，給林如海和林陳氏行禮。

    她低垂著頭，能清楚地感受到林如海和林陳氏的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半晌，林如海才一邊咳嗽一邊說道：老嫂子，這就是我說的那個丫鬟了。她雖然以前是我岳母身邊的丫鬟，但是在黛玉身邊服侍了兩年多，主仆之間很有情分。他又咳了一聲，吩咐柳五兒，紫鵑，你把上次告訴我的那些話，一字不落地，再和我這位老嫂子說一遍吧。

    這是

    柳五兒定了定神，回想了一下自己那日的言辭，盡量完整地復(fù)述了一遍。

    林陳氏聽了之后，卻是默然不語，低著頭喝了兩口茶，才輕嘆道：這也鬧得太不像了。這樣的感嘆之意不過一閃而過，她很快就扭頭看向林如海，問他：既如此，你又想讓我如何幫你呢

    林如海神色一動，又有了咳意顯然，他也還沒有完全想好，到底以何種形式，把黛玉托付給林陳氏。

    族弟啊。不等林如海想出一個完全的辦法，林陳氏就再次開口，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孤兒寡母當(dāng)年若不是你幫著，棲兒未必能高中二甲，這個情，我和棲兒一直記在心里，你想把侄女托付給我，我也自當(dāng)義不容辭。但是，棲兒的差事不能耽擱太久，再過幾日，我和棲兒就要啟程進(jìn)京，那時黛玉自然還在你身邊服侍，那位賈家的璉二爺

    賈璉的來意是什么，為什么一直留在江南，而不是把黛玉送回來之后就立時折身返京，他的目的，這里面的道道，林如海和林陳氏都不會想不明白。林棲不能一直留在江南，林陳氏更不可能以寡婦的身份留在林府，等他們一走，萬一林如海再有個什么閃失，整個林府，就全然落入賈璉的掌控了不是林陳氏看不起黛玉或是林家的大管家，只是，一個是體弱多病的小姑娘，一個是下人，縱然再天資聰穎，忠心能干，也比不過國公府的嫡系子弟能量大。

    而林如海這一支，和林家宗房關(guān)系疏遠(yuǎn)，也就只和自己這一房有些交情。如果林如海拿定了主意，從此就讓黛玉跟著林棲母子，那么

    林陳氏嘆了口氣，她也實在是拿不出能夠兩全的法子，這才一定要林如?，F(xiàn)在就拿出主意來。

    林如海又何嘗不為難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就算已經(jīng)能夠淡然直面自己的結(jié)局，卻也總恨不得能夠再多照顧女兒幾日、多見女兒幾面

    還是林如海面上露出明顯的掙扎，若我終有一日去了，還是讓黛玉先回岳母家吧，我聽她說過，岳母對她很好，甚至比對老人家自己的嫡親孫女還要更為寵愛，一應(yīng)供應(yīng)都是府里最好的，和表姐妹們也都很融洽

    林如海帶著一絲狼狽地朝林陳氏解釋自己的決定，林陳氏也沒有再逼他，既然你覺得這樣對黛玉更好，那我自然依你。只是，日后若有變故她一邊說，一邊看了柳五兒一眼。

    柳五兒緊緊抿著唇，她一直都不敢抬頭，但是只聽這些交談的內(nèi)容，也能猜出林如海和林陳氏在商量的是什么事，她不得不承認(rèn)，林如海和林陳氏的話都很有道理，特別是林如海，一心為女兒著想，不僅考慮到了黛玉的終身，還考慮到了她一時一會的快樂。

    黛玉在賈家的生活，是快樂的嗎

    或許，在她的病還沒有那樣嚴(yán)重，在某些時候，確實是快樂的。畢竟，賈家不只有寶玉，還有那么多和她年齡相近的伙伴，柳五兒不得不承認(rèn)，在黛玉喪母喪父之后，湘云、探春等人的陪伴，還有賈母的關(guān)心，確實緩解了黛玉的悲戚之情。更何況，賈家還有寶玉

    林如海伴隨著輕咳的聲音再次響起，顯然，他已經(jīng)在片刻中思忖出了一個相對穩(wěn)妥的辦法：我會修書一封，再留下一樣信物，若真到了那時候，老嫂子只管拿著這封信和信物去找我岳母不，我會修書三封，一封拜托老嫂子收好，另一封就交給賈璉，讓他直接帶給我岳母再留下一封給玉兒，到時候，三封手書相互應(yīng)照，老嫂子又出身林氏宗房，撫養(yǎng)族女史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想來我那岳母也就會讓老嫂子帶走玉兒了。

    柳五兒張了張嘴，她很想提醒林如海，賈母若是固執(zhí)起來，可不會管林家宗房撫養(yǎng)黛玉是不是更加名正言順?？上?，無論是林如海還是林陳氏，此時都已經(jīng)忽略了她，沒有看到她的欲言又止。

    到底要不要貿(mào)然開口

    柳五兒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因為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到一個因素，那就是：黛玉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