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低聲道：“上古起，你們這些凡人就人心不足蛇吞象，造了天梯天樹，妄圖向上爬……如今又來干涉神明之事……不怕、再遭報(bào)應(yīng)？”

    話音一落，卻聽后面有人咯咯怪笑道：“這話說得好，好呀！人心不足蛇吞象……但你們害了許多凡人是真，現(xiàn)在說這些話，不嫌牙酸？”

    眾人急忙回頭，卻見一直不見蹤影的副宮主搖搖晃晃走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把羽毛扇，從頭到腳又干凈又整齊，和這里的狼狽景象簡直格格不入。

    容谷主哼了一聲，將那妖提起，道：“清奇，把這妖關(guān)在你島上的地牢中，改天細(xì)細(xì)審問！”

    副宮主又笑道：“還地牢！地牢早就空啦！你們仔細(xì)算算，莫要著了人家的道！”

    東方清奇心中一驚，深深看了他一眼，回頭吩咐翩翩幾句，他立即會意，轉(zhuǎn)身便走。過得片刻，紅影一閃，又趕了回來，驚道：“掌門！地牢大門不知被何人打開……里面……空空如也！”

    此話一出，年輕弟子們還好，三位掌門人都是悚然變色。容谷主從懷中取出一面銅鏡，抬手一拂，整座浮玉島的景象立即映在其中。他額上滿是汗水，似是在艱難地找著什么。

    副宮主又道：“依我看嘛，大門這里都是人，他們肯定是朝其他可以離開浮玉島的地方走嘍！”

    東方清奇拂袖便走，他自然知道所謂別的出口是什么地方——北面的山坡！四面是茫茫大海，要進(jìn)島絕無可能，但要從那里出去，只要熟悉地形，繞過看守弟子，輕而易舉便可逃離浮玉島！

    誰又熟悉浮玉島地形？

    歐陽！東方清奇恨了一聲。褚磊立即隨他趕往北面山坡，璇璣他們互相看了看，也跟著跑去，只留下容谷主，慢慢收了銅鏡，一掌劈中那妖的胸口，將他打得狂噴鮮血，暈死過去。

    “副宮主，你知道的東西可真不少?！彼淅湔f著。

    副宮主打了個哈哈，抱拳道：“不敢不敢，本座一向孤陋寡聞，怎比谷主見識廣博，連那人押在陰間都知道……”

    容谷主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

    東方清奇一行人朝北面山坡狂追過去，一路上卻沒看見半個人影，最后齊齊停在山崖邊。

    “掌門，這里沒人?！濒骠嫠奶幙戳艘幌?，立即給出結(jié)論。

    東方清奇眉頭緊鎖，盯著兩旁濃密的樹林，似乎要將它們瞪穿了，將藏匿于其中的人找出來。

    海風(fēng)卷著山風(fēng)急急吹過，眾人的衣衫都被吹得獵獵作響，璇璣忽然捂住鼻子，指向林中，輕道：“那邊……有妖氣。”

    她一個小女孩兒的話，本來也沒人聽，何況妖氣這種東西也不是說聞到就聞到的。褚磊皺起眉斥責(zé)她：“你不要搗亂！什么妖氣！”

    璇璣眨了眨眼睛，低聲道：“是妖氣！動作很快！要到山崖邊上了！”

    她猛然抬起手指，指向林中黑暗的地方。東方清奇回頭道：“給我一把弓！”后面立即有弟子把長弓鐵箭遞了上來，他運(yùn)足真氣，長臂拉開弓弦，手腕穩(wěn)如鐵，一面道：“小璇璣，在哪個方向？”

    璇璣抬手一指，他箭尖對準(zhǔn)那個方向，灌注真氣于鐵箭，手指驟然一松，只聽破空之聲乍響，那根箭激射而出，林中果然聽見有人悶哼一聲，緊跟著又傳來女子的驚呼，風(fēng)聲蕩過，樹頂簌簌幾聲亂響，兩團(tuán)黑影輕飄飄地從樹頂飛了起來。

    “想跑？！”東方清奇抽出另一根箭，拉滿，嗖地一聲，正中其中一團(tuán)黑影，扎手扎腳地摔了下來。

    眾人急忙追去，跑到林中，卻見對面也急急跑來一人，穿著黑衣短打，背后還背著一個包袱，面容清麗絕俗，居然是東方夫人！她一見到眾人，臉色登時蒼白，不過看上去倒不怎么害怕，只停在那里，定定地望著東方清奇，只當(dāng)他要說點(diǎn)什么。

    出乎意料，東方清奇似乎早就知道她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什么也沒問，只一擺手：“看住，不許讓她跑了！”

    幾個弟子雖然詫異莫名，但也不敢不聽師尊，只得過去將她圍住。東方夫人臉色一會紅一會白，半晌，才道：“老爺，你這樣對我！”

    東方清奇仿佛沒有聽見，自去林中將受傷掉落的兩個人縛了過來，果然其中一個便是穿夜行服的歐陽管事，他背后中了一箭，臉色猶如白紙一般，倒也硬氣，一聲不吭地被他拽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全身上下裹著麻布的人，看不到臉。

    眾人萬萬想不到內(nèi)賊居然是自家人，而且一個是掌門夫人，一個是島上的大管事。大管事平日里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模樣，誰想他竟然藏的極深，方才那騰空而起的輕身功夫，就連島上修煉十余年的大弟子也做不到。

    東方清奇定定地望著兩人，良久，將手里的弓箭丟在地上，道：“你們……瞞的我好啊。”

    第六章 變（六）

    歐陽管事垂頭不語，那東方夫人被弟子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雖然沒人敢動她一下，但也休想離開半步，不由急道：“老爺！你怎么這樣對我！”

    東方清奇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訴苦，只是看著歐陽，低聲道：“我把你當(dāng)作兄弟，你卻背后插人一刀。不如把前因后果都講一遍，告訴我，為什么？”

    歐陽沉默半晌，才輕道：“人妖殊途，哪里來的許多為什么。十二年前你救了我，我為你盡心做事，還了這份恩情。如今恩已還完，你我從此再無干系?！?/br>
    “你是妖？！”不光是東方清奇，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歐陽淡道：“怎么，知道我是妖，就覺得一切理所應(yīng)當(dāng)？我搶了你妻子，還帶走要犯……就因?yàn)槲沂茄@個結(jié)果你應(yīng)當(dāng)能接收吧?！?/br>
    “歐陽先生！你不要……”翩翩忍不住插嘴，卻被東方清奇揮手打斷。

    “我記不得曾救過你，所以對你也談不上什么恩情。倒是你盡心盡力為我浮玉島做事，這十年我很感激。今次我可以放你走，但此人不得帶走?！?/br>
    東方清奇指向那個佝僂著身子縮在歐陽身后的那人，他渾身上下裹著麻布，什么也看不到。

    歐陽摸索著后背的傷勢，一咬牙狠狠拔出了那根鐵箭，丟在地上，灑了一地的血。東方夫人在后面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甚是憐惜地喚了他一聲：“桐郎……不要緊么？”

    歐陽靜靜望著東方清奇，淡道：“他被你們世世代代押了這么多年，也該重見天日了。按你們凡人的道理，你對我有恩，我本不該做對不起你的事。但你的恩情我已經(jīng)用十年還完，如今等同與陌生人，我自是要將他帶走，而你要?dú)⒁獎帲彩悄愕淖杂?。?/br>
    說罷他抬手將那人提起，足尖在地上一點(diǎn)，居然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轉(zhuǎn)眼就拔地三四尺。東方清奇哪里能容他在眼前逃走，當(dāng)下抽出腰間寶劍，那劍名為驚鴻，可以任意長短，隨心而變，當(dāng)年在鹿臺山便是靠此劍傷了天狗與蠱雕。

    歐陽眼見背后一道寒光直刺過來，曉得厲害，不敢硬撞，當(dāng)即在空中輕輕一旋，讓了過去。忽聽下面?zhèn)鱽頄|方夫人幽怨的聲音：“桐郎你是要拋下我一個人走嗎？你忘了答應(yīng)過什么？”

    他猛然一怔，動作在空中凝滯了一下，東方清奇立即瞅中破綻，手腕一轉(zhuǎn)，那劍猶如蛟龍擺頭，硬生生扭轉(zhuǎn)過來，歐陽待要躲閃已是不及，抓著那人的手腕被驚鴻刺中，手指頓時沒了力氣，那人直標(biāo)標(biāo)掉了下來，被翩翩一把撈住，跟著便是一愣——此人不叫不嚷也不動，而且身子重如生鐵，險(xiǎn)些就要脫手而出。

    歐陽見人被奪走，立即落地來搶，東方清奇拔劍與他斗在一處，只覺他身子軟綿綿地，劍尖刺上去也是一滑而過，好像刺中一塊厚實(shí)的油皮。自己與他相處十年，直把他當(dāng)作親兄弟一般，又憐他不會功夫，每每好意要教他，卻總是被婉拒。

    如今他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要婉拒了。他身法輕靈柔軟，簡直比浮玉島的功夫還更軟上一層，一拳一腳毫不費(fèi)勁，赤手空拳就擋去了他所有的攻擊。他明白這是在相讓，歐陽是妖，倘若當(dāng)真發(fā)力，縱然是修行多年的修仙者也承受不得。凡人與妖魔神靈的差距，是天與地一般的，縱然拼命追趕，也大多是枉然。

    想到此處，東方清奇忽然覺得一陣心煩意亂。這世上還有什么是可以完全信賴的？全心愛戀的妻子心有他人，直截了當(dāng)?shù)乇撑炎约?；?dāng)作兄弟的那人瞞了自己十年，臨走還要將浮玉島最大的秘密搶走。自己修仙幾十年，天下五大派之一的掌門，何等風(fēng)光耀眼！到如今才明白坐井觀天是什么滋味。

    他心神紊亂，手下的招法也跟著亂起來，冷不防被歐陽一把抓住驚鴻劍，他大吃一驚，立即要抽回來，誰知他的手竟猶如鐵鑄一般，紋絲不動。褚磊見狀不妙，當(dāng)即要上前相助，卻被他厲聲喝止，電光火石間，驚鴻被歐陽一把搶走，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刺入東方清奇的右胸。

    “得罪了！”歐陽松開驚鴻，右足在地上一點(diǎn)，輕飄飄地讓過褚磊的劍，回手用力抓向被翩翩扯在身前的那人。翩翩早已預(yù)備了他要來搶，打定主意就是死也不松手，緊緊攥著那人身上的麻布，誰知那麻布吃不住力，兩下里一用勁，刺啦一聲就裂開了，那人面目，終于也在月光下顯露崢嶸。

    他身材瘦小，佝僂著背，身上長滿了雪白的毛，連臉上都是，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過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手里攥著的兩根漆黑有手腕粗細(xì)的黑鐵棍。兩根鐵棍分別釘入他的腳背，只能用手扶著，不然動一下便痛徹心扉。

    眾人也想不到麻布下裹的是這樣一個人，如此的慘狀，都呆住了。

    歐陽將那人一把撈起，躍上樹頂，道：“神明將定海鐵索的鑰匙封于他體內(nèi)，將他與那人分隔萬里，永生不得相見，卻不是讓你們這些凡人用酷刑來折磨！他犯的罪，自有神明責(zé)罰，與凡人何干？人我今日帶走了！告辭！”

    “等……等等！”東方清奇捂住右胸，鮮血從指縫里汩汩流出，他被刺穿了肺部，呼吸間疼痛無比，說話也變得十分吃力，“你……說酷刑折磨……然而此事……我并不清楚……浮玉島祖訓(xùn)……地牢里關(guān)押的是上古神明責(zé)罰的要犯……誰也不得將他放走……但也決不許折磨……”

    歐陽沒有說話，沉默片刻，轉(zhuǎn)身要走，卻聽樹下東方夫人凄聲道：“桐郎！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

    他停了一下，半晌，才低聲道：“夫人，我負(fù)了你。然而你愛的到底是我這個卑鄙的妖，還是愛我可以助你修行，幫你永駐青春？”

    東方夫人萬萬想不到他有此一問，一時忍不住淚盈于眶，顫聲道：“你原來……從未信過我。你說的話……不過是騙我?guī)湍阏业竭@人……”

    什么效仿神仙鴛鴦，從此永生不分離，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浪漫，都只是她一人的空想。好大的一出獨(dú)角戲。她那樣喜悅地期盼著，小心翼翼地策劃著，幫他找到了這人，帶他們相會，從此與過去一切告別，知曉幸福的真諦……誰知她只嘗到了反復(fù)無常的苦澀。

    歐陽低聲道：“我從不相信任何人。妖就是如此卑劣的，你盡管恨我好了?！?/br>
    他縱身而起，讓過褚磊和翩翩快若閃電的兩劍，在空中閃了一閃，再也找不到蹤影了。

    東方夫人眼怔怔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只覺自己整個世界也死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那纏綿的歌聲還留在耳邊，誰也不信她真的動了心，為一個沉默寡言的妖，簡直就是回到了少女懷春時代，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這位君子卻輕飄飄地轉(zhuǎn)身走了，不要她，無視她，忘了她。

    是誰說過善惡終有報(bào)，她如今終于嘗到了苦果。她就是一個壞人，罪大惡極的壞人。

    可誰有說過，壞人就不可以愛上一個人呢？

    東方清奇右胸受了重創(chuàng)，終于不支倒地，旁邊的弟子們慌亂地過來攙扶。褚磊和翩翩追了很久，也沒追上歐陽和那只古怪的妖，最后只得悻悻歸來，與眾人一起把東方清奇抬回房間，止血療傷。

    只是，誰也沒有看她，誰也不來招呼她，仿佛她就是一團(tuán)空氣。

    她怔怔流了很久的淚，忽而又吃吃笑起來，慢慢地，轉(zhuǎn)身走了。

    誰也不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誰也……不再關(guān)心了。

    這一場妖魔鬧事，終是因?yàn)閮?nèi)jian而讓他們占了上風(fēng)。璇璣他們幾個也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原來浮玉島下面沒有定海鐵索，禹司鳳的那個推測不成立。地牢里關(guān)的是一只老妖，體內(nèi)封有定海鐵索的鑰匙……事情到這里已經(jīng)很明朗了，那些妖魔就是為了救出那只上古的大妖魔，而且是不惜任何代價(jià)的。

    至于其他四派的情況，暫時還不好推測。從這些妖魔的厲害程度來看，軒轅派必定難逃此劫，十之八九是被滅門了。點(diǎn)睛谷，離澤宮和少陽派，三派中是否藏有定海鐵索，還是一個秘密。如今浮玉島元?dú)獯髠?，妖魔們想要的東西也已經(jīng)搶走了，想必暫時也不會再來搗亂。

    不過歐陽管事的事情，還是給了浮玉島弟子們一個不小的刺激，誰也不知道他十年前來到島上，究竟單純是為了報(bào)恩，還是為了今日的行為？然而無論如何，他重傷掌門的事情不可否認(rèn)，浮玉島弟子與東方清奇的感情極其深厚，不亞于父子，由于歐陽傷了掌門，自己又逃走，所以都是滿腹怨氣。

    這日一早，璇璣他們幾個跟隨翩翩來到浮玉鎮(zhèn)，將先前被東方清奇驅(qū)逐出師門的那些弟子領(lǐng)回來，并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那些弟子聽說掌門重傷，都是痛哭流涕，又聽聞驅(qū)逐出師門乃是事出有因，心中先前的那點(diǎn)怨氣哪里還會存在，早已變成了滿腔的感激。

    璇璣見他們哭得厲害，便悄悄拉了拉禹司鳳的袖子，貼著他耳朵輕聲道：“他們還不知道是東方夫人的緣故呢。說起來，這幾天都沒再見東方夫人，你有見過她嗎？”

    禹司鳳搖了搖頭，“現(xiàn)在大家都避免提到她，你也別提了。我想她還有點(diǎn)腦子，就不會留下，想必這會早就離開了吧?！?/br>
    璇璣嘆了一口氣，“歐陽管事為什么不把她帶走呢？我覺得她其實(shí)是很喜歡他的?！?/br>
    禹司鳳微微一笑，低聲道：“喜不喜歡，也不重要了。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猜忌和多疑混雜在一起，尤其他們身份特殊，要全心去信任別人，不可能吧?！?/br>
    畢竟所有人都不想被感情傷害。

    璇璣撓了撓他的手心，軟綿綿癢酥酥，他心頭不禁一蕩，只聽她低柔的聲音輕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就不要猜忌多疑吧……那樣很累，也不會快活?！?/br>
    他在心中暗嘆一聲，所謂的喜歡，從來都是一半痛楚一半甜蜜，因?yàn)檫^于在乎，所以患得患失。不知情之苦，便不能嘗情之美，然而知曉情之美，那其苦澀纏綿酸楚，便只有個人自己知道了。

    “你還小……還……不懂吧?！彼吐曇恍?。

    璇璣急忙道：“我、我不小了！我知道的！我喜歡玲瓏，六師兄，爹爹，娘親，師兄們……我從來也不會猜忌啊！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多疑？”

    真是個傻瓜。他在肚子里偷偷罵。

    “不過……”她忽然小小聲說著，很有點(diǎn)羞澀的味道，倒讓習(xí)慣了她心不在焉作風(fēng)的禹司鳳愣了一下，低頭看她，只見她臉色紅若朝霞，烏溜溜的眼珠在他臉上滾過，長長的睫毛微顫，最后扶住耳后那朵還未干枯的玉簪花。

    “我好像更喜歡你多一些。”

    撲通一聲，他買來的烤rou面餅全掉在了地上。璇璣嘿嘿一笑，忽然覺得有些慌，掉臉就走，只留他一人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腳邊躺著可憐的烤rou和面餅。良久，他才回過神來，抱起胳膊，想著想著有些癡了，禁不住一會笑一會嘆，轉(zhuǎn)身想找她，卻見那一抹白衣早就走了老遠(yuǎn)，他竟有些不敢追上去，只得孤零零跟在后面，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一時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行人回到浮玉島，鐘敏言本想找歐陽大哥再說一會話，誰知四處找不到人，只得拉住一個經(jīng)過的弟子，問他：“世兄，請問歐陽大哥現(xiàn)在哪里？”

    那弟子一聽歐陽大哥四個字，臉色登時巨變，用力掙開他的手，冷道：“我不知道！”

    鐘敏言見他神色不佳，不由奇道：“怎么會不知道？就是先前我?guī)淼陌?！還和歐陽管事認(rèn)親了呢！”

    那弟子冷笑道：“歐陽那賊人傷了掌門，浮玉島上下恨不得生啖其rou！什么管事！他也配？！”

    說罷他上下看了一番鐘敏言，又道：“那歐陽是個妖，他大哥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想來也是個混進(jìn)來做內(nèi)jian的。容谷主早就派人將他關(guān)押起來，嚴(yán)刑拷問。你若是個好樣的，就別被妖言迷惑！”

    說完他拂袖而去，留下鐘敏言大驚失色地站在那里。

    關(guān)押？！嚴(yán)刑拷問？！歐陽做了什么事，和他大哥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一路和歐陽大哥行來，他哪里是什么妖！分明是個體弱多病的人！

    想到這么虛弱的人被嚴(yán)刑拷打，他心中忍不住抽痛。容谷主的拷問本事，那天晚上他就見識過了，歐陽大哥被他那么一踩，哪里還有命在！不行，他得找?guī)煾溉フf情！

    想到這里，他趕緊轉(zhuǎn)身回客房，找褚磊去了。

    第七章 變（七）

    鐘敏言，男，今年一十八歲，少陽派敏字輩最小的男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