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副宮主?!”離澤宮眾弟子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等話來,紛紛震驚。副宮主淡道:“離澤宮養(yǎng)了你們那么些年,也該報答養(yǎng)育之恩啦!前輩,請便!” 無支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冷血無情的金翅鳥一族!事先說明,這均天環(huán)只能讓一人得到無上的妖力!你拿走了,其他族人可沒好處!你是打定主意要獨占了?” 副宮主拱手低聲道:“還請前輩成全!” 無支祁笑得直打跌,將均天環(huán)朝腕子上一套,捋起袖子,道:“那好——等我殺個痛快!”副宮主并不阻攔,后退一步,讓出路來給他。那些離澤宮弟子見勢不好,慌得奪路而逃,跳窗的跳窗,推門的推門,亂做一團。禹司鳳于心不忍,正要開口阻攔,忽聽躺在地上暈死過去的柳意歡又哼了起來,他急忙低身扶住他,輕道:“大哥?你怎么樣?!” 柳意歡眼睫微顫,忽而抬手用力捂住流血不斷的天眼,發(fā)出一聲痛呼,全身蜷成一團,瑟瑟發(fā)抖,其狀甚慘。禹司鳳和璇璣急得不知怎么辦才好,紫狐急道:“好像是天眼對什么東西產(chǎn)生了反應?!” 話音未落,只聽柳意歡厲聲道:“有人來了!” 有人來了?禹司鳳微微一怔,他先時也說過同樣的話,他們都以為是指的離澤宮的人,難道竟然還有旁人嗎? 忽聽逃出門外的離澤宮弟子發(fā)出一陣陣驚呼,緊跟著又流水一般地跑回客棧。眾人轉(zhuǎn)頭去望,只見門外突然起了一層血紅的大霧,連街對面的店鋪都看不見了,而跑得慢的離澤宮弟子,一沾上那血霧,立即慘叫著被腐蝕成白骨,那叫聲和慘狀,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nongnong的血霧就包裹住了整個客棧,每個人面上都被鍍上一層紅暈,神情扭曲怪異。 第三十五章 均天策海(八) 無支祁好像也有點茫然,他停下追趕的動作——實際上他本來也沒打算真的殺人,不過是玩心頓起,嚇唬人罷了。眼看那血霧停在門框處,分毫不差,既不進來,也不褪去,像活的一般。他忍不住推開窗戶,抬手伸出去試探。手指沾到那血霧,便是“滋”地一聲,指尖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了一樣。 他若有所思地轉(zhuǎn)身,將手指放在嘴里輕輕舔。紫狐抱住他的胳膊,露出恐懼的神色,低聲問道:“那是……什么?”他將她輕輕推開,道:“你和璇璣他們一起,別過來,危險?!闭f罷,忽地朗聲道:“千年不見,你裝神弄鬼的本事還是不小哇!既然來了,干嘛不干干脆脆地出現(xiàn)?搞個什么血霧,你看看死了多少無辜的人?” 話未說完,只聽門外有人惱道:“閉嘴!”緊跟著,血色的濃霧里出現(xiàn)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走進客棧里。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人身上——他穿著鮮紅的盔甲,身量高大,滿頭長發(fā)打理得油光水滑,英氣十足。甫一進屋,此人誰也不看,只提劍指著無支祁的鼻尖,喝道:“兀那猢猻!膽敢擅自逃離牢獄之刑!還不快速速束手就擒?!”絕對的威風,絕對的氣派。但不知為何,眾人很有發(fā)笑的欲望。 那人見無支祁摳著鼻孔不理他,不由更怒,厲聲道:“兀那猢猻!本將與你說話呢!” 紫狐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發(fā)現(xiàn)這人臉色難看,趕緊捂住嘴巴,悄悄后退幾步。無支祁翻著白眼,說道:“拜托,一千年了,你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這里又不是戲臺子,你拿腔拿調(diào)的是唱得哪一出???” “放肆!你是不要命了!”那人還在唱戲一般地吼,結(jié)果連禹司鳳都撐不住低聲笑了兩下。細細打量那人,雖然身量高大,氣度英武,右胳膊那里卻空了一塊,袖子空蕩蕩的。他心中一動,想起無支祁在喝高的時候說過,他殺過玄武,更斬了朱雀的一條膀子,那么,這個渾身火紅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天界神將朱雀了? 無支祁哈哈笑了幾聲,把手一拱,學著朱雀拿腔拿調(diào)的語氣,怪聲道:“咄!兀那神仙!你是要再斷一條胳膊嗎?” 他的神態(tài)實在太滑稽好笑,一時間客棧里人人都忘了危險,只覺如今情形詭異又逗趣,都忍不住暗暗發(fā)笑。朱雀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良久,才咬牙道:“你是拿老子做笑料?!”這句話倒說得十分正常,陰惻惻地,看來他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恢復正常語調(diào),真是個怪人。 無支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繼續(xù)摳鼻孔,含含糊糊地說道:“好啦,廢話夠了。你下來干嘛?天帝老兒叫你把我抓回去?還是把戰(zhàn)神他們抓回去?” 朱雀冷道:“非也!本將此次下界乃是受了白帝的指示,將均天環(huán)收回天宮,不可再流落下界?!?/br> “哦?”無支祁有些驚訝,奇道:“只要均天環(huán)?沒說策海鉤?白帝還蠻大方嘛!真打算把策海鉤送給我了?” “放肆!”朱雀又吼了起來,“你三番四次挑釁,又犯了偷竊大罪,本該將你處以極刑!若不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天帝憐你孤勇,你早已死了十次也不止!居然還敢討價還價!速速將均天環(huán)拿來!” 無支祁把均天環(huán)褪下來,用一根手指甩來甩去,笑道:“我就不拿!有本事你來搶,搶到了我二話不說連策海鉤也還給你們!” 朱雀神色微微一動,似是打算出手,忽聽后面一個妖妖挑挑的聲音說道:“慢著!既然是神將大人,那么小可有幾句話相問!”他回頭,卻見一個帶著修羅面具的青袍男子站在那里,正是離澤宮副宮主。朱雀感覺不到他們身上的妖氣,只當是凡人,便道:“你問!” 副宮主森然道:“敢問神將大人,離澤宮可是犯了什么逆天罪行?為何要用如此殘酷刑罰來折磨我們?!”他指向在門口哭喊的離澤宮弟子,都是方才逃出大門,卻被血霧所傷的人,更有幾個人半邊身體都腐蝕沒了,一時卻死不得,只是在號哭,慘酷之極。 朱雀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半晌,才抓了抓油光水滑的頭發(fā),懊惱道:“本將……也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出來……這個,本將……”他支支唔唔,說不出個道理,急得滿頭是汗。他和騰蛇那種蠻干的家伙可不同,他不愿意隨意殺生,不過是弄了點血霧,搞個神秘氣氛,順便將這客?;\罩在結(jié)界里,不與外界連通,誰想居然弄死那么多人。 他后悔了半天,最后還是長嘆一聲,道:“罷了,這次是本將的錯。給你們賠個不是,等回到天庭,本將自會向白帝請罪,那些枉死的人,來生都會有福澤,你且安心?!?/br> 朱雀在天界算是最老實的神仙之一,和一肚子花花心思的應龍不同,和暴躁蠻干的騰蛇也不同,他答應的事情,絕對會貫徹到底。他說要請罪,必然會請罪,這點無支祁是十分相信的,于是他笑道:“還是那么老實!看到你這樣,老子都不忍心和你動手了!罷啦,均天環(huán)就還給你!” 他將均天環(huán)高高拋起,擲向朱雀,不料旁邊閃電般竄過一個青影,硬生生從中途將均天環(huán)截下。朱雀大喝一聲,拔劍上前,抵住那人的脖子,一見是先前發(fā)問的副宮主,他微微一愣,冷道:“這是神器,不容褻玩!速速拿來!” 副宮主手里緊緊攥著均天環(huán),只覺掌心一片熾熱,無窮無盡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里流竄,他大笑道:“均天環(huán)!真的是均天環(huán)!”他見朱雀抬手要來搶奪,腳下一點,輕飄飄地離地三尺,飛了起來,一面笑道:“神將大人!你莫忘了千年之前曾許諾過金翅鳥一族什么!如今我的力量,難道還不足以上天界嗎?!” 話音剛落,只聽一陣衣衫碎裂之聲,他上身的衣物盡數(shù)碎了開來,一片片落在地上,露出肋下漆黑的兩排珠子。他將均天環(huán)套在手上,反身閃過朱雀的長劍,雙手微張,似一雙張開的翅膀,飄然滑了很遠,緊跟著叮叮當當數(shù)聲,肋下的黑色珠子齊齊掉在地上。璇璣和禹司鳳一見到這情景,不由互相握緊了手——他們都想起兩年前在浮玉島的那段痛苦回憶,好在,都已經(jīng)過去了。 朱雀追了兩步,突然發(fā)覺不對勁,猛然停住腳步,厲聲道:“你不是凡人!是妖!” 副宮主渾身上下都被熾烈的金光包裹,力量猶如澎湃的大海在經(jīng)脈里流竄。他扶住手上的均天環(huán),身后的六片金翼張開足有兩三丈長,扇動中,慘叫聲不絕,無論是離澤宮弟子還是那些縮在角落里不敢動彈的可憐凡人,稍稍為那翅膀擦刮一下,便是斷手斷腳的慘痛。副宮主毫不在意周圍的慘呼,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蓬勃力量的喜悅里了。 “神將大人!什么是妖,什么是人,什么是神,何必分那么清楚?只要有能力,忠心為天界效力,妖又如何?離澤宮……不!我已經(jīng)等了一千年!來!速速將我領上天庭!我愿意為天帝效力!征伐妖魔!” 朱雀皺眉道:“似你這樣濫殺無辜,完全被妖力牽著鼻子走的妖,談什么為天帝效力!本將再說一遍,均天環(huán)是天界神器!快點歸還!否則休怪本將不客氣!” 話未說完,忽覺肩上被人重重一拍,他猛然回頭,卻見無支祁雙眼晶亮,死死盯著副宮主?!按竽戔┆s要做什……”還沒喊完,無支祁就捂住了他的嘴,調(diào)皮一笑,輕道:“別嚷嚷,瞧我發(fā)現(xiàn)了誰!元朗,你原來沒死?” 第三十六章 均天策海(九)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元朗便是先祖的名號了,副宮主怎么也叫這個名字?禹司鳳雙手微微發(fā)抖,不可思議地看著浮在半空渾身金光的副宮主。他怎么會是元朗?他分明是師父的弟弟!親生弟弟! 副宮主緩緩抬手,將臉上的修羅面具摘下。他的容貌第一次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與他平日里妖妖挑挑的作風不同,他身材雖然纖細,一張臉卻生得濃眉大眼,極有男子氣概。他目光灼灼,看著無支祁,冷笑道:“猢猻!到最后均天環(huán)還是屬于我的!你休想奪走!” 無支祁吸了一口氣,奇道:“怪了,你那張臉不是元朗?。∧愕降资钦l?” 副宮主低低笑了一聲,輕道:“蠢材!你還是那么蠢,無支祁!” 無支祁摸著腦袋,果然是百思不得其解。禹司鳳喃喃道:“莫非……和璇璣一樣?轉(zhuǎn)世輪回?!”他仔細將前事想了想,漸漸確信此人確實是元朗的轉(zhuǎn)世。否則他怎會將大宮主的私事和盤托出?何必將自己趕出離澤宮?原先他們都以為副宮主是想得到離澤宮的實權,但他們錯了。離澤宮再強大,也不過是凡間一個修仙門派,何況建立離澤宮也不過是為了元朗的私心——他想奪回均天環(huán),獲得強大的妖力。 他私下里做的那些拙劣的小動作,無非是想讓別人都認為他的目的是奪權。誰能想到,他就是元朗?所以他吃定了無支祁的性格,嘴硬心軟,所以先前那樣氣定神閑。原來他對璇璣說的那些勸告、將大宮主氣得吐血、誘使他去陰間取均天環(huán)、誘使他發(fā)下那個毒誓——一切都是算好的!他早已知道就算不求無支祁,他也會因為璇璣的面子將均天環(huán)給自己! 朱雀的出現(xiàn)想必是打亂了他原先的計劃,于是他厲聲發(fā)問,目的不過是亂了這老實人的心神——以他對無支祁的了解,知道他一定不會繼續(xù)為難,均天環(huán)必然要還給天界。要搶奪均天環(huán),就只在那一瞬間! 這樣一步步走過來,他才駭然發(fā)覺此人的城府有多深。先前只覺得副宮主怪異,做的很多事都讓人摸不著頭腦,好像一會好一會壞,原來真相是這樣!他終于明白了! 禹司鳳上前數(shù)步,厲聲道:“你把我?guī)煾冈趺戳??!?/br> 取均天環(huán)是何等大事!大宮主怎可能不來?他不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元朗陷害了,甚至死了。 元朗笑吟吟地看著他,贊嘆道:“金翅鳥族人中居然出了一個你這樣的聰明人!果然不讓你繼續(xù)留下是對的。你爹沒死,好歹這一世他也是我兄弟。今日我好心點,說給你聽,好教你知道那情人咒的解藥是我給配的方子,不但消除那些回憶,大約連妖力也是可以消除的。你還是別在這里磨蹭,趕緊回去看看吧,不然你爹在地牢的臭水里泡久了,會出什么事,我可不能保證?!?/br> 禹司鳳恨了一聲,掉臉就要出門,卻被那血霧攔下,急得臉色煞白。紫狐急忙拉住他,勸道:“司鳳你別急!璇璣!你快過來勸勸他呀!璇璣?”她回頭,卻見璇璣只死死盯著元朗手腕上的均天環(huán)在看,對周圍的事情絲毫不放在心上,像入魔一樣。紫狐急得大叫道:“這都怎么了!無支祁!你別光顧著耍嘴皮子!快點動手?。 ?/br> 無支祁笑道:“好吧,小狐貍叫我動手,我就動手了。元朗,別以為套個環(huán)子老子就對付不了你!前世你他媽是個陰暗的窩囊廢,這輩子你他媽還是窩囊廢!老子居然和你這種人稱兄道弟,真是丟人到家!” 話音一落,他身體猛然前傾,胳膊一揮,卻是一道閃亮的銀光射出,與紫狐在無間地獄見到的那道光一模一樣。他手里攥著一根一人多高的銀色鉤子,造型十分詭異,居然是一截一截的,像是用鋒利的骨頭扎在一起做成的鉤子。那道銀光,便是這策海鉤射出的了。 只聽“嗚”地一聲巨響,整個客棧開始劇烈搖晃起來,粉塵四落,原本蹲在地下的那些客人和伙計們嚇得又哭又叫,無路可逃,緊跟著頭頂乍然一亮,原來這客棧上面半截都被策海鉤給鉤沒了,沒入濃厚的血霧里,眨眼就沒了影子,那些血霧立即壓了下來,離頭頂只有兩三尺的距離。這下眾人哭都哭不出來,只是呆呆看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元朗朝上一沖,觸到那些血霧,顯然也有些顧忌,只得落在地上,冷笑道:“你是朝哪里砍呢?!” 無支祁把策海鉤朝肩上一扛,也笑道:“怎么,我沒砍對嗎?” 元朗臉色突然一變,猛然低頭,卻見套著均天環(huán)的那截胳膊居然被削斷了!策海鉤實在太快,以至于他根本沒有感覺到痛楚,連血都還沒來得及滲出來。他慘叫一聲,死死抓住斷臂,發(fā)了瘋一般地在地上找著自己的斷手。 無支祁舉起手里的一截斷手,笑問:“元朗,你是在找這個?”那斷腕上赫然套著金光燦燦的均天環(huán),元朗嘶聲道:“還給我!”直撲上來,沒命地要搶。無支祁退了一步,將均天環(huán)扯下來,把斷手丟到他臉上,笑:“還給你嘍!” 元朗拍掉那只斷手,嘶聲吼道:“無支祁!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人!自己有了策海鉤,卻三番兩次從我手里搶奪均天環(huán)!神將大人呢?你們?yōu)槭裁床蛔ニ??抓住他!用極刑!東西都是他偷的!和我沒關系!” 無支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的狂態(tài),并不說話。朱雀從后面一把扯住元朗的胳膊,將他制住,厲聲道:“安靜!你好大膽!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他這一番問話正氣凜然,大有唱戲的味道,倒讓無支祁又勾起了嘴角。 “試圖搶奪神器是一大罪,故意賣弄妖力傷害凡人又是一大罪!不過……你最大的罪,便是擅自輪回!元朗!本將想起你了!當年向天界討好賣乖的那只金翅鳥!如果本將沒記錯,判官的生死簿上,元朗還未到下界輪回的日子吧?!” 無支祁奇道:“怎么?你的意思是,他還沒到可以輪回的日子,就自己……他娘的輪回了?” 朱雀點頭道:“不錯!天地輪回自有法,脫離法度擅自輪回下界都是重罪!元朗,本將要將你押上天庭,由白帝審問!” 元朗為他制住,又失去了均天環(huán),澎湃的妖力頓時消失無蹤,絲毫也動彈不得,加上斷臂處痛徹心扉,他忍不住凄聲道:“天道不公!犯錯的人并不是我!為何三番兩次要將無支祁的罪名扣在我頭上?!你們答應的封官加爵在哪里?!誘使我叛變時的和顏悅色又在哪里?!原來天界也會玩虛以委蛇的招數(shù)!早知如此,我……” “早知如此,你就不背叛我了,對不對?”無支祁摳著鼻孔,慢悠悠地說著,最后將鼻屎摳出來,笑嘻嘻地彈到他臉上,說道:“你可別再做夢了,把我當傻子呢?嗯,我本想親手殺了你,了結(jié)這千年的憤懣,不過眼下我突然改變主意了。干嘛要你死那么痛快?活著才是受罪嘛!我告訴你,無間地獄很好玩的,你去坐坐,保準不會后悔?!?/br> 朱雀沉聲道:“元朗!要上界成仙是需要緣法的!你前世沒有仙緣,故此特特令判官早早將你勾魂,等待下個輪回。你若耐心等待,走正常的輪回,這一世本可上界成仙!誰知你這般鼠目寸光,果然是與天界無緣?!?/br> 元朗臉色猶如死灰一般,怔怔看著他,嘴唇顫抖,這下,他真的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是誰說的,天做孽,猶可活,自做孽,不可活。他這不正是自做孽嗎? 朱雀朝無支祁伸手:“拿來!” 無支祁裝傻,摸著腦袋笑問:“什么拿來?” “均天環(huán)!”朱雀大眼一瞪,氣呼呼地說道:“猢猻別想?;?!你私自逃離牢獄的事情,遲早會找你算賬!你想罪狀上再加一條嗎?!” 無支祁想了想,將均天環(huán)拿出來,在元朗面前一晃,柔聲道:“傻子,你為了這么個東西,居然變成了瘋子。以前秉燭夜談,把酒言歡的情分,真的忘了嗎?” 元朗嘴唇還在顫抖,依舊說不出話來。 無支祁淡道:“你我到底是兄弟一場,待我祭你一程!”說罷,他雙手抓住均天環(huán),用力一掰——喀嚓一聲,那天下聞名的神器,居然在他手里硬生生裂成了碎片! 眾人都是齊聲驚呼,無支祁微微一笑,將那碎片拋灑在空中,低聲道:“東西沒啦!下輩子……如果你還有下輩子,希望你不要再追求那些虛幻的東西!” “無支祁!”朱雀驚得頭發(fā)都要豎起來,指著他的鼻子,手指微微發(fā)抖,再也想不到他居然這般膽大包天,居然當著自己的面將均天環(huán)給弄碎了!他正要發(fā)作,忽聽紫狐尖叫道:“璇璣!璇璣你怎么了?!” 禹司鳳大吃一驚,急急回頭,卻見璇璣雙目緊閉,臉色慘白,暈死在紫狐的懷里。 第三十七章 均天策海(十) 人常常會有很多奇怪的感覺,譬如某日遭遇了什么事情,下意識會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不知是夢過,還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再譬如,突然遇到一個東西,覺得無比熟悉,無比親近,可就是想不起那到底是干啥的。 從無支祁亮出均天環(huán)的那一刻起,璇璣就陷入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里無法自拔。她似乎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只能緊緊盯著它,費盡所有的心神去回憶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它。直到他又亮出策海鉤,那種感覺越發(fā)強烈。 真的很熟悉!不是膚淺的熟悉,而是深入魂魄最里層,與她血rou相連的那種熟悉!像是隔了很久很久,終于又找回什么的熟悉。 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許多畫面,模糊不堪,還有許多聲音。一個聲音像是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換了吧,這樣子實在是太難看。做個琉璃美人如何?” 她側(cè)過腦袋,想聽得更清楚,忽聽無支祁大喝一聲,手里的均天環(huán)“喀嚓”一聲裂成了碎片。她心里仿佛也被什么東西狠狠一砸,清脆的碎裂聲在耳朵里嗡嗡直響,緊跟著所有的聲音全部偃旗息鼓,她的身體仿佛突然掉進一個深淵里,不停下墜,下墜…… 禹司鳳抱住她的身體,低低叫了她幾聲,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雙目緊閉,儼然是暈死過去。他心里亂成一團,突然將她攔腰抱起,回頭厲聲道:“我不管天界有什么紛爭!現(xiàn)在請你立即收了血霧!放我們出去!” 朱雀被他吼得沒脾氣,血霧這東西是他理虧在先,只得抿緊嘴唇,左手在空中一招,大團大團血紅的霧氣開始蠕動,靠這樣近觀察,那蠕動的霧氣簡直像一團團蠕動的血rou,著實惡心又猙獰。 無支祁還掛著滿不在乎的神情,好像他剛才根本沒有把一個著名的神器給弄碎,只是不小心打碎一個瓷碗一樣,笑嘻嘻地說道:“你也別怪這笨鳥,這血霧與他形影不離,離不得,還可算作結(jié)界,與外界隔離開。這人喜歡裝模作樣,到哪里都喜歡先放霧氣搞個氣氛,和放屁似的。其實就是個蠢貨罷了!” 朱雀因血霧傷了不少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被他這樣冷嘲熱諷一番,居然也不還嘴,手腕微微一轉(zhuǎn),血紅的霧氣顏色漸漸變淡,最后化成了純?nèi)坏陌咨恼麄€身影也被包裹在白色霧氣里,影影綽綽。 “猢猻!你等著,損壞神器的大罪,遲早會與你算個清楚!”他在霧氣里惡狠狠地說著,接著,霧氣慢慢褪去,紫狐兩腿發(fā)軟,不由自主坐了下去,恍然間,周圍一切都恢復了原樣,熱熱鬧鬧的客棧,被策海鉤削掉的上半截也不知何時安了回來,接的天衣無縫,凌亂的桌椅也變得井井有條,倒在地上不停呻吟的離澤宮弟子和那些客人們都一臉茫然地站在客棧里,身上干干凈凈,一點傷也沒有,遭受血霧腐蝕的那些人仿佛也隨著霧氣的消失而化成了灰燼——一切都變成了朱雀來之前的樣子,街上陽光燦爛,行人熙來攘往,誰也沒朝客棧里望一眼,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客棧里突然爆發(fā)出許多怪叫聲,卻是先前被困在里面無法出去的客人以及伙計掌柜的,眼看現(xiàn)下一切都恢復原樣,他們再也不敢待在客棧里,慌不擇路地一起朝外面跑,逃命是要緊。剩下的離澤宮弟子們只覺恍若隔世,互相怔忡地看了半天,誰也說不出話來。 無支祁咳了兩聲,手指在桌上一敲,笑道:“你家副宮主都被抓走了,你們還不走?留著等老子來殺嗎?” 他們這才“嗡”地一聲,驚慌失措地散開。禹司鳳在后面叫道:“等等!你們是要回離澤宮嗎?”那些弟子默然點頭,禹司鳳又道:“回去了,要怎么交代?”眾人都沉默。均天環(huán)被弄壞了,副宮主又是那樣的人……離澤宮的存在就是為了均天環(huán),它碎了,他們的存在還有意義嗎?怎么和大宮主說清楚這件事? “一起回去吧?!庇硭绝P沉聲道,“大宮主如今被副宮主陷害,生死未卜。我和你們一起回去,處理此事?!?/br> 他身為十二羽,離澤宮本來人人都敬畏他,眼下正是群龍無首,一鍋亂粥的時候,他出來說話,效用奇大,眾弟子紛紛點頭答應。禹司鳳轉(zhuǎn)身將璇璣輕輕放在椅子上,在她臉上輕輕撫了一下,輕道:“紫狐,無支祁。柳大哥和璇璣就拜托你們照顧了。我去一趟離澤宮,很快就回來?!?/br> 無支祁正要說話,突然警覺地抬頭,低聲道:“噤聲!不對!還有東西在!”話音剛落,眾人只聽見半空中有人冷笑一聲,依稀像個女子的聲音。無支祁猛然跳起,抄起策海鉤便要勾上去,紫狐急道:“不要?。∵@下再鉤壞了客棧,可沒朱雀來保護了!” 他的動作猛然一停,猶豫了一下,只這一個瞬間,憑空突然出現(xiàn)一只人手大小的青色爪子,爪鉤尖銳,其上布滿青色的鱗片。那爪子快若閃電,在柳意歡的額頭上一撈,他縱然在暈迷中,也是痛得慘然大呼,整個身子蹦了起來,鮮血從他額上飆射而出。 他額上的天眼居然被那爪子硬生生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