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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眼兒媚(作者:小夜微冷)在線閱讀 - 第201節(jié)

第201節(jié)

    垂地簾子忽然被人從外頭,陳南淮進來了。

    他已經(jīng)沒了方才那種頹糜,眼里有了希望。

    男人坐到床邊,看著昏迷的她,忽然笑了。

    “袖兒,你聽見了沒,你有救了,我也有救了。”

    陳南淮手附上女人的側(cè)臉,大拇指揉著她柔膩的鼻頭,手伸進被子里,從她手中將那封和離書抽出來,撕成大塊,塞·進嘴里,全都吞掉。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不是叫……食言

    第145章 二更合一

    夜黑, 風高。

    洛陽的夜依舊繁華無比,來自越國的藝人正在瓦市表演雜耍,高超的技藝惹得一片歡呼聲。

    只聽嘚嘚一陣雜亂馬蹄聲, 從遠處奔來數(shù)人, 馬兒踢翻了小販的攤子,亦打亂了瓦市的歡聲笑語, 眾人沖著遠去的那些人罵了幾句, 照舊樂呵。

    左良傅策馬行在最前頭,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他回頭,看了眼緊跟在后頭的杜弱蘭, 略想了想, 就記起杜家上下三代所有人的檔案。

    這杜家世代行醫(yī), 可謂家學淵源。

    杜老爺子自不必說, 是頂有名的國手, 最擅長婦人千金科, 先后伺候過兩位太后,三位皇后;

    杜太醫(yī)膝下二子三女, 高徒無數(shù)。

    長子杜大爺也是位太醫(yī), 是在陛下跟前伺候的, 最是謹小慎微。上有皇帝,下有嚴父, 內(nèi)有悍妻,杜大爺是幾面受夾板氣,如今也是年逾四十的人了, 還是話少軟懦,動輒被老太爺訓斥。

    次子杜二爺,于醫(yī)術上天分不高, 年輕時候也是個遛鳥斗蟲的紈绔,后來收了心,在京都做起了藥材生意,自打老太爺被驅(qū)逐出長安后,他便在洛陽開了分鋪,如今在長安、洛陽兩地跑。

    左良傅皺眉。

    去年查司禮監(jiān)時,為了得到掌印太監(jiān)與后妃勾結(jié)的罪證,他將杜太醫(yī)下了獄,對老頭用了大刑,真他娘的山不轉(zhuǎn)水轉(zhuǎn),哪成想今兒就犯在他手里了。

    正亂想間,杜府到了。

    左良傅勒住馬,看見眼前之景,登時愣住。

    杜府屋檐下掛了兩盞小白燈籠,外頭的仆人穿著披麻戴孝,里面?zhèn)鱽黻囮嚳尢柭暋?/br>
    “怎么回事!”

    左良傅翻身下馬,高聲問。

    正在此時,只見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子小跑著出來了,這人身材微胖,留著兩撇胡子,細長的眼里透著精明,躬身上前,打了個千兒:“草民杜威,見過左大人?!?/br>
    “原來是二爺?!?/br>
    左良傅微微點頭,虛扶起男人,眼睛瞥向府里,笑著問:“這是……”

    杜二爺滿臉的尷尬,態(tài)度十分謙卑:“那個……我家老爺子發(fā)過誓,絕不給和大人沾親帶故的人瞧病,他不愿被您逼迫,索性駕鶴西去了,把我們也弄得哭笑不得。父親年邁固執(zhí),還請您大人有大量,莫與他一般見識。草民這些年在藥材行里做買賣,倒是認識不少醫(yī)術高超的大夫,愿為大人引薦。”

    左良傅笑笑,這老家伙還真做得出來。

    “當時也是本官做的太過了,早該上門給老先生賠禮致歉,一直忙于公務,竟忘了?!?/br>
    左良傅也說著場面上的話,心里暗罵自己太過著急,忘記帶個點心、豬rou什么的,兩手空空就來了。

    想到此,左良傅心一橫,索性將上衣全都脫掉,叫護衛(wèi)去找些荊條來,綁在身上,笑道:

    “本官今兒特意來,給老先生負荊請罪,待會兒還望二爺在跟前多說幾句好話,等這事過了,本官一定還二爺這個大人情?!?/br>
    杜二爺斜眼,偷偷瞅向左良傅,果然生的結(jié)實強壯,寬肩窄腰,胸口紋著只惡虎,是個很有力量的男人。

    杜二爺久在生意場上混,哪里不明白左良傅這話里的意思。

    方才聽老爺子叨叨了幾句,那梅大奶奶婚前是左良傅的情人,被陳南淮jian.污后嫁到的陳府,而這兩日洛陽又在盛傳,說梅氏是陳硯松失散多年的獨女,陳南淮是抱養(yǎng)的。

    若是杜家將梅氏治好了,那長安和洛陽的生意都將非常好做。

    “大人真是折煞草民了,草民定當竭力為之?!?/br>
    杜二爺踮起腳尖,朝后看去,對侄女弱蘭道:“你爺爺最疼你,你也要想想法子?!?/br>
    左良傅笑著拍了下杜二的肩頭,深呼了口氣,背著荊條,往杜府走去。

    環(huán)視了圈,嚯,老頭子真是鬧大了。

    院子正中間擺著口棺材,跟前跪了十幾個“孝子賢孫”,有鋪子里的掌柜、入門的名醫(yī)高徒,還有幾個莊子上的管事,案桌上擺了蠟燭香燭,滿院子都撒滿了白色紙錢。

    跪在棺材跟前的是杜弱蘭的父親,杜大爺。

    這位爺素日里窩囊慣了,父親這樣胡鬧,竟也不敢說,悶頭跪在蒲團上,一張接一張地燒元寶。

    左良傅大步走上前去,手撐在棺材上,低頭去瞧。

    杜老頭已經(jīng)換了壽衣,安安靜靜地躺在棺材里,呼吸平穩(wěn),鶴發(fā)童顏,兩眼緊緊地閉著。

    “杜老,您這是鬧哪出呀?!?/br>
    左良傅拍了拍棺材,笑道:“下官今兒特來給您賠罪,您睜眼瞧瞧?!?/br>
    杜太醫(yī)充耳不聞。

    “杜老,下官知道當時委屈了您,今兒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怎樣?”

    左良傅手伸進去,要往起攙扶杜太醫(yī),誰知這老頭厭恨地推開他的手,就是不睜眼。

    “這么著,要不下官給您磕幾個頭?”

    左良傅順勢要下跪,發(fā)現(xiàn)這老頭子一點動靜都沒有,裝得真和死人一樣。

    “杜老,求您發(fā)發(fā)慈悲,治一治我的妻子,她遭jian人暗算中了毒,若您不出手,她真沒救了。這事過后,哪怕您戳我?guī)椎?,下官也絕無怨言?!?/br>
    杜太醫(yī)唇角勾起抹冷笑,一句話都不說。

    正在此時,一旁立著的杜弱蘭看不下去了,沖上前來,她個頭小,踮著腳尖趴在棺材口,氣道:“爺爺,您氣量也忒窄了些,左大人過去是得罪過您,可他是給朝廷做事的,您有本事恨陛下呀。”

    杜太醫(yī)瞬間睜眼,瞪著孫女,喝罵:“不孝的東西,這狗官把你爺爺打得遍體鱗傷,還拔了你爺爺指甲,你當時恨得咬牙切齒,發(fā)誓要報仇,怎么還不到一年就忘了!”

    杜弱蘭白了眼左良傅,秀眉緊皺:“一碼事歸一碼事,咱們做大夫的,難道不是病人最大么?病人還分什么三六九等?再說了,爺爺你就是對不起人家梅大奶奶,你先助紂為虐,弄得梅jiejie失憶,害她受了陳南淮多少羞辱,您知道么,您年輕時制的毒方子被一個宮女抄錄走,如今陰差陽錯地害了梅jiejie,她半條命都踏進閻王殿啦?!?/br>
    “我管不著?!?/br>
    杜太醫(yī)斜眼看向左良傅,笑的得意:“這就是報應,哎,她要怨就怨自己是某人的心上人,是某人的女兒,是某人的媳婦兒,該她倒霉。”

    “您這是是非不分!”

    杜弱蘭氣的小臉通紅,使勁兒拽棺材里的老人,卻怎么都拉不動。

    “您要是不治梅jiejie,就是害了我!”

    杜太醫(yī)實在拿孫女沒法子,只好找有法子的人撒氣,板著臉,高聲喝道:“老大,你是怎么當?shù)模涯慵已绢^管好,別讓她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br>
    跪著燒紙的杜大爺聽見這話,連頭都沒抬,垂頭喪氣道:“您都管不住,我哪有那個本事?!?/br>
    杜太醫(yī)眼里皆是嫌棄,隔著棺材白了眼兒子。

    老人雙臂環(huán)抱住,如扎根般躺在棺材里,瞪著杜弱蘭:“素日里就是太慣著你了,你若是再給那個女人求情,再和姓左的說話,我就把你逐出家門!我不是和你開玩笑!”

    杜弱蘭一怔,她是真沒想到爺爺這般的油鹽不進。

    驀地,她看見立在旁邊的袁世清,索性心一橫,將袁世清一把拽過來,挽住少年的臂彎,解恨似的對杜太醫(yī)道:

    “您今晚見過他的,他是梅大奶奶的表弟,我有了,他的孩子。您若是不救梅奶奶,他們袁家肯定不會要我,您這是毀了我一輩子!”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

    左良傅別過臉,暗嘆了口氣,杜弱蘭真真是個極仗義的好姑娘,是非曲直分得明明白白的,不過她也太意氣用事了,這么一說,怕這輩子都和袁世清脫不了干系了。

    杜大爺聽見這話,嘴張的老大,都能塞雞蛋了,哭喪著臉,連聲問:“怎么回事兒啊,什么時候的事啊,怎么都沒人告我一聲啊。”

    杜二爺心里一喜,暗道:以后若和陳左攀上親戚了,那對生意可是大大有利啊。他笑瞇瞇地看向侄女婿,越看越眼熟,呦,這不是長安頂有名的小霸王袁世清么,是他藥店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把人打進醫(yī)館,聽說今年年初還打死了人,這混不吝怎么到洛陽了,還跟弱蘭扯上了關系。

    袁世清難得臉羞得通紅,扭捏得像女孩子似的,頭低下,配合杜弱蘭,彎腰朝棺材行了個大禮,高聲喊人:“爺爺!”

    杜太醫(yī)氣的半死,這下也不駕鶴西去了,忙不迭爬出棺材,拿起拐杖就往袁世清和孫女身上打,瞧見那小子拉著弱蘭滿院子躲,更氣了。

    “你,你敗壞門風!”

    杜太醫(yī)捂著發(fā)疼的心口,恨得連連用拐杖戳地,眼前一黑,沒站穩(wěn),竟給活生生氣暈了。

    兩個兒子和高徒們趕忙上前來扶,又是掐人中,又是熏薄荷,瞧見杜太醫(yī)終于緩過氣了,忙不迭將老人攙進了花廳。

    這邊,袁世清始終環(huán)住杜弱蘭,將女孩護在自己身前。他踮起腳尖,脖子往前抻,看見花廳里掌了燈,里頭不斷傳來杜太醫(yī)的喝罵和砸東西的聲音。

    “你爺爺脾氣好大呀?!?/br>
    袁世清咽了口唾沫,低頭,看著懷中嬌小貌美的女孩,方才躲避的時候,不小心撕扯開她的袖子,發(fā)現(xiàn)她手臂上有顆紅紅的守宮砂。

    袁世清不禁眼熱心跳,壞笑:“你怎么敢說自己懷孕,你知道孩子怎么來的嗎?”

    “不是抱一抱就有了么?”

    杜弱蘭亦紅了臉。

    “是,是,就像咱倆這么抱?!?/br>
    袁世清暗笑這丫頭實在單純,不過,真討人喜歡。

    “好啦,別瞎想,不過是權宜之計?!?/br>
    杜弱蘭嗔了句,忙拉著袁世清跪到花廳門口,威脅她爺爺:“您若是不救我們袁家的表姐,我就跪著不起!”

    花廳里

    杜太醫(yī)這會兒歪在椅子上,聽見孫女這話,恨的喘不上氣。他是絕不相信弱蘭會這么大膽,和一個外男私通,可今晚他確實抓了個正著,弱蘭衣衫不整地和袁世清在一起。

    難不成,竟是真的?

    正在此時,杜大爺端著碗藥茶上前來,恭恭敬敬地給父親奉上:“您老消消氣,喝點茶。”

    “喝,喝個屁!”

    杜太醫(yī)正愁沒處發(fā)火,抓起茶杯,全都潑在老大身上,毫不顧忌自己的兒子如今已到不惑之年,指頭直往頭上戳,罵道:“你閨女被人弄大了肚子,你竟一點都不急,還讓我喝茶,天下有你這樣當?shù)拿??!?/br>
    杜大爺自然心疼自己的女兒,平日里就百依百順,都不曾罵過一句。

    他是個溫吞的人,多年來御前伺候,早都把性子磨平了,如今驟然聽見女兒和袁世清有了茍且,也是不敢相信,想著待會兒診個脈,便能求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