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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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谷嫻熟地穿針引線縫制衣袍, 縫起來的地方看不見線, 非常自然漂亮, 而不似虞楚那種按照縫合傷口的走線。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看著女孩的熟練, 虞楚還是忍不住感嘆道,“你真厲害?!?/br> 聽到夸獎, 小谷抬起頭抿起嘴笑了一下。 “我什么都會?!彼f,“但是在白羽樓的時候,我就假裝什么都做不好,氣得師姐老打我?!?/br> 虞楚看著她。 “為什么要假裝不會呢?” 小谷一邊穿針一邊得意地說, “因為我討厭她們呀,所以才不要聽話?!?/br> 虞楚又無奈又好笑。 說這孩子聰明吧,可是她還偏偏有小孩子的脾氣,可說她笨,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活下來,真是勇氣和運氣都具備了。 二人聊著聊著,小谷也放開了一點,沒有剛開始那樣像是剛撿回家的小貓崽,又害怕但又小心翼翼想討好的緊繃感了。 “其實我也不是什么都會啦,我從小就喜歡這種細細長長,可以藏起來的東西?!毙」纫贿吙p衣服,一邊說,“我之前在我頭發(fā)的圓揪揪里藏刀片,結果師姐打我頭的時候手被割破了,她都快被嚇死啦!嘿嘿?!?/br> “那她有點不小心。”虞楚說。 聽到她的話,小谷抬起頭,對她笑了一下,嘴角邊的梨渦若隱若現,可愛得眼角都彎彎起來。 虞楚有點頭疼??雌饋砝^最聽話省事的陸言卿之后,收的徒弟開始也慢慢更有挑戰(zhàn)性了。 沈懷安天才但有些自傲以實力為尊,可目前還是個正派能聽話的好孩子。 而小谷雖然乖乖巧巧,也很可愛,可虞楚總覺得她不僅鬼馬精靈,性子還有點點天然黑的傾向? 考慮到她成長的環(huán)境,這樣的性格似乎也有情可原。真的乖乖小姑娘也很難在她長大的艱難處境里生存下來。 不過幸好,小姑娘目前年紀還小,還是個雖然很聰明但還是孩子氣的去和討厭的人對著干的年紀,可以慢慢扳正性子。 不然要是讓她在總是欺壓她的白羽樓或某個男修身邊長大,那才是未來不可預料。 二人就坐在床榻上一邊聊天一邊縫衣服,小谷還告訴虞楚,她被親戚賣時年紀還小,也沒讀過書,把自己名字都給忘記了,只記得自己姓谷。 “不過后來我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谷秋雨。因為秋雨很美,會打濕楓葉。”小谷聊得開心了,她晃著腿說,“不過就算我給自己起了名,師姐們仍然喊我小谷?!?/br> “你喜歡別人怎么叫你?”虞楚問。 小谷想了想,“我對名字沒有特別的喜好,只要是我喜歡的人叫我,怎么叫都好啦。” 她說話時注意力也跟著轉移,穿過衣服的針便猝不及防地扎到了手指,谷秋雨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她嬌小白嫩的指尖上涌出了一滴小豆子大的血跡,小谷把手指塞在嘴里,吸走了血跡。 不等虞楚說話,她已經傾過身體,可憐巴巴地說,“仙長吹吹,吹吹就不痛了?!?/br> 虞楚無奈,她輕輕地吹了一下小谷的指尖,然后伸手一拂,靈氣已經治愈好了女孩受傷的手指。 小谷有點驚異地收回手,自己看來看去,那種對仙法的青澀感很難想象她在一個門派里呆了三年。 小谷繼續(xù)縫衣服,虞楚在旁邊看著,二人聊了有一陣兒了,該聊的話差不多都說完了,屋里便又陷入安靜。 安靜下來時,剛剛那個健談的小姑娘仿佛又從谷秋雨的身上脫離了出去,她又恢復了剛開始那個安靜又乖巧的樣子。 她抿著嘴,垂眸看著手中的活,幾次想要開口,最后都摁壓了下來。 “仙長……”過了一會,小谷才輕輕喚道。 “嗯?” “我聽陸仙長說,您擁有和我一樣的透明內丹?”谷秋雨說,“所以、所以我不是個廢人?” “你當然不是廢人?!庇莩溃巴该鲀鹊るm然沒有靈根屬性,很難修煉??尚蕹芍?,也會比普通修仙者更為強大?!?/br> 小谷輕輕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她輕聲說,“那您……那您愿意收我為徒嗎?我,我很乖的,什么活都能做,吃的也不多,會聽你的話,不讓您cao心的……” 像是怕被虞楚拒絕,她又飛快地補充道,“當然,就算您不想收我,讓我留下來我也是愿意的,我真的很勤快?!?/br> 虞楚想了想,她問,“你在白羽樓拜過師嗎?” 正經一點的門派都會專門舉行拜師會,將徒弟的名字記入在冊。有的大門派怕教了一半的徒弟跑路,往往還會簽署師生契約,以此來維護門派權益。 小谷連忙搖了搖頭,“不曾的。只有好資質的女孩才能拜師,我只是被養(yǎng)過三年而已,除此之外和白羽樓并無瓜葛?!?/br> 看著她緊張忐忑,又小心翼翼瞄著自己的樣子,虞楚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臉蛋。 “既然陸言卿和沈懷安救了你,當師父的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庇莩?,“你既然能來便是緣分,就不必走了。” 谷秋雨聽到了虞楚這句話之后,在那一瞬間,她那嬌小的身軀仿佛卸下了一大塊包袱,頓時輕了許多。 她挪過來,更加靠近虞楚,小心地說,“那我、那我也可以喊您師尊嗎?” “你還沒拜師,但是……”虞楚無奈道,“你想叫就叫吧?!?/br> 女孩這才露出了笑容。 虞楚看著她,不由自主伸手捋過小姑娘的頭發(fā),幫她把頭發(fā)扎了起來,然后說,“我只有一個要求?!?/br> “師尊您說?!毙」攘⒖痰?。 “做你自己,在這里沒必要討好誰。如果不想笑,就不笑。不想聊天,就不聊天,只要是你最真實的感受便好?!庇莩砷_她的頭發(fā),溫聲道,“能做到嗎?” 女孩睜大眼睛,她怔怔地看著虞楚,過了幾秒才吸了吸鼻子,低聲說,“我……我會努力的?!?/br> 虞楚伸出手,想要摸她的頭發(fā),結果手到半空頓了一下。 “我?guī)湍阆档念^發(fā),里面應該沒有刀片了吧?”她說。 小谷愣了一下,隨即她和虞楚一起笑了起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揪揪,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后肯定不放刀片了!” 另一邊,下山采購的師兄弟二人返回門派。 他們回來的路上還在討論,該如何讓師父留下小谷,結果沒想到他們下山的這短短兩個時辰里,門派的天已經變了。 晚上四個人聚在一起吃飯時,虞楚便感覺兩個徒弟悄悄地瞄著她。 她放下筷子,桌邊三個孩子便一起放下筷子。 這種感覺還是有點奇妙,哪怕已經四五年之久,虞楚對于自己收徒弟這個事情仍然沒有什么實感。 一個沒有過去、沒有親朋好友,踏著血在任務輪回中活下來的她,本來應該孤獨終老,如今卻和年輕的孩子們坐在一塊兒,被他們信賴,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放在過去,她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得到其他人毫無保留的感情吧。 感覺三個孩子都看著自己,虞楚回過神,她開口道, “以后有了師妹,你們多照顧著點兒。” 陸言卿和沈懷安互相注視一眼,都心中一喜。 “太好了!”沈懷安性格外露,一高興便表露出來。 “做師兄要有師兄的樣子?!庇莩^續(xù)說,“什么打坐的時候偷懶、爭著去打水結果在水邊釣了一下午魚這種事情,我希望你們都心里有點數,給師妹做一個好榜樣。” 一共就倆師兄,虞楚這些話就差明示在說沈懷安了。 沈懷安頓時蔫了。 陸言卿嘴角勾了勾,無聲地偷笑起來。小谷的大眼睛好奇左看看右看看,讓沈懷安有點下不來臺,他在桌子底下使勁用自己的膝蓋去碰陸言卿的膝蓋。 陸言卿這才正了正神色,他開口道,“師尊,小谷要住在哪里?她一個人住在女弟子院子里,她可能會害怕。但和我們住一起,又需要避嫌,不太方便?!?/br> 虞楚便看向谷秋雨。 “小谷,你怕黑嗎?” 小谷眨著眼睛,無辜又楚楚可憐地點了點頭。 “那你便先和我住在后山吧?!庇莩肓讼?,她說,“等你再大些再自己住?!?/br> “謝謝師尊?!毙」戎蓺獾卣f,她開心極了。 吃完飯后,小谷終于放開了些,她主動又去握虞楚的手,虞楚沒有推脫,便拉著女孩回了后山。 陸言卿和沈懷安本來都覺得此景甚是美好,可憐的小姑娘也終于有了歸宿。他們慈愛地看著這個場景,看著看著,沈懷安尋思出這味兒不太對。 “我怎么覺得師尊對小姑娘,比對我們溫柔多了?”沈懷安自言自語道,“我要是個女子,她一定最喜歡我?!?/br> 陸言卿婉轉地說,“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睡吧?!?/br> 第28章 有了女孩之后, 好像日子又過得熱鬧了些。 仙門大賽期間,陸言卿和沈懷安仍然經常去圍觀其他門派的比拼,而小谷黏虞楚黏得緊, 每天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像是雛鳥找到了mama一樣。 雖然很多有資質的孩子是從小便開始學習修煉的, 但谷秋雨的身體實在單薄, 感覺她過去在白羽樓也沒過過什么好日子,虞楚沒有著急讓她修煉, 而是以讓她多吃東西,慢慢補充身體為主。 小谷的不安全感似乎比兩個男孩要多,哪怕虞楚給她舉辦了拜師儀式,也對她很好,可她仍然乖乖巧巧的, 感覺有點放不開。 她小貓一樣安靜地待在虞楚身邊, 并不磨人,甚至也不發(fā)出聲響打擾虞楚, 但一定要和她身處同一個房間才會安心。 就算谷秋雨很機靈、有點天然黑, 可更只是一個被親戚賣走, 被奴隸販子和白羽樓的女修打過欺負過的十歲女孩, 死里逃生已經不容易,虞楚很理解她的脆弱和不安全感, 所以對她格外耐心。 虞楚自己沒有過去的記憶,她對孩子好更像是出于人性的本能, 以及學習模仿虞楚楚幼年時虞母對她的關懷和溫柔。 晚上睡覺時,小谷是和她睡在一起的。虞楚發(fā)現這孩子總是容易驚醒,偶爾呢喃夢話也是和別人追打她有關。 別說在奴隸販子手里時她才六七歲,就算在白羽樓, 成年的女修打罵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也足夠形成心理陰影了。 想想小谷為了報復那些她反抗不過的師姐們而往頭發(fā)里藏刀片,就可想而知她之前挨了多少打才想出這個辦法,而報復之后,被劃傷手的師姐還能輕易放過她嗎? 谷秋雨很少說自己過去的細節(jié),每每談起過去有人打她,她也是笑嘻嘻的,好像很有意思一樣。 晚上做噩夢驚醒,她也從來都不說自己夢到了什么,而是將額頭更貼近虞楚肩膀。 小谷說的很少,可她過去經歷了什么,大人是很容易猜出來的,她又這么乖,虞楚越思考便越心疼。 虞楚執(zhí)行過那么多任務,穿越過那么多截然不同世界背景的小說世界,給她記憶深刻的永遠不是主線劇情里的主角,而是那些因為世界而活了起來的普通人。 像是小谷這樣在原著中無名無姓的存在,可能只是書中一句‘白羽樓暗中經營販賣女孩的生意’便概括了,可小說成了真的世界,未曾出現在書中的人都有了生命,過去簡簡單單一句話概括的旁白,也成了一些人艱難的人生。 過去虞楚如果還是一個人,她大可找個遠離人間的地方閉關幾百年,等女主飛升神界,人間平復下來后再繼續(xù)生活。 可如今她有了徒弟,她親眼看著半夜夢魘纏身的小谷,這口氣這么都平復不下來。 虞楚甚至第一次對自己的決策產生懷疑——哪怕她一直獨善其身,不參與主線糾紛,就能真的保護自己和她的徒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