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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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懷安忽然性格大變, 谷秋雨的心里也很著急。 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幫助沈懷安,只好跟在他身邊亂轉。 過去小谷也是沈懷安的尾巴,但倆人只有惹禍時才能湊到一起,如今這樣日常便形影不離是很少見的。 沈懷安打坐,小谷趴在旁邊發(fā)呆。沈懷安看書, 小谷也看書。沈懷安練術法, 小谷還是在旁邊呆著。 就這樣過了三天,沈懷安總算忍不住了。 “你總是巴巴地跟著我做什么?”沈懷安頭疼地說, “你自己的課業(yè)學了嗎?” 虞楚還沒正式教小谷修煉, 而是讓小谷先慢慢接觸相關書籍, 她自己也有很多書要看的。 “我不能跟著你嗎?”小谷眨巴著眼睛, 她強詞奪理道,“你是師兄, 我是師妹,我多跟著你學習學習, 好像也沒什么不對的。不然你去問師尊?!?/br> 沈懷安才不會真的去問虞楚。虞楚和他們二人都挺慣著小谷,畢竟就她一個女孩子,又是年齡最小的。只要不做危險的事情,她做什么他們都不會管。 沒辦法, 沈懷安就只能讓小谷跟著他了。 小谷就是想弄明白,沈懷安如今的好脾氣到底是他真的變了,還是他刻意在壓抑本我。 過去她纏得太久,沈懷安就會煩。如今倒是真的七八天了,他也沒有發(fā)脾氣,而是開始無視小谷的存在,該做什么做什么。 小谷覺得刺激不夠。 她悄悄跑去和陸言卿商討對策,想要加大馬力。陸言卿聽了谷秋雨的話,他的眼皮跳了跳,最后還是同意了小谷的行動。 于是,沈懷安上午在修煉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今天女孩竟然沒來纏著他。他以為小谷玩膩了,不由得松了口氣。 結果中午回到廂房時,沈懷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房間里好像被野豬沖撞了一樣,滿床滿地都是廢紙和墨水,被褥床單枕套上全部都是黑色點點。 小谷坐在一團亂的床榻上,她也手上衣服都是墨水,女孩眨著眼睛,在這一團糟中無辜地看著他。 “——你!” 沈懷安第一個字才發(fā)音,小谷便動了起來。她迅速地翻身下床,從廂房窗戶翻出逃跑,一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小谷跑,沈懷安就下意識去追。 盡管這幾個月女孩長大了一些,可還是跑不過沈懷安。 情景重現(xiàn),她又在院門口被沈懷安抓住。 “你到底做了什么?”沈懷安黑線地壓低聲音。 小谷掙扎無果,她抬起頭,賠笑地勾了勾嘴角。 “我、我在你的床上練字,不小心打撒了墨水,想拿紙去擦,結果又不小心摔了一下,所以、所以——” “真的嗎?”沈懷安懷疑地說,“我怎么覺得那墨水是你故意撒的?” 小谷欲言又止,她辯解不能,只好露出心虛的笑容。她跳起來用手抹沈懷安的臉,趁著少年手忙腳亂,她飛快地逃開。 虞楚看到時,便是這樣一幕。 谷秋雨和沈懷安二人身上亂七八糟,小谷雙手和衣裳都是墨點點,沈懷安的俊臉也被抹了黑色,看起來活像是兩只下雨時在泥里打了架的小貓。 虞楚有點想笑,但是她忍住了。 “你們兩個……是怎么一回事?”虞楚開口道。 小谷和沈懷安都低著頭不說話,虞楚的目光看向陸言卿。 “言卿?” “小谷在沈懷安的床上寫字,不小心把墨水弄打了。”陸言卿無奈地說。 虞楚的太陽xue跳了跳。 這就是小谷想出的絕招? 果然是孩子,不走尋常路。 “小谷,就算是你,也不能這樣胡鬧?!彼f,“這樣吧,你去把弄臟的床單被褥洗了,再給師兄賠個不是?!?/br> “師尊,其實也不必如此。”聽到虞楚的話,沈懷安抬頭,他忍不住說,“我再換一套便好了?!?/br> 小谷已經(jīng)轉過身,她沒什么力氣地小聲說,“師兄對不起,我會把弄臟的都洗干凈的?!?/br> 說做就做,回去之后,小谷便將弄臟的床單被褥都放進木盆里。 被子還好,是單人的不太大,可兩個師兄住的都是廂房,廂房的床是通鋪,床單很長的,堆在木盆里像是小山堆。 東西多,木盆還沉,谷秋雨的小身板根本提不起來。 小谷費力地對著木盆又推又拉,沈懷安本來以為她要去后廚井邊洗,結果發(fā)現(xiàn)她前進的方向越走越偏。 沈懷安忍不住問,“你要去哪里?” “小溪邊?!毙」雀砂桶偷卣f。 沈懷安愕然道,“為什么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洗?” “因為那里風景好。啊呀,吵死了,不要煩我!”小谷氣哼哼地不想理沈懷安。 女孩子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有時候明明是她做錯了事情,也不知道心理過程運作了什么,最后卻搞得自己不開心。 去山下小溪的道路很陡峭,小谷又拎不動這么大的木盆,她自己怎么可能下得去? 沈懷安無奈,他干脆彎腰提起木盆,然后說,“走吧,我送你?!?/br> 小谷這才別別扭扭地跟了上來。她還是孩子心性,下山時便心情好多了,腳步也一蹦一跳的。 兩人來到山谷中的溪邊,小谷指揮沈懷安將木盆放在了她喜歡的地方。 沈懷安看著小谷蹲在水邊費力地洗床單,他欲言又止。 “你為什么要忽然這樣做?”沈懷安坐在一邊的石頭上,他說,“是我哪里得罪你了嗎?” 小谷是個好孩子,平日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谷秋雨搓著床單,她不引以為然地說,“惡作劇咯。惡作劇哪有理由。” 這句話,這個神情都是沈懷安過去做過的,女孩把他的樣子學了個透徹。 “別鬧了?!鄙驊寻灿悬c無奈。 他努力地思考可能性,“是因為之前你跟著我的時候我沒理你,還是你因為什么事情而不開心?” 小谷抿起嘴唇,她搓著床單的動作越來越用力。 沈懷安還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不語,結果過了一會,小谷悶悶地開口,“我……我就是想引起你的關注。” “為什么?”沈懷安吃驚地問。 “你不覺得你和之前不一樣了嗎?”小谷抬起頭,她看向沈懷安,嘟囔道,“以前你總是跟我玩,你看看你現(xiàn)在,每天除了修煉就是讀書,一點都不理我了!” 沈懷安沉默下來。 一時間,山谷便安靜了,只有水流聲、風吹樹葉的沙沙響聲,還有不知名的鳥兒在半空中鳴叫。 “我不是不想理你?!边^了一會,沈懷安輕聲說,“我只是在想,過去的那個我是錯誤的?!?/br> “你哪里有錯?”小谷問。 “我以前太傲氣,自以為是。又固執(zhí)己見,不聽師尊的話?!鄙驊寻舱f,“是我自己的錯誤,讓我在天狗閣身上跌了這么大一跤,還連累師尊和師兄。我只是覺得……” 他抿了抿嘴唇,低聲道,“……以前的那個我是不對的。” 小谷才方覺事情嚴重。 沈懷安這不是成熟進步,這分明是他將他自己全方面否定了,他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存在的根本。 小谷抬高聲音,“每個人都有長短處,如果你拒絕了自己,你又能是誰呢?” “陸言卿不是個很好的榜樣嗎?”沈懷安說,“他做什么都能做得妥帖,從不讓師尊擔憂,他很優(yōu)秀?!?/br> “可陸言卿是陸言卿,你是你,你們二人是不一樣的?!毙」戎钡?,“沒有人想讓你成為第二個陸言卿,我們只希望你做沈懷安?!?/br> 沈懷安沉默了。 “可是我覺得,我很失敗?!边^了一會,他說,“這幾日我一直在想,如果 陸言卿在現(xiàn)場,他定會處理得比我更好。如果師尊沒有收我,星辰宮也不用早早便被他人發(fā)現(xiàn)。我……”他停頓了一下,才心灰意冷地說,“我是門派的拖累?!?/br> “才不是這樣!” 小谷猛地站了起來。 “你是天羅山莊少莊主,你是武術奇才,三年便能融通一本劍法,從小到大從無敗績,難道你忘了嗎?”她抬高聲音,“還有,你生性善良慈悲,所以才會兩次三番毫不猶豫拯救他人性命。我、乞丐小趙、還有那個姑娘,都是你先毫不猶豫出手相救的!” 谷秋雨注視著沈懷安。 “而且你還擁有著崇高的精神,你覺得強者要有武德,不欺凌弱小,要追求上進,對自己他人負責——你這么優(yōu)秀,這樣好,怎么會是門派的拖累?” 沈懷安怔怔地看著女孩,他的喉結蠕動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不等沈懷安從谷秋雨忽然這樣夸他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女孩抿了抿嘴唇,她一屁股坐下,哇哭了起來。 “你,你你夸我就夸我,你哭什么?”沈懷安趕緊蹲了過去,伸手拿床單給她擦眼淚,他連忙說,“你別哭啊,你要是哭了,師尊又以為我欺負你了?!?/br> 沈懷安這是第一次見到女孩哭。原本他自己和天羅山莊的弟子們也都哭過,但那是猛男落淚,哭也要看起來氣場十足。 可是小谷哭,卻是天差地別的差異。 她委委屈屈的,瘦小的肩膀一聳一聳,聲音也不大,壓抑模糊在嗓子里,反而更讓人不知所措。 她是自己說著說著就委屈了,害怕沈懷安真的因此一蹶不振,變得再也不像他。 沈懷安直男地用被單要給她擦眼淚,淚眼模糊的小谷發(fā)現(xiàn)了立刻伸手去推。 “不要,不要,臟!嗚嗚嗚嗚嗚……” 沈懷安就沒哄過姑娘,他在抽泣的小姑娘身邊手足無措,最后沒辦法了,把自己衣擺拎了起來。 “要不然你拿我的衣服擦吧,我衣服不臟?!?/br> 小谷勉強同意。她拿沈懷安的衣擺擦眼淚,沈懷安蹲在她面前,有點無奈。 “你說我都沒哭,你倒是哭上了。” “哭怎么了嘛!”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小谷立刻嚎啕道,“我一想到以后你再也不討嫌了,我就難受,嗚嗚哇啊啊啊,你知不知道師尊和大師兄都很擔心你?你不知道,你就會自己鉆牛角尖,嗚嗚嗚……” “那你想怎么辦???”沈懷安無奈地說。 “我,我想……”小谷哭著打了個嗝兒,“我想看你恢復正常?!?/br> 沈懷安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