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事實(shí)就是如此，虞楚很擅長受傷，畢竟不論多重的傷都可以慢慢恢復(fù)治愈。

    她從來不會逃避任何事情。哪怕前進(jìn)會讓她鮮血淋漓，可那又如何呢？

    虞楚這一路上失態(tài)的情緒最終被她全部按壓了下去。

    君洛塵說要找一個府邸，虞楚直接帶他穿行于居住區(qū)域的大街小巷里。

    “你知道要帶我去哪嗎？”君洛塵疑惑地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可你似乎就像完全清楚該帶我去哪里一樣。”

    “我心里有一個猜測。”虞楚說，“至于是不是，到那里便知道了?！?/br>
    最終，虞楚帶著君洛塵在其中一座府邸面前停下。

    君洛塵抬起頭，看向上面掛著的牌匾。

    “周府？”君洛塵看向虞楚，“你想帶我來的便是這里？”

    “周氏搬來之前，這里另有主人?！?/br>
    虞楚也看向他，意味深長地說，“上一任主人姓蘇，名容軒。”

    君洛塵一怔。

    不等他回答，虞楚已經(jīng)伸手握住他的手臂。

    “走吧。”她淡淡地說，“看看里面有沒有你幻境中看到的東西?！?/br>
    虞楚和君洛塵二人飛進(jìn)府邸，這一路往里走，虞楚就越發(fā)覺這宅子和普通府邸截然不同。

    正常的府邸是以建筑為主，花草樹木點(diǎn)綴。而周府的府邸里，建筑很少，大片大片都是花園草叢，還有小橋流水觀花庭，景色一流。

    虞楚甚至注意到，周府的許多建筑似乎都是扒了曾經(jīng)的景觀填平重建的。

    可盡管周家已經(jīng)填了許多地方，留下的景觀仍然比普通府邸要多許多，甚至在其中一個角落還有一小片竹林。

    只需躲避零星的下人們，二人幾乎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抵達(dá)了周府深處。

    進(jìn)到后院后，虞楚關(guān)上門，隨手貼一個隱蔽符，讓后院暫時不被周家其他人注意。

    她轉(zhuǎn)過身，看向君洛塵。

    “這是你在夢中看到的場景嗎？”虞楚問。

    話剛出口，她便發(fā)現(xiàn)君洛塵不對勁。

    從進(jìn)到這個府邸開始，君洛塵的身體似乎便越來越僵硬，現(xiàn)在更是直接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的瞳孔緊縮，怔怔地注視著的前方。

    虞楚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同樣花草繁盛的后院里正中間的地方，十分突兀地種著一顆已經(jīng)凋零的枯樹。

    它的身邊花開錦簇，綠地茂盛，更顯得簇?fù)碓谥虚g的枯樹蕭瑟而格格不入。

    “我記得這棵樹。”君洛塵喃喃道。

    他邁步走過，穿過花朵草叢，來到枯樹身邊，伸出手輕輕地?fù)崦涓伞?/br>
    虞楚也跟了過來，她注視著這一幕，心臟更是像重錘一般用力地敲打在胸膛上，令人胸悶得難受。

    她閉上眼睛，輕輕運(yùn)氣，將那股令人頭疼的潮熱散去，才再次睜開眼睛。

    “你說埋了東西。”虞楚沉聲說，“可在這樹下？”

    君洛塵撫摸著樹干，神情已經(jīng)有些恍然。

    “君洛塵！”虞楚不得不又開口喚道，并且在聲音里加了些力度。

    男人終于恍惚地回過神，他看向虞楚，嗓間模糊地‘嗯？’了一聲，很明顯意識還沒跟上來。

    虞楚無奈道，“你說有地方埋了東西，是這里嗎？”

    君洛塵下意識地點(diǎn)點(diǎn)頭，他的眼神終于重回清明。

    后院角落里就放著工具，虞楚將其中一把鏟子遞給他。

    君洛塵接過來，想要順著樹根前面往下挖，沒想到鏟子剛碰到土，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彈起來了一樣。

    “這片土地被下了結(jié)界？”虞楚蹙眉道。

    君洛塵沒有回答，他就像是載入了一段行動記憶一樣，自行動作起來。

    他轉(zhuǎn)頭看向虞楚，“能給我一把刀嗎？”

    虞楚從空間里拿出一把匕首，遞給了君洛塵。

    君洛塵拔出刀鞘，干凈利落地用刀刃劃破自己的手掌，鮮血瞬間順著他的手掌和刀刃流下，滴落進(jìn)土壤里。

    他松開刀，手掌上的傷口便瞬間痊愈。

    君洛塵的血落在土壤上發(fā)出了微弱的光芒，幾秒之后，土地抖動了起來，一個雕刻精美的紅木盒子破土而出，落在他的手里。

    得到這個盒子的時候，君洛塵幾乎是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虞楚。

    虞楚就在他的身邊，她注視著他手中的紅木盒子，目光沉了下來。

    她知道，只要打開這個盒子，有些事情可能會翻天覆地的改變。

    可是……她無法容忍讓自己活在一個模棱兩可的世界里，她沒辦法忍耐這種感覺，哪怕一分一秒。

    虞楚的目光逐漸變冷。

    她咬緊牙關(guān)，沉聲道，“開！”

    君洛塵似乎也有些緊張，他定了定神，打開了盒子上的扣鎖。

    盒子里的絨布上，靜靜地?cái)[放著一顆珠子。

    虞楚立刻認(rèn)出來這是憶靈珠，是修煉者儲存自己重要記憶的珠子，以血為契。

    在被封存之后，只有主人的血或者指定的對象能夠喚起里面記錄的記憶。

    “看起來，你在這個院子里埋了自己的記憶。”虞楚沉聲說，“打開它，你便什么都知道了?！?/br>
    君洛塵輕輕頷首，他伸手拿起珠子，憶靈珠在男人修長的手指間發(fā)出淡淡光芒。

    他將透明的珠子抵在自己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

    只見憶靈珠的光芒忽然大漲，刺眼的光芒籠罩整個后院。

    虞楚看到那珠子竟然在光芒中就此融化消散，猶如融入了君洛塵的額頭一樣！

    光芒消退，一切恢復(fù)正常，君洛塵放下手，他的眼睛卻仍然緊閉著。

    過了幾秒，他的身形微微搖晃，竟然就這樣倒了下去。

    虞楚下意識地扶住他，可感覺到他身體已經(jīng)完全失去控制能力，她只好將君洛塵輕輕放在草地上。

    男人躺在地上，黑發(fā)散在肩膀邊，更襯得他面色蒼白。

    虞楚伸手搭住他的手腕，頓時蹙起眉毛。

    他的體內(nèi)，那股黑暗幽深的能量正在無比絮亂地涌動著，似是隨時都能爆發(fā)。

    虞楚怕他萬一爆發(fā)牽連整個城鎮(zhèn)，當(dāng)機(jī)立斷抱起男人驟地遠(yuǎn)離安城，在數(shù)十里外的森林里才停下，又迅速將提前準(zhǔn)備好的符箓甩出，以最短的時間將他們周圍這片森林圈住，形成屏蔽符陣。

    她這才有時間低頭看向懷里的男人。

    “君洛塵！”她低聲道。

    君洛塵仍然緊閉著雙眼，他的身上開始閃起虞楚在帝城時看到的那些紅色咒印。就好像……兩個君洛塵在互相碰撞融合一樣。

    呼吸之間，君洛塵的力量以黑煙的形式開始涌出，迅速地彌漫在結(jié)界之中，將虞楚包括在其中。

    被黑煙包圍的虞楚理應(yīng)當(dāng)感受到危險(xiǎn)或者壓迫，可是她卻毫無危機(jī)沒有這種感覺。

    君洛塵的力量開始紊亂，甚至有暴走的可能。

    虞楚的結(jié)界是臨時放出的，若是他的力量再繼續(xù)擴(kuò)散下去，結(jié)界很可能會因?yàn)槌惺懿蛔《扑榈簟?/br>
    她放開男人的手腕，抬起頭，蹙眉道，“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你還準(zhǔn)備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嗎？”

    虞楚在質(zhì)問系統(tǒng)。

    可能是情況確實(shí)緊急，這一次系統(tǒng)沒有裝死，她很快便聽到了腦海里系統(tǒng)上線獨(dú)有的機(jī)械聲。

    “虞楚宿主，我已經(jīng)將斬魔劍給予了你。”系統(tǒng)說，“你不想殺他，還想要什么呢？”

    虞楚冷笑起來。

    “我要恢復(fù)我的記憶。”她說。

    系統(tǒng)沉默了許久。

    “您確定要這樣做嗎？”系統(tǒng)說，“你知道白屋規(guī)則?！?/br>
    虞楚當(dāng)然知道，系統(tǒng)培養(yǎng)輪回者的‘白屋’里，它會像是修剪枝丫的園丁一樣，剪去不需要存在的累贅，直到輪回者的表現(xiàn)讓它滿意。

    那些累贅，便是記憶。

    看起來，她該是個非常不合格的培育人選，所以連過去的一絲記憶都沒有留下。

    “沒有那些多余的記憶，您便沒有缺點(diǎn)，沒有軟肋，沒有讓你軟弱的情緒，您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類之一。”系統(tǒng)說，“這些記憶除了讓您變得不完美之外，沒有其他好處。盡管這樣，您確定想要拿回記憶嗎？”

    “你們了解如何用數(shù)據(jù)拯救世界，卻永遠(yuǎn)都不會真的懂人類?！庇莩涞卣f，“人性的缺點(diǎn)從不是累贅，那是一個人是否完整的關(guān)鍵。”

    她抬起頭，一字一句地說，“將你們奪走的記憶都還給我，現(xiàn)在?！?/br>
    系統(tǒng)沉默了一瞬間。

    “好吧，或許我們確實(shí)不懂人類。每一個失去記憶的輪回者，最終都管我們要回了過去，哪怕真相會讓他們悲痛欲絕，又或者后悔自己的決定。”系統(tǒng)說，“或許對于你們?nèi)祟惗裕瑲w處就是這樣重要吧。”

    “虞楚宿主，希望你不會像是其他人一樣，后悔如今自己所做的決定?！?/br>
    系統(tǒng)的聲音消失了，與此同時，一種熟悉的記憶載入的痛感涌入虞楚的大腦，讓她瞇起眼睛。

    這一次的記憶載入，花費(fèi)了更長的時間，也更加疼痛。

    在肆虐的黑煙中，虞楚蹙起眉毛，她低下頭，整個脊背都因?yàn)樘弁炊潉悠饋怼?/br>
    她的手指捏緊成拳，關(guān)節(jié)泛白，指甲快要將手心掐出血來。

    虞楚的身體彎下，似是要被記憶壓垮，幾乎要伏在君洛塵的胸口，過了幾秒，她才勉強(qiáng)抬起頭，看向君洛塵。

    “——蘇容軒！”她咬牙喚道。

    君洛塵的身體一震，四處涌動的黑煙也跟著停了下來，驟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