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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上山》

    作者：山梔up

    文案

    雍國公的兩個嫡孫

    老大沈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勁兒，唯一的愛好欺負(fù)弟弟！

    小幺沈陌，啥都不會，就是追老婆還行！

    內(nèi)容標(biāo)簽：

    主角：沈陌，沈致 ┃ 配角：元疏，陸文茵 ┃ 其它：家國天下,癡愛迷離

    一句話簡介：磅礴雄宏偉岸的如畫江山

    立意：以己為燈，以己為靠，匡扶明主，濟(jì)世救國，探尋心之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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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通達(dá)客棧

    七月中旬，河西最好的季節(jié)，雄宏壯麗的祁連山，蜿蜒雪龍腰間盤據(jù)，碧霄云海萬馬奔騰。廣袤峰巒下千里碧毯，勁草如風(fēng)之手足，掬春生夏長，草木蓬勃，風(fēng)為草之精魂，揚(yáng)搖曳神采，起伏連綿。

    山間遼遠(yuǎn)的長谷平川，夏日若春，天高云淡，祁連冰川融成涓涓溪水，自東而西匯成一條雜木河橫穿平谷，養(yǎng)育著磅礴的森林草原。來迢迢兮，面環(huán)凈而繞長灣的臥龍城涼州，大馬鋪草灘，石羊踱山峽，像流動的各色寶石點(diǎn)綴其間，隨風(fēng)若隱若現(xiàn)。

    涼州歷來水草豐美，六畜蕃息，富庶安樂。州牧江據(jù)，授忠武將軍，鎮(zhèn)守姑臧，兼姑臧郡守，治下兵強(qiáng)馬壯，“涼州大馬，橫行天下”，邊境不敢來犯。

    然國境不安，北有柔然蟲患侵?jǐn)_，西南吐谷渾攻掠財物，百姓苦于戰(zhàn)亂，連年旱蝗，蕩無農(nóng)收，遂棄井離鄉(xiāng)四處流散。數(shù)以萬計(jì)流民涌入涼州，結(jié)于城下，盜賊百十為群，更有嘯聚山林者，滋擾民生，所過之地，雞犬一空。

    涼州府州牧江據(jù)，為保靖安，初派兵駐守城中市集、河口、要道處，不時監(jiān)滿為患，治安愈下。

    州府五官掾謝摯蘭獻(xiàn)策，以往以罪犯流配充當(dāng)戌卒，但涼州地廣人稀，難以分兵抵御，可通過招納流民，集募兵丁佃農(nóng)編營屯戍，拓墾農(nóng)田、挖渠修道，修建城郭。

    州牧江據(jù)遂命告示各地，凡有一技之長，善訓(xùn)馬、制陶、漆器、織錦、木器、采礦、冶金者皆可錄入，無一技之長而身強(qiáng)力壯者亦可編入軍營和民營。

    雜木河邊馬山鎮(zhèn)，相傳山神降伏野馬所在，故名馬山。流民見聞告示，如飛蝗涌入各縣府官衙，故雖白日里暑氣蒸騰，但馬山鎮(zhèn)官營人聲鼎沸，擠滿待招流民。官衙外河邊，燒灶的、提水的、抓魚的，一番熱鬧景象。

    雍國公便叫廣平郡王元疏和孫兒沈陌到?jīng)鲋莞畾v練，說是讓大漠的風(fēng)沙吹一吹腦袋里面的傻氣。

    河邊偏僻的小道，但見三人騎馬一路塵囂，蒸騰浮影由遠(yuǎn)及近，為首的沈陌二十歲剛出頭，勒韁而止道：“謝叔叔，真是好馬?！?/br>
    五十歲左右的謝摯蘭，是涼州本地人士，應(yīng)州牧江據(jù)辟除，為州府五官掾，圓圓的黑臉，肥壯的身體慢騰騰得從馬上落下，渾厚笑聲傳了過來：“那是，郡王的這匹馬可是純種岔口驛馬。”

    沈陌從棕黃馬上躍下，拍了衣襟塵土，翻開馬鞍上的布袋后，見里面藥草安好無損，遂系好繩帶，輕輕歸置好，才上前湊在二人跟前，笑道：“二哥出門前，將那相馬書翻了幾遍，什么胸背腰腹的，什么頭眼耳鼻的，誰知到了馬場沒半點(diǎn)用處，最后還是謝叔叔眼光好，選中了這匹良駒，現(xiàn)這般可如意？”

    元疏笑道：“我是如了意，是，是，但你的那良駒用來駝草藥的？”

    謝摯蘭哈哈笑道：“這日里小少爺無時不惦念他那草藥袋子，還哪里有別的心思?！?/br>
    沈陌低頭“嘿嘿”兩聲，情不禁地又摸了摸那草藥袋子，生怕被這二人嘲弄地不見了。

    說笑間，謝摯蘭一轉(zhuǎn)頭，滾滾波濤之中一人正逆流而來，那人隨著河水上下起伏，待仔細(xì)瞧，忽地泥鰍般鉆入雪白浪花之中不見蹤跡。這雜木河乃祁連山雪水匯聚，加之前日暴雨，冷冽險涌。

    沈陌心中擔(dān)心那人生死，近河待要查探，一個腦袋頂了出來，約莫五十歲模樣，發(fā)須半白，圓目灼如電，額眼細(xì)紋深陷，渾身肌筋虬結(jié)。

    謝摯蘭倒是認(rèn)識這人，一看原來是白圭堂副堂主何萬象。

    何萬象速上岸拜道：“見過廣平郡王、謝五官掾、沈公子，今日被人追殺，可否借馬一用，日后定當(dāng)奉還?！?nbsp;說完便扯過三匹馬中最好的一匹—廣安郡王的馬，翻身而上，加鞭馳離。

    元疏和沈陌剛來涼州不過三個月，并未見過得涼州的這號人物，但風(fēng)聞已久，因?yàn)檫@響的叮當(dāng)?shù)娜宋?，是近半年來涼州大街小巷茶前飯后之談資。

    何萬象本是江湖人士，后被仇家追殺，接著被親友背棄，幸得白圭堂堂主薛中渚收留，后來二人還結(jié)成了兒女親家，其子何彰德還娶了薛中渚之女薛水平。

    這白圭堂，乃是大魏皇族元幡所創(chuàng)，官營民辦，薛中渚為白圭堂堂主，經(jīng)營所涉甚廣，遍及全國。元幡年事已高，遂將產(chǎn)業(yè)交給其子元定。

    三年前，因吐谷渾部族逼近涼州邊境，大將軍元毅薦羅杲駐守涼州邊境，封仁勇校尉，對敵吐谷渾部族。羅杳鎮(zhèn)守邊境，礦產(chǎn)豐富，見白圭堂冶煉銅礦利高，便強(qiáng)取豪奪。

    元定檢舉至御史臺，御史大夫?qū)⒋耸陆挥沙㈣F官查處，趙維莊負(fù)責(zé)鐵官督查，此事便不了了之。羅義潮氣焰更甚，與薛中渚結(jié)下仇怨。

    隨后薛家三子皆亡，長子和幼子埋于礦坑，次子溺水而亡。接著白圭堂管事，自幼跟著薛中渚的孫曙又投靠羅義潮，專替他爭奪白圭堂堂口。

    薛中渚近來纏綿病榻，故現(xiàn)今堂務(wù)均由何萬象所出。

    此刻夕陽照水，天色將暗未暗，元疏沒了馬，今日定是到不了姑臧，三人商定在馬山鎮(zhèn)歇宿，謝摯蘭遂攜二人到此地最好的通達(dá)客棧住了下來，安頓好二人，謝摯蘭便說賣匹馬出去了。

    沈陌見這客店為兩層正方形土夯閣樓，每層四面出檐，面向大門大窗，其余外壁均有透窗，大廳飯菜余香尚存，但店內(nèi)卻空無一人。

    二人窗邊坐定，河風(fēng)拂面，熱浪沒了白日里烈性，加上冰鎮(zhèn)果子，一身的倦意和煩躁也去了七成，心里說不出的暢意。

    二人正說笑著，何萬象熱情地走了過來，還拿了一大壇酒，自己掄開膀子先喝了三碗，說道：“今日不得已，借用郡王的馬，現(xiàn)在我自飲三杯算是賠罪?！闭f完，咣咣又是三萬喝了下去。

    元疏見何萬象甚為豪爽，六碗酒激起了豪情，便接過何萬象的賠罪酒一口氣干了。

    沈陌正要倒酒，何萬象輕輕奪過，將眾人的酒杯都添滿，口中不斷，怎地勞沈公子倒酒。何萬象右手微傾，壇中酒如一根細(xì)線環(huán)繞杯壁，盡在杯中打旋，頃刻間濃香四溢，沁人心肺，眾人一身疲乏聞香氣頓時精神。

    元疏道：“何掌門這澆碧燒，今日都見到了，名不虛傳，佩服佩服?！?/br>
    何萬象笑道：“不敢不敢，何某老邁，說起水性和功夫，天下哪個能比得上忠武將軍?！?/br>
    何萬象幾次臨難，逢危不懼，話語間豪情不減，間或在眉頭攥起，一絲若有若無的黯然夾雜其中。

    元疏和沈陌等少年心性，一聽忠武將軍大戰(zhàn)吐谷渾之事，更是附和贊賞。

    何萬象慷慨激昂：“這些年朝局動蕩，外敵伺動，百姓多承苦難，我白圭堂弟兄也無一日不想著報效朝廷，殺敵除惡，愿天下一統(tǒng)，太平一世?！?/br>
    元疏笑道：“何副堂主，氣概凌云，我等當(dāng)一同報效國家。忠武將軍治軍嚴(yán)明，兵法如神，故梳特稟告天子，甘愿為其驅(qū)使，沈陌也奉國公令，到?jīng)鲋莞畯氖?。?/br>
    沈陌道：“一直聽聞何副堂主精于弓馬，尚俠體國，且兵器鑄造名揚(yáng)天下。今有幸得見，了卻憾事?！?/br>
    客棧外波光粼粼的橘色河面略暗了下來，涼風(fēng)襲來，河西的夜晚即便是夏天溫度也是驟然降低。

    沈陌起身關(guān)窗，向遠(yuǎn)望去，見東邊馬場方向火焰一點(diǎn)，兩點(diǎn)，三點(diǎn)，逐漸連城一片，映的整個東方成為光海世界，不一會濃煙遮天蔽日翻騰而起，順著河風(fēng)壓了過來。

    元疏臉色一變：“馬場出事了。”

    這時，客棧里淅淅碎碎聲音不斷，似是已地將客棧圍住，何萬象起身按住元疏即將出鞘的劍。

    客棧大堂一時間如同潮水般涌進(jìn)來黑壓壓幾十人，為首一身褐衣，方臉?biāo)獗?，正是孫曙。

    何萬象怒道：“叛堂通敵，還敢放肆?！?/br>
    一聲斷喝之下，客棧跑堂的雜役全都手持尖刀迎來。

    孫曙倚在門上，抹了抹刀上的的血痕，呵呵一笑：“不就為了銅礦這點(diǎn)子事兒，至于嘛，何副堂主，這銅礦怎地就姓何了，大魏的銅礦，你是大魏人，我也是大魏人，你得了，我便不得了。今日小爺我敢上門，就料定你們不敢對我怎樣，我后面可是跟著戍邊軍。今日便讓你們死得明白。老子已經(jīng)拿下馬場了，哦，還有，這會兒運(yùn)往張掖的糧草我們是我們的了吧。哈哈哈……”

    元疏和沈陌二人互看了一眼，忍住心中的驚懼。

    沈陌喝道：“現(xiàn)在大戰(zhàn)在即，身為大魏子民，竟敢謀逆截取戰(zhàn)備糧草。”

    孫曙呵呵一笑：“謀逆？這王位誰人做不得。廣平郡王，雖說皇帝是你哥，可天下人誰不知道，沒有大司馬和趙公爺，你家哥哥還能坐上皇位嗎？哈哈哈……還有，沈公子，你家那位沈公爺就是個病秧秧子，沈公子還是護(hù)好自己。哈哈哈……”

    元疏和沈陌生平從未受此侮辱，怒從中起，將之前隱忍功夫擱置一旁，抽劍向?qū)O曙直面刺去。

    與此同時，何萬象及客棧的伙計(jì)手持尖刀，與孫曙的戍衛(wèi)廝打開來。

    客棧大堂那榆木硬疙瘩的桌子凳子被刀斧錘戟一頓亂砍亂砸，肢體慘被散落一地。客棧二樓早就金鑼震天，鳴金示警。

    不料正如孫曙所說，隨后的戍衛(wèi)軍將這客棧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陣飛鏢如亂雨砸來，門外客棧的護(hù)院早被逐一擊斃；而客棧里面的許多伙計(jì)躲閃不過，中鏢倒地。

    何萬象畢竟是老江湖了，見狀絲毫不亂，他先擋在門口廝戰(zhàn)，斷了孫曙退路，將他圍在大廳方寸之地。

    孫曙功夫大多學(xué)自何萬象，自是處處露出破綻，何萬象招招狠辣招招斃命，孫曙躲閃不及中了一劍，頓時難以支撐。

    元疏知道此刻只有擒住孫曙，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jī)，遂和沈陌二人心有靈犀合起來上下圍攻。

    孫曙畢竟功夫有限，不時就被二人擒住。

    而元梳等人畢竟寡不敵眾，被逼到北墻邊。元疏死死用劍逼著孫曙，那數(shù)十人的戍衛(wèi)軍一時不敢上前。

    孫曙始料不及，顫抖的雙手早就松了刀，全身震如篩糠，任由元疏挾持，脖頸上一縷鮮血順著劍刃流落，他提氣用撕裂的聲音吼道：“放了……放了我，否則羅將軍將你們一個都不留?！?/br>
    元疏的劍刃輕輕一帶，那孫曙脖頸上鮮艷的血痕口子拉的更長，舉目蔑視道：“我倒要看看哪個不留?！?/br>
    眾人在生死之際，忽然何萬象在墻上一拍，所有人腳下一松，隨著地板落下，已是到了一條地下通道中，一個客棧的伙計(jì)帶路，跟著元疏挾持著孫曙，后面跟著沈陌，何萬象等眾人斷后，一行人順著地道走了約莫著一刻鐘的樣子，跟著鉆出，所到之處正是何萬象家中的塢堡—何家堡。

    第二章 馬山塢堡

    眾人隨著何萬象出了地道，各自心中暗暗出了一口氣，剛剛在何家堡涼爽的大屋內(nèi)坐定，不料何府仆役來報：羅義潮帶百余精兵，已將何府壁堡團(tuán)團(tuán)圍住。

    這羅義潮乃仁勇校尉羅杳之子，羅杳駐守邊境幾年，便將家人都帶了過來。羅杳這幾年斂財無度，四處強(qiáng)取豪奪，打壓當(dāng)?shù)氐刂鬣l(xiāng)紳，提高農(nóng)民土地賦稅，甚至盯上了與吐谷渾邊境的銅礦。由于羅杳軍職在身，尚且顧及些，而羅義潮和一些邊境上各個衙內(nèi)倒是形成了氣候，在邊境上作威作福，粗暴蠻橫，一時欺壓鄉(xiāng)里，讓人聞著失色，見到喪膽。

    何萬象和眾人飛速登上堡頭，俯身一看，塢堡外不遠(yuǎn)處，羅義潮正得意洋洋地叫囂著，手里還舉著一個約五六歲的孩童。

    何萬象心中一涼，“蹬蹬”退了幾步才站穩(wěn)，那孩童正是自己的孫兒。

    旁邊的何彰德顫抖的雙手將父親扶住，兒媳薛水平驚駭?shù)牟怀陕曊{(diào)叫了一聲“爹”。

    何萬象略微穩(wěn)了心神，掙開何彰德的雙手，上前雙手撐著墻墩。

    羅義潮拿著孩子如同拎著小雞般，在那群盜匪面前嬉戲玩鬧地走來走去。他將那孩子拋在半空，復(fù)而接住道：“何萬象，你的小孫兒在我手上，交出孫曙，不然我立刻殺了這娃子?！?/br>
    何萬象的小孫兒，被他用手拎著后頸衣領(lǐng)，吊在半空，沒有依靠地在空中四肢亂劃著，用震耳欲聾的哭喊掩蓋無助的恐懼。

    何家塢堡四面墻頭弓箭手蓄勢以待，但羅義潮所帶戍衛(wèi)軍人多勢眾，來勢洶洶，況且雙方都有人質(zhì)在手，大家都只是觀望，等待時局的變化，等待首領(lǐng)能給出一個明確的命令。

    但不論是何萬象，還是羅義潮，這兩方主子都沒有這個決斷，周圍一片靜寂，只有羅義潮手中的孩童張著大嘴“哇哇哇”地哭喊著。

    眾人都在相持之際，只聽見“嗖”的一聲，一枚響箭上天，這聲鳴響打破了僵持。

    何家塢堡四周墻上和四處角樓遍插“李”字將旗，那數(shù)以千計(jì)的大隊(duì)人馬在羅義潮的身后嚴(yán)陣以待。

    元疏等心中大喜，見“李”字旗，便知道定是涼州州府參將李斐帶著兵馬前來相救了。

    羅義潮不想州府參將竟然領(lǐng)兵前來，不由得大驚失色，但是若是就此放手逃竄，心中十分不甘。

    此時勝負(fù)已分，羅義潮敗局已定，他拿著手中唯一的依仗，那已是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怒道：“何萬象，這小娃子在我手上，我看你們誰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