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茵望向那婦人，道：“這是什么？”

    那婦人和那蹲著的五、六人慌張起來，都望著陸文茵。

    張寶慶劍指著那婦人，冷冷地說道：“將孩子抱下來?！?/br>
    那婦人渾身發(fā)抖地將“哇哇”亂叫的孩子從炕上抱了下來，抱在懷中。

    范吉先一把掀開炕上的褥子，一道暗格出現(xiàn)在眼前。他打開暗格，跳了進(jìn)去，陸文茵等人也跟了進(jìn)去。

    里面是一間密室，密室里面還有隔間，隔間的門大開著，那隔間墻上還有一個洞。

    范吉先端詳了那洞口半天，道：“小少爺在這里待過，這洞口的痕跡，便是小少爺身上的那把小刀弄得?！?/br>
    大家在這密室尋了半響，只尋見一個箱子，箱子里面全是銀子。范吉先叫人將箱子抬了出去。

    張寶慶早叫了衙役將這幾人收了關(guān)押，又派人在這房屋各處仔細(xì)查找一番。

    陸文茵尋了一日，沒有任何線索，有些失望，覺得累極了，整整一天，水米未進(jìn)，還是沒有沈陌的下落。她牽著馬，緩緩地在夜間無人的道上走著，夜晚的燈火已經(jīng)亮了，時不時從街道兩旁的人家屋里傳出笑聲或者小孩的哭聲。

    她聽了一路，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迎著寒風(fēng)，淚水流過的地方更是刺痛了她，是啊，沈陌就挺愛笑的，自己最近也愛笑了起來，沈陌一定會沒事的，自己哭什么呢？

    陸文茵覺得自己怎么這般多愁善感起來，以前的自己總是說做就做，雖說有些莽撞，但也不失果敢勇斷，現(xiàn)在淚水總是毫無征兆地流下來。她想到這里，擦干淚水，這時已是到了府中，她將馬交給護(hù)院。

    這時，江瑜小跑著出門，喘道：“陸姑娘，何夫人回來了。她回來了?！?/br>
    陸文茵聽了，“莫不是她有沈陌的消息”，忙進(jìn)了門，到了大廳。眾人都已經(jīng)坐定聽著何夫人說話。

    何夫人繼續(xù)說道：“我也不知道沈公子的下落，但是卓氏坊要占何家堡，那里易守難攻，一旦被他們占據(jù)，卓氏坊怕是要禍害一方。將軍鎮(zhèn)守一方，肯不能讓這盜匪橫行涼州。那卓氏既然那沈公子作為人質(zhì)，必然要押在安全的地方，沈公子也在何家堡也說不定?！?/br>
    陸文茵聽見，道了聲：“我先行一步”，便轉(zhuǎn)身離去，來到馬廄，拍了拍剛剛騎過的馬兒，“今天累壞了吧，你好好休息，我回來再帶你出去?！?/br>
    說完，她挑了兩匹馬，踏著星月夜色，一路而去。

    何夫人熟悉何家堡地形，同他們一同前往。于是范、張二人同何夫人也飛速趕上陸文茵。

    陸文茵畢竟自昨日以來，便廢寢忘食，走了幾里路，便開始迷糊起來。到了一處彎道，她一頭栽了下來，還好旁邊是虛土，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忍了疼痛和疲倦繼續(xù)趕路，但是速度也滿了下來，后面的何夫人和范張二人便趕上了她。四人一路照應(yīng)，馬不停蹄。

    天剛蒙蒙亮，四人已是到了何家堡峽谷的山下。

    何夫人忙聯(lián)絡(luò)馬山鎮(zhèn)白圭堂散落的弟兄，道：“我堂正值危難，卓氏坊攻占何家堡，堂中震驚，立信堂、立義堂弟子見堡內(nèi)煙霧火光為號，自山門入，我在堡內(nèi)接應(yīng)。大戰(zhàn)在即，全堂兄弟無論地位高低，年齡大小，皆有守護(hù)白圭堂的決心。若是彷徨不定，妄想茍安，定會陷入不義之地，堂規(guī)定不饒恕。我堂兄弟大家眾志成城，定共殲大敵?！?/br>
    立信堂、立義堂二分堂堂主執(zhí)下屬禮，躬身道：“屬下領(lǐng)命，定不負(fù)夫人所托?！卑坠缣玫苄诸I(lǐng)命而去。

    沈陌等人舍了馬，跟著何夫人在這峽谷中攀爬起來。不一會兒到了一處山木叢生處，盡是荊棘灌木枯枝，沒有了道路，更是沒有半點人跡。

    眾人隨著何夫人指的地方，揮舞長劍，將雜木枯枝砍盡，踏出一條路來，走了片刻到了巖壁旁的大石處。范吉先和張寶慶齊力將巖壁處的一塊大石搬挪開，一個半人高低的洞口顯現(xiàn)出來。

    何夫人點燃準(zhǔn)備好的火把，率先進(jìn)了洞，其他人都相繼點火跟上。洞內(nèi)比起山外還暖和一些，眾人一路被凍得哆嗦的身子漸漸緩了過來。一路走著地上的腳步聲，伴著水滴聲滴滴噠噠地落下聲，空蕩回旋在這山洞之中。

    終于到了一處低矮的室內(nèi)，那頂上是一塊銅板，何夫人指著那銅板道：“這便是去何家堡的暗道入口?！?/br>
    張寶慶用盡全力也未能將銅板移開，便朝著范吉先看了一眼。

    范吉先和他一邊推，一邊說：“你不是說你力大如牛嗎？怎么，還是缺不了我吧！這時候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吧！”

    張寶慶只是用力去推，毫不理會他，也是司常見慣的樣子。

    那銅板一寸一寸地開了縫，范、張二人翻身上去后，將何夫人和陸文茵拉了出來。

    接著四人合議，分工協(xié)作。范吉先和陸文茵去找沈陌，張寶慶和何夫人去放火給白圭堂弟兄信號，搶回何家堡。

    何夫人給范吉先和陸文茵詳細(xì)地說了何家堡房屋構(gòu)造，平日里大牢、隱蔽房間的所在，他二人記下便匆匆先去了。

    因何家堡內(nèi)大多是土夯而起，只是南邊角亭是全木結(jié)構(gòu)。于是二人先找了油和柴木，又下到地下，順著地下通道到了角亭。

    那角亭在何家堡屬于最高地，俯瞰下去，可以看見下山全景，平日里便有護(hù)院看守。張寶慶悄悄摸上去，幾拳過去，將守在亭上的看護(hù)放倒。他接過何夫人遞過的柴木點燃，將油潑向火光處和亭間四柱。頃刻間亭見火光四起，紅彤彤的火焰上濃煙滾滾，在無風(fēng)的天空不斷翻滾升騰，才逐漸散開，山間河水也鋪就了一層光暈。

    第二十章 神兵天降

    卓氏坊名氣雖沒白圭堂那般如雷貫耳，但近年來暗地里迅速壯大。卓氏坊大多都是青年人居于要職，人數(shù)眾多，發(fā)展勢頭蒸蒸日上；而白圭堂的薛何二人的后代，要么已亡，要么還不能接起堂中事務(wù)，近些年逐漸頹敗下來。薛何二人早將總堂遷走，何彰德帶領(lǐng)堂中精銳進(jìn)京，算是放棄經(jīng)營已久的涼州了，僅留下立信、立義兩個道口守著何家堡老宅?？偺眠w出后，兩個道口日子越發(fā)艱難，卓氏坊眾人或以錢□□之，或暗中打殺主要力量，大有被趕盡殺絕的趨勢。所以在何彰德走后這兩道口便很快失了何家堡這個要塞。

    當(dāng)角亭煙火一起，白圭堂的人數(shù)自然遠(yuǎn)遠(yuǎn)遜色于卓氏坊，他們也沒有有利地形可供攻防，這些揣著舊日情懷的留守弟兄們一起攻入，將近日來被強(qiáng)壓的恐慌轉(zhuǎn)化為強(qiáng)攻，但卓氏坊人多力量大，他們無功而返，人反而是損失了一波又一波。

    何夫人和張寶慶二人看情勢危機(jī)，眼看新一輪攻戰(zhàn)又要發(fā)起，二人利用熟悉地下通道，猶如探頭的老鼠般，神出鬼沒，最后登上大門城墻。

    張寶慶一躍身，將卓氏坊的旗幟踢斷，掉下了堡壁。張寶慶如鬼魅般的身影四處閃現(xiàn)，東擊西打，在何夫人變化多端的萬象劍的配合幫襯下，最終打開了壁堡大門。白圭堂頓時士氣大起，廝戰(zhàn)起來，一時間十幾人已是登上城墻。

    陸文茵和范吉先拿著何家堡地道圖形和建構(gòu)圖，范吉迎戰(zhàn)開道，陸文茵逐一探查牢房，私室、密室。所幸今日大部分卓氏坊的人都在外對戰(zhàn)，二人一路殺了過去，很快過了私室、密室，最后尋到了何家堡地牢。

    范吉先貼著石壁一角，小心翼翼地伸出半個頭張望，這一看范吉先心中大惑，“難道有人捷足先登”，甬道中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不見一個活人。范吉先飛身躍去，翻開傷口一看，都是一刀斃命干凈利落，非一般的高手所為。

    二人輕輕避開尸首，腳尖點在地上緩慢進(jìn)行，二人前后到了大牢門口，門開著。范吉先用刀點開厚重的大門，“騰”的一聲，那門撞在墻上，牢房內(nèi)沒有動靜。二人一點頭，持劍一左一右刺去，只聽得鐵劍相交“噌噌”兩聲。

    范吉先一看竟然是自己的主人—雍國公府世子沈淮；另一邊沈陌、何萬象。沈陌見是陸文茵忙將她攬在一側(cè)，低聲說起話來。

    原來在何萬象進(jìn)京后不久，岳有枝聽聞白圭堂失了齊國公元幡這個靠山，便商議另投門楣雍國公府。岳有枝一向隱居于世，這薛、何二人與公府聯(lián)系，她便借喜好清凈為由入山。不想孫慶云此前一直盯著何家堡，她還沒到山中故居，便被孫慶云捉了去，還以此“故友”挾沈淮。沈淮收到消息后，忙和何萬象商議。二人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和府里的人說是處理城外莊子上的事情，便悄悄潛入涼州，到了馬山，通過地道進(jìn)入何家堡內(nèi)院。

    沈陌忙叫道：“范大哥，岳神醫(yī)在西邊那邊?！?/br>
    這時，院外白圭堂百余人已沖破山門，攻入院內(nèi)，一眾人正殺得紅眼，一看周圍形勢，堪堪停了下來。這百余人在這何家堡的院中便如同靶心，各個弓箭手已在三面堡壁上蓄勢以待。薛水平一聲怒吼，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一時間眾人雄心四起，打的周邊卓氏坊暫時還近不了身。

    孫慶云身先士卒，一直在前廝殺，將他靶又縮小了一圈，僅余下七八十人圍作一團(tuán)，拼死一戰(zhàn)。他腳下踩著鮮血和斷裂的肢體走向薛水平，惡意地笑道：“何夫人，哦不，怕是你非常憎惡的這個稱呼吧！薛水平，你那丈夫為了權(quán)勢，為了錢財將你們白圭堂一眾弟兄拋下，留你一個婦道人家在這里，哈哈，你那三個兄長的死怕是和他也脫不了干系吧！”

    這位何夫人薛水平聽見這般話，真是氣炸了胸肺，萬象劍萬象變換，眼花繚亂地刺向?qū)O慶云，但在孫慶云雄厚大氣的屈光劍下不堪一擊。

    就在這時，瞭望塔的哨子吹起號角警示著，響了幾聲后被強(qiáng)弩射中，城墻上的人齊齊向外發(fā)射□□，但還是一個接一個被射中倒下，最后竟逼得卓氏坊眾人退了下來。外面援軍長驅(qū)直入，為首的江據(jù)騎馬到了孫慶云眼前，他勒了韁繩，從容地走到孫慶云前面。

    孫慶云驚得心神出了竅，嚇得說道：“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江據(jù)一步一步逼近，喝道：“那趙維莊的計劃是將我截殺在戰(zhàn)場，不料我大獲全勝；利用戰(zhàn)俘刺殺我，不料我早已識破；利用內(nèi)jian下毒，反而讓我除了涼州內(nèi)jian。趙維莊的心思全部落空了。”

    孫慶云知道自己計劃完全失敗了，那齊爍是換不回來了，更別說將沈淮怎樣了，這時還是逃命要緊。他狠狠地將旁邊一人拉了過來扔向江據(jù)，自己起身向后撞去，撞入身后的墻中。

    江據(jù)疾步上前一看，孫慶云已鉆入地道逃竄。江據(jù)忙命人追擊，領(lǐng)著將士順著地道追去。

    沈淮、沈陌等人出來的時候，江據(jù)已經(jīng)將卓氏坊的余孽全部擒住，江據(jù)忙上前拜倒：“父親，你怎么在這里？”

    沈淮笑道：“接到孫慶云的書信，擔(dān)心便趕了過來。多虧了何副堂主，這一路上還算順利。只是讓孫慶云跑了。”

    江據(jù)忙朝著何萬象拱手致謝，何萬象躬身回禮“不敢不敢”。

    沈淮、江據(jù)和沈蓁幾人許久未見，說話著忘了時間，已是到了晚飯時刻。何家堡大廳眾人歡聚一堂，唯獨缺了岳有枝。詳加詢問才知道，卓氏坊退敗時，她便帶著岳小早出了堡子，沒了蹤影。

    岳有枝看見了沈淮，但她的目光沒有在沈淮的身上停留。三十年過去了，那青年已是雙鬢半白，曾經(jīng)的笑容也在臉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溝壑，她五味雜陳，含著壓抑已久的情感快步出了地道，到了堡子內(nèi)院。

    她與沈淮之事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現(xiàn)在人知之甚少，不知孫慶云如何知道。她已經(jīng)避開沈淮三十一年，自從孫慶云的書信寄出，她每日便在喜悅、恐懼、期望、怨憎中徘徊彷徨。也許她期許些什么莫可名狀的情感，但是這份情感她三十多年前沒有得到，她也清楚今天她也無法擁有，擁有的便是如同此時此刻的煎熬。她不想再受煎熬，她便走了，像曾經(jīng)一樣。

    次日，沈淮、江據(jù)、沈陌和陸文茵等人都趕回將軍府中。

    將軍府屋內(nèi)，沈淮舒服地斜坐在席上，江據(jù)、沈蓁和陸文茵侍立在席臺下兩側(cè)，沈陌則筆直地跪在中間。沈陌在見到爹爹便寡言少語，這時他也在靜靜地等著爹爹先開口。

    他想著像往常一樣認(rèn)錯，再挑幾句爹爹喜歡聽的說一說，事情便就過去了?？墒?，自請了安，其他人都起來了，偏偏他不讓起。然后便是爹爹的沉默和眾人的等待。

    沈陌知道自己需要主動打破這沉默，他深吸了一口氣，堵塞的喉間順了一順，哀憐道：“爹爹，陌兒知錯了。陌兒不該未經(jīng)爹娘允許，便跑到j(luò)iejie這里，還連累二哥也過來找我。累得爹爹擔(dān)心，從長安一路來尋我們。累得姐夫和jiejie日日掛念。”

    沈淮氣的胡子都抖了起來，把手中信件“啪”地拍在那硬木桌上，手抖著指著他半天，蹦出幾個字：“回去自有你哥收拾你?！?/br>
    沈蓁忙上前，輕扶著父親后背，笑道：“是啊，爹爹，你生陌兒的氣就不值了，那猴崽子那一天不惹些事，便不是他了。我和他姐夫說了多少話都不聽的，這回還差一點出了事。爹爹，您真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每日里亂跑，不見人影?！?/br>
    “你還說，你們作jiejie、姐夫的，便是這般驕縱著他，由著他胡作非為，還跑到甘州戰(zhàn)場殺敵。他一個娃娃，整天弄那些個草草兒，還殺敵……我看你們是讓他去丟人現(xiàn)眼。”

    沈陌被jiejie編排一番，又被老爹折損，委屈地說道：“爹，兒子哪有那么不堪……”

    話還未說完，沈陌的耳朵被沈蓁揪了起來，將他拽到父親眼前。

    沈淮眼神追著女兒的手，忙拍了一巴掌道：“你怎么做jiejie的，沒說幾句話，便打起弟弟來。我說陌兒今日這么聽話了，你做jiejie的，陌兒做錯了事，說幾句便是了，為何動起手來?！?/br>
    接著他在眾人鄙夷的目光下，捧起沈陌的腦袋，仔細(xì)看了看，耳朵有些發(fā)紅，他還揉了揉。

    其他人見怪不怪，陸文茵驚得嘴張的大大的，久久不能合上。

    “暗衛(wèi)失蹤是怎么回事？”沈淮邊揉邊問道。

    “孩兒在張掖時，有人設(shè)局陷害董將軍。現(xiàn)在看來是孫慶云早就和卓氏坊勾結(jié)在一起，將董將軍引入臨松，才全軍覆沒。孩兒將這事的線索寫了書信，范大哥派暗衛(wèi)送信，不料過了幾日，兩位暗衛(wèi)大哥便失去了蹤跡?！?/br>
    江據(jù)忙接道：“父親，卓氏坊背后應(yīng)該是鄭國公趙維莊，他通過驛站假傳朝廷圣旨，將小婿留在荒漠?dāng)?shù)日，將所伏突厥士卒編入希利垔校尉府。期間，卓氏坊中人刺殺下毒都未能得逞。不知為何，軍中總是有人提前報信，這才躲過一劫。接著小婿前去希利垔校尉府交接，但那思勤校尉在京城受封，并未歸來。這時又接到不知何處的字條，說是孫慶云已擊殺暗衛(wèi)，陌兒途中有危險，速去救他。小婿這便趕來了?！?/br>
    沈陌笑道：“多虧姐夫神兵天降，不然……”

    沈蓁照著他的腦門便是一巴掌：“還敢提這事，再敢亂跑，打斷你的腿”。

    沈陌捂著額頭，退后了好幾步，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陸文茵，只見陸文茵捂著嘴嘻嘻地發(fā)笑，他也低頭笑了起來，道：“jiejie，別，別再打了?！?/br>
    沈蓁和沈陌這一打岔，眾人也哈哈哈大笑起來。頓時沈陌覺得在jiejie的幫助下，終于過了父親這一關(guān)了。

    第二十一章 俯首帖耳

    長安水邊，一艘江船悠悠迎來，紅燈通明，軟帳起伏，燈光散在水中，映在粼粼水紋。陸文茵自母親過世，便隨父久居塞邊，長安風(fēng)情已是藏在記憶深處，似有似無。沈淮在涼州需處理幾件要是，沈陌幾人便先回了長安。

    剛進(jìn)城，范張二人回府復(fù)命，沈陌送陸文茵便如同十八里相送般，送到國公府自己才回家。

    深夜人稀，月朗星晦，沈陌一進(jìn)大門院室燈火通明，恍如白晝，小廝一見，叫嚷著“小少爺回來了，小少爺回來了” ，歡呼雀躍地一路小跑通報去了。

    沈陌幽怨地看著那小廝消失在大門口，暗自怨了一句“別給大哥氣頭添財加火啊”。不知加不加火的小廝興奮地一路到了沈致跟前。

    聽見外面洋溢喜悅的聲音，沈致出了庭門，立在大廳門外的石階上，他寬袍長袖，那衣裳便松松垮垮地穿著，高大的身影如同金堆玉砌，腰間隨意圈了棉布腰帶垂了垂到膝上，因為站的高的緣故，他略略低著頭，看著沈陌進(jìn)了門。

    沈陌對這個大哥總是心生膽怯，不知他隨意的外表下藏在些什么奇思妙想，忙正了服裳，趨步上前執(zhí)禮拜倒，喚了聲大哥。

    沈致不動聲色盯了他半響，才“嗯”了一聲，閑散悠悠地道：“去見過母親。”

    沈陌不見大哥喚起身，心里面開始打鼓起來，抬頭悄悄一看，被他目光灼得無處可逃，不敢微露辭色，只低頭靜靜候著。聽了他終于說了一句話，猶如大赦，應(yīng)了是，又拜了一拜，跟著沈致去見母親。

    沈致進(jìn)門道：娘，陌兒回來了。說完，便岳峙淵渟立在元氏一旁。

    沈陌忙跪伏在地：“陌兒拜見娘，孩兒回來了，娘身體安康?！?/br>
    元氏上前將兒子拉在眼前，上下仔細(xì)打量一番，道：“陌兒啊，回來了，如今邊患四起，各方起事，盜賊橫行，你大哥還派人一路跟著，爹爹和娘都擔(dān)心得緊，現(xiàn)在才回來呢？”

    “孩兒出去一趟，勞爺爺、爹娘、哥哥們掛念，孩兒知錯了，娘……”

    沈陌當(dāng)然明白，沈家和趙家斗成這樣，姐夫在希利垔部族一直有如神助，那自然是爺爺想的辦法；自己每次逢兇化吉，尤其是起初連信件都不通，到后來平順及時，肯定都是大哥和姐夫運籌帷幄 。

    想起這些，沈陌有些自慚形穢，道：“勞娘擔(dān)心，孩兒途中得了許多草藥，對爺爺?shù)牟∮兴妗Ｎ颐魅找淮笤缃o爺爺請安。我知道自己回來晚了。娘，我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