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前世她跟蕭琢也見過幾次,彼此都是很客氣地喊著“蕭五郎”和“池姑娘”,這么突然來個“池meimei”,她很不適應(yīng)。 蕭琢丟開蘇瑾的注視,含笑走下長廊,道:“池meimei這樣說可真叫人傷心,去年府君來晉陵時,就是住的我家,兩年前我來吳縣,也曾得府君招待,同車相游,同席論詩呢!” 池棠眨了眨眼,退后半步,重新向蕭琢行了一個更鄭重的禮,神情正經(jīng)道:“原來是蕭五叔!” 蕭琢臉色一僵,隨即聽見蘇瑾忍俊不禁一聲輕笑。 但他竟無力反駁。 池長庭去晉陵是為他的父親祝壽,當(dāng)時執(zhí)的是下官禮,與他來往時確實當(dāng)作同輩相交。 這樣說來,池小姑娘喊他一聲“叔”,好像也沒錯…… 但是—— 看了一眼沒比自己小幾歲的池小侄女,蕭琢內(nèi)心是拒絕的,掩唇干咳一聲,道:“四郎先回去,我同池——阿池說幾句話!” 蘇瑾見池小姑娘雖然無聲嘟囔了一句,卻沒有提出反對,又思及兩人剛認了叔侄,他一個外人也沒什么立場留下,便離開了。 蘇瑾剛離開,蕭琢便負手沉聲道:“你小小年紀,跟誰學(xué)的約會小郎君?” 說完一愣,怎么這話說得,真跟人家叔叔似的? 池小姑娘皺眉辯解道:“我才沒約他,不小心碰上的!” 蕭琢睨了她一眼,道:“你當(dāng)我沒看見你對蘇四郎使眼色?要不我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池棠:…… 這一個個的,不好好讀書都整天琢磨這些? “蕭五叔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池棠冷了臉道。 “等等!”蕭琢忙喊住她輕咳一聲,臉色有些不自然,“是有個事——” 池棠抬眸詢問。 他朝她走近兩步,神態(tài)俊逸瀟灑,舉止光風(fēng)霽月,唇角一抹笑意悠然自得,語聲卻驟然壓低,儼然質(zhì)問:“你為什么不喜歡我了?!” 池棠愣住。 正覺得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沈知春的聲音從身后傳了出來:“池姑娘在這兒呢!” 應(yīng)該是見她許久不回,特意找來了。 池棠心下一松,回頭,卻看到沈知春身旁多了一個人。 “府君令屬下來接姑娘回府——”展遇向她行禮,見她面露驚訝,又道,“府君恰巧路過,見到姑娘的馬車,便令屬下進來瞧瞧,要是姑娘在的話,正好一道回府!” 既知道池太守來了,蕭琢和沈知春便隨同池棠一道出門拜見。 門外,池長庭正端坐車上—— 時人常坐的車有兩種,一種是只有傘蓋的軺車,一種是四面遮蔽的輜車。 一般男子出行多坐軺車,女子出行則多坐輜車。 此時,池太守在傘蓋下抬眸望來,朝池小姑娘微微一笑,劍眉星目,俊美無儔,看得池小姑娘滿心滿臉都是驕傲。 池長庭同女兒打過招呼后,又向沈知春頷首示意,最后目光落在女兒身后的俊俏少年郎身上,微微一沉,旋即笑道:“竟不知五郎也在!” 蕭琢含笑施禮:“碰巧在這里會友,遇上池姑娘已是有幸,不想還能遇上府君!” “哦?”池長庭笑得如沐春風(fēng),“怎么不見五郎的小友?” 真是會友偶遇,這會兒出來的怎么會只有蕭琢一人?分明就是展遇找到阿棠時,蕭琢正同阿棠單獨說話! 蕭琢還沒怎么樣,池棠卻聽得“咯噔”一下,忙搶過來回答:“是蕭五叔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偶遇的,并未遇見蕭五叔的友人!”可不能讓蕭琢把她見蘇瑾的事說出來! 周圍人齊齊一愣,就連池長庭也被她一聲“蕭五叔”喊懵了。 蕭琢更是嗆了一下,連咳幾聲才緩過來,笑著點頭:“是、是!單獨遇上的!” 池長庭也掩唇咳了一聲,語氣和煦了許多:“原來如此,小女承蒙五郎照顧了!” 池棠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池長庭和蕭琢寒暄完,池棠真誠而感激地向蕭琢行了一個晚輩禮,高高興興地上車走了。 蕭琢在原地目送了一會兒,搖頭失笑。 這姑娘僥幸什么呢?他不說,難道她身邊的婢女都不會說?瞧池長庭防他跟防賊一樣的眼神,就知道池小姑娘還在大人的管教中。 笑了會兒,一回頭,卻看到沈知春正遙望馬車離去的方向,下巴微抬,神色有些怔忡。 蕭琢心中一動,問道:“沈姑娘,你覺得我怎么樣?” 沈知春愣了愣,端莊微笑:“蕭郎美譽天下,小女不敢妄評?!?/br> 蕭琢笑了笑,又問:“那沈姑娘覺得,我比起池府君如何?” 沈知春臉色微僵,隨即溫婉一笑,施禮道:“我還有事,不打擾蕭郎會友了!”說罷,澹然離開。 蕭琢沒趣地摸了摸臉。 所謂的萬人空巷、擲果盈車,別是家中小妹請來戲耍他的吧? 第23章 你是在炫耀嗎 “怎么出來了?沒在家練字?”池長庭問道。 他特意棄了自己的馬車,與女兒同乘,好方便問話。 池棠親昵地挽著他的胳膊,道:“聽說今天是陸家大jiejie設(shè)的粥棚,想出來看看!” 池長庭打量了她一下,問道:“你看了我桌上的名冊?” 池棠無辜地眨了眨眼:“不能看嗎?” “能看能看!”池長庭揉了揉她的腦袋,笑得有些無奈,“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姑娘,關(guān)心這些做什么?” 池棠有些不高興:“小姑娘就不能關(guān)心這些嗎?” “不是不能關(guān)心——”池長庭放軟了語氣道,“衙門里那些事,就是大人處理起來也費神,你知道了也無濟于事,反而白白擔(dān)心?!?/br> 他按了按她眉心的褶皺,嘆道:“你還小,這樣愁眉苦臉的,爹爹看了心疼?!?/br> 池棠還是不服氣:“沈姑娘比我大不了幾歲,可這次陸大jiejie從沈家買糧,都是沈姑娘親自經(jīng)手的!” 池長庭眸光微閃,問道:“陸大姑娘買糧的事,是沈姑娘告訴你的?” 池棠點了點頭。 “她還說了什么?”池長庭又問。 池棠想了想,搖頭,她今天還沒來得及同沈知春說上幾句話。 不過提起這個,池棠倒是想起一個關(guān)心的問題:“爹爹,陸家沒糧了嗎?怎么陸大jiejie要問沈家買糧?” 池長庭敷衍地“嗯”了一聲。 這件事說起來比較復(fù)雜。 當(dāng)然不是陸家沒糧,以陸家的底蘊,存糧再吃個兩年都沒問題。 不用陸家的存糧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太子殿下認為,他不在出京隊伍中的事,遲早會被有心人發(fā)現(xiàn),到那時,越是躲藏,反而越容易引人注意,索性讓“陸子衿”光明正大地回到吳縣,并且利用這次施粥,讓吳縣百姓都熟悉陸子衿的存在。 這是其一,其二,也是投桃報李,為陸子衿積累些好名聲。 既然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太子殿下覺得再用陸家的存糧就不太合適了,這才拿了銀子出來要他幫忙買糧。 恰巧他剛在女兒的慫恿下決定收用沈家,就牽了線從沈家買糧。 雖然沒有特意交代沈家保密,可沈家姑娘特意把這事告訴阿棠是什么意思? 池長庭不由仔細將其中關(guān)系理了一遍。 以太守府和陸家的交情,他為陸子衿和沈家牽這條線,沒什么不妥吧? 就算有什么不妥?告訴阿棠是想做什么? 池長庭理了一遍,還是沒理出頭緒,蹙眉問道:“你怎么會同沈家姑娘在一塊兒?” 池棠老老實實回答:“我去粥鋪,正巧遇上沈姑娘清點糧倉回城,她便邀我去青蕊園品茶?!?/br> 池長庭冷笑一聲:“正巧遇上?” 池棠愣住。 她看著是正巧,但也許是她看不懂…… “沈家姑娘是個心有城府的人,你日后少與她來往!”池長庭道。 池棠想了想,問道:“沈家前世為爹爹所用,這次爹爹沒用他們嗎?” 池長庭睨了她一眼:“我用是我用,她平白無故來接近你就是不對!” 池棠皺了皺鼻子,不以為然:“既然爹爹用他們,沈姑娘接近我也不算平白無故?。∷荒苁窍霝樯蚣矣懞梦覇??” 池長庭冷冷一笑:“沈家有沈家的晉身之道,沈姑娘有沈姑娘的晉身之道,沈家的晉身之道,我已經(jīng)給他們了,好好替我辦事,日后自然不會虧待他們,可沈姑娘接近你,卻未必為了沈家!” 不是為了沈家,那是為了—— 池棠抬起頭,怔怔看著自家俊逸非凡的爹爹。 池長庭摸了摸她的頭,道:“沈家姑娘我也見過,沈家對這個女兒教養(yǎng)得十分用心,所圖也必然不會小,只要他們用心做事,所圖不小,我也會盡量滿足——” 所圖不小……盡量滿足…… 池棠已經(jīng)不能自控地往某方面想了。 “但她不該想著利用你!”池長庭語氣一冷。 池棠聽得一個激靈,忙不迭拋開腦中雜念,道:“沈姑娘不是這樣的人,前世……她、她一直對我很好!” 前世爹爹遇難,她也沒什么好處給沈家了,沈家依舊惦記著她。 沈知春多好的一個姑娘,她不能把人往那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