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池棠卻先看了朱弦一眼,朱弦伸了伸懶腰,識趣地離開了。 “爹爹!”池棠壓低聲音問道,“六月中,我在普明寺受了傷,給我祛疤藥的是不是就是這位商大夫?” 池長庭挑了挑眉,勾唇點頭。 池棠緊張地抿了抿唇,又問:“那……那位帶著大夫的外鄉(xiāng)人,是不是……太子殿下?” 池長庭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池棠愣了好一會兒,才不安地問:“我那天是不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很失禮?” 她只記得自己醒來逃出,遇到了一些人。 具體說了哪些話,還有那些人的面目,全都模糊了。 池棠有點擔心自己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沒有很失禮——”池長庭先昧著良心說了一句,又摸著良心說了一句,“太子殿下明理仁善,不會計較這些小事,也是他吩咐商陸給你留藥。” 池棠點了點頭,有些失神。 太子殿下確實就是這樣溫柔的人,和記憶中一樣。 原來這一世,他們早就碰過面了,可惜她還是沒有見到他的模樣…… “爹爹……”池棠突然有點局促,“太子殿下……現(xiàn)在在哪兒?” 池長庭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神色,道:“吳興王府上下都被收押了,太子殿下就在吳興王府處理平叛后續(xù)事宜。”這姑娘已經(jīng)連著問了三回太子殿下。 池棠左右打量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那……這兒是哪兒?” 池長庭微微一笑:“吳興王府?!?/br> 池棠“啊”了一聲,目光變了又變,捧住臉不安地問道:“爹爹……我臉上傷得嚴重嗎?” 池長庭目光落在她臉上,心里一疼,柔聲安撫道:“不嚴重,你睡著的時候,商陸替你處理過傷口了,大多比較淺,兩三天就淡了,只有手心和右耳下劃得較深,可能需要七八天。” 池棠惴惴問道:“爹爹,我現(xiàn)在,是不是儀容不整,不適合去見太子殿下?” 池長庭面色一冷,道:“你見太子殿下做什么?” 阿棠昏睡這一日,李儼統(tǒng)共問起過三次;阿棠醒來,也是問了李儼三次! 現(xiàn)在又是一副自慚容貌不敢相見的姿態(tài),看著池長庭一陣窩火。 池棠卻有些莫名:“太子殿下南巡,我不該拜見他嗎?” 如果是太子殿下正正經(jīng)經(jīng)到了吳縣,那就是幾家一起為太子設(shè)宴接風,輪流上前拜見;現(xiàn)在特殊情況,暫時沒法設(shè)宴接風,但她和太子殿下都在吳興王府,去拜見一下是正常的吧? 怎么爹爹好像不太愿意? 池長庭還是不太高興:“殿下南巡是有正事,哪有空見你一個姑娘家?” 話音剛落,門就被敲響了。 門本來就開著,商陸靠著門笑道:“殿下讓我來看看小池姑娘醒了沒?” 池棠驀地紅了小臉,訥訥道:“我、我醒了……多謝殿下關(guān)心……” 商陸走進屋,打量了一下她的臉,嘖嘖搖頭:“瞧這小臉,傷成這樣怎么見人?殿下還說要來探望你呢!” 池棠反射性捂住臉,求助地看向池長庭。 她現(xiàn)在真的不想見太子殿下。 她也是要面子的。 雖然婚約是上輩子的事了,雖然太子殿下根本不知道這回事,池棠還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樣子。 可惜太子殿下還是像前世一樣關(guān)心她…… 池長庭早在商陸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沉了臉色,此時聽商陸戲弄池棠更是惱怒:“一把年紀了,欺負個孩子你還挺得意?去回稟殿下,小女傷勢未愈,暫不能見駕,讓殿下安心處理正事,不必惦記這些小事!” 說罷,衣袖一拂,將商陸拂退了兩三步。 商陸忙穩(wěn)住身形,指著他怒道:“你這什么態(tài)度,拿了我的藥就過河拆橋了是嗎?” 池長庭橫了他一眼。 商陸冷哼一聲,作勢拍了拍衣擺,道:“你拆我的橋就罷了,我也不同你計較,但你想清楚了,真要我這么回殿下?” “就這么回!”池長庭神色冷淡。 商陸連連搖頭,嘖嘖道:“囂張了啊池太守!殿下想見小池是好事,你攔著做什么?別以為有齊國公罩著你就能橫行無忌,東宮看你不順眼的大有人在,好端端的,何必落人把柄?”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池棠一眼。 池長庭臉色瞬變:“滾!” 商陸搖頭嘆氣地走了。 池棠聽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只隱約覺得爹爹似乎對太子殿下有哪里不太滿意。 等商陸走后,池棠拉著池長庭小聲道:“爹爹,太子殿下是個好人?!?/br> 池長庭挑眉冷笑:“怎么?你想見他?” “啊……不是——”池棠紅了紅臉,“我的意思是……我是想說,其實前世,太子殿下很照顧我,但我實在無以為報,爹爹便替我報答一下太子殿下吧?” 池長庭欣然點頭。 這樣就很好! 報恩這種事他來就好了,女孩子可不能自己隨隨便便去報恩! 于是問道:“太子殿下如何照顧你?” 頂點 第102章 我爹有心上人了 池長庭提著食盒出了門,背著手帶上門后,停下了腳步。 天色已經(jīng)暗下,到了掌燈的時刻,但吳興王府的下人都被收押了,就沒人來點燈。 他站在廊下,半身都被陰影覆蓋,看不出神情。 朱弦一直坐在西廂廊下,池長庭一出門,她就看見了,但是她沒打算湊上去自討沒趣。 但等了一會兒,不但沒等到池太守離開,反而轉(zhuǎn)頭朝她這里看了過來。 “朱姑娘——”他喚了一聲。 朱弦挑了挑眉。 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廝必然有求于她。 既然如此,朱弦更不動了,抱臂倚坐在美人靠上,似笑非笑看著他。 果不其然,池太守主動朝她走來。 走到七步遠處,停了下來,眸光映著夜色,比往常多了幾分深邃。 他昨日那件緋色常服已經(jīng)損壞得穿不了了,現(xiàn)在只穿了一件半舊的家常袍子,竹青色,溫文內(nèi)斂,手上提著一只食盒,竟也沒顯得怪異,反倒添了幾分柔軟的煙火氣。 朱弦看著那只食盒,突然想起早逝的池夫人,腦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一句話:最難消受美人恩—— “朱姑娘!” 朱弦莫名心虛了一下,回過神來,便兇巴巴地瞪著他:“干什么?” 池長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后溫聲道:“這次的事,多謝朱姑娘仗義相助了?!?/br> 朱弦輕哼道:“我是為了穆公,又不是為了你!” 池長庭微微一笑,在她對面坐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江湖中宵小眾多,朱姑娘這般天姿絕色,令師怎么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來行走江湖?” 這話說得,朱弦頓時心花怒放,嘴角止不住上揚:“那可不?我十二歲的時候,我?guī)煾妇头帕撕菰?,我若要出山,或在?nèi)門弟子比武中拿下魁首,要么,就劃破自己的臉,省得出去給她丟人!” 這話是針對她遇到穆鴻那次學藝不精差點遇險的事說的,她自己也痛定思痛,勤奮習武,終于在去年年底的內(nèi)門比武上得了第一。 不得第一,難道真要劃破自己的臉嗎? 她這樣天姿絕色的美人,連池長庭都承認了! “我曾聽聞七鳳谷赤鳳峰朱峰主收徒甚是嚴苛,其余六峰都有外門弟子,惟獨朱峰主,就連內(nèi)門弟子也屈指可數(shù),朱姑娘年紀輕輕,已經(jīng)是七鳳谷第五代弟子中的翹楚,朱峰主慧眼識珠,可見一斑?!背亻L庭道。 這話說得朱弦心里熨帖極了:“那是自然!我?guī)煾冈疽呀?jīng)不想收徒了,看到我根骨奇佳、百年難遇,這才破例收我入門!” 池長庭卻輕嘆一聲,語氣甚是憂慮:“若是遇到強權(quán)者覬覦——” “怕什么!”朱弦不以為然,“世上就一個強權(quán)者嗎?我們七鳳谷也不是好惹的!” 池長庭贊許地點了點頭,道:“朱姑娘不僅姿容絕世,又這般氣度超然,真是難能可貴!” 這就夸張了! 朱弦聽得毛骨悚然,警惕地看著他,道:“說人話可以嗎?” 池長庭微微一笑,道:“我還得在這里留幾天,阿棠肯定也是要留下的,只是我這幾日會比較忙,怕顧不上她,她的侍女都不在,其他人我又不放心,所以想請朱姑娘幫忙照顧一下阿棠?!?/br> 原來奉承了她半天,是為這個。 朱弦有點不高興:“我看起來是個會伺候人的嗎?” 池長庭溫聲道:“伺候人的事自有其他人做,怎會勞動朱姑娘做下人的事?主要考慮到如今王府內(nèi)住著的多是男子,怕不小心沖撞了阿棠,如果有朱姑娘在,就再沒什么不放心的!” 這還差不多! 朱弦點點頭,忽又睨了他一眼,道:“不是還有個青衣嗎?怎么?舍不得使喚陸大姑娘的人?” 昨日在城外,朱弦見到青衣護衛(wèi)在池太守左右時,狠狠地吃了一驚。 貼身侍女都給了人家,這是怎樣一場癡情女傾盡一切送情郎上戰(zhàn)場的凄美動人大戲? 池小姑娘要是見到了青衣,還說得出口“陸大jiejie和我爹清清白白”的話嗎? “青衣已經(jīng)回去了——”池長庭微微一笑,勾唇沉眸的模樣落在朱弦眼里,依稀有些猙獰,“青衣的武功遠不如朱姑娘,且青衣久居人下,沒有朱姑娘這樣不畏強權(quán)的勇氣,我總是想為阿棠尋個最可靠的人護在身邊。” 青衣當然不行,青衣會攔她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