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有時是爹爹來陪她下棋,下到昏昏欲睡; 有時同青衣到外面騎馬,凍到不行才回車?yán)铮?/br> 有時朱弦會興致高昂抱著她到處亂竄,去路邊樹上采野果; 有時沈知春會來她車上煮一壺茶,吃上兩碟太子殿下賞賜的點心; 一路上過得悠閑自在又十分充足。 池長庭見她猶豫不決地落下一子,笑吟吟將手中白子緊隨而下,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口中道:“別的沒什么,朱姑娘采的野果你別吃,尤其那種看不出來歷的,小心吃了鬧肚子?!?/br> 池棠高興地在破綻處落了一子,笑瞇瞇地說:“我才不會亂吃東西呢!” 池長庭呵呵一笑,道:“那怎么太子殿下賞賜的點心你都吃了,還小氣得不肯分給朱姑娘?” 池棠嘆道:“我這也是為了她好,萬一她吃了又被太子殿下關(guān)起來怎么辦?” 池長庭心頭一樂,道:“你考慮得十分周到,太子殿下在這件事上實在有點無理取鬧。” 見池棠點頭,越發(fā)高興,連讓了好幾子。 正其樂融融時,邊上傳來一個女子嬌嬌的聲音:“我是沈家的侍女,奉我家姑娘的命,給府君和池姑娘送些點心來。” 池棠看了一眼,點頭道:“是沈姑娘的侍女。” 沈知春被刺客挾持受傷后,她去沈家探望時,這名侍女待她格外熱情,因此她略有印象。 就算沈知春親自來,也不夠資格上前打擾池太守父女下棋,何況區(qū)區(qū)一名侍女。 侍衛(wèi)接了食籃后,便將人打發(fā)了。 池棠瞥見那名侍女又駐足翹首了片刻才離去,皺著眉嘟囔道:“這人怪怪的?!?/br> 池長庭不以為意笑道:“一個侍女而已,也值得你cao心?” 池棠想想也是,便又笑起,招呼侍衛(wèi)將食籃拿過來。 掀開籃子上蓋的一層紗布,池棠頓時眼睛一亮:“哇!” 籃子里墊了一幾片芭蕉葉,葉上琳瑯滿目地擺了十幾種糕團,每種只有一只,個頭小巧,色彩繽紛,光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池長庭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糕團小點是江寧的特色?!?/br> 池棠的手在糕團上徘徊許久,為難道:“每種只有一只,可怎么分啊?”每只都看起來好好吃…… 池長庭哭笑不得:“爹爹還跟你搶食不成,都是你的!”頓了頓,“只是一次不能多吃,挑兩塊最多了,剩下的帶回去下午再吃——”見她還是不舍下手,又道,“你吃了喜歡的話,回頭我再讓人買一些給你帶著路上吃?!?/br> 池棠這才高興地拈起一塊卷心糕,一口咬下,滿口甜香,愉悅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她吃了兩塊,意猶未盡地盯著糕團看了一會兒,拈起一塊狀元糕送到池長庭面前,笑瞇瞇道:“這塊一定要給爹爹吃!” 池長庭哈哈一笑,抬手接過,送進嘴里一咬,卻驀地收了笑容。 “怎么了?”池棠疑惑問道。 () 搜狗 第124章 紅豆寄相思 池長庭松開口,蹙眉看著咬出一圈牙印的狀元糕。 池棠臉色瞬變:“是糕團有問題嗎?” 池長庭搖搖頭:“沒問題,可以吃——”說著,抬手將狀元糕從中一掰,眸光頓時一沉。 池棠瞥了一眼,先是微怔,隨后也變了臉色。 “她怎么這樣……”池棠喃喃道。 狀元糕原是晶瑩糯白的顏色,掰開兩塊后,正中卻鑲了一顆朱砂似的相思子。 相思子沒有蒸熟,只散了一點顏色,將周圍的糕白暈染得如玉容胭脂,自身卻還維持著玲瓏小巧姿態(tài),美得令人心動。 “你可以吃,我卻吃不得——”池長庭笑了笑,拿了一張帕子,將狀元糕包上,喚來侍衛(wèi),吩咐道,“送去給沈姑娘,就說,此物有毒,慎用?!?/br> “有毒?”池棠大驚失色。 “不要緊——”池長庭按下嚇得起身的女兒,安慰道,“相思子外殼堅硬,不容易破開,毒性沒有出來,何況我也沒吃?!?/br> 池棠怒道:“她要毒害爹爹,爹爹怎么不把她抓起來,還把證物送回去做什么?” 池長庭笑道:“毒害倒未必,相思子有毒也不是誰都知道的?!?/br> 池棠仍繃著臉:“她沈知春這么厲害,難道也不知道?” 池長庭笑道:“等她來了,你自己問她吧?!?/br> 池棠搖了搖拳頭:“她還敢來!” 池長庭瞥了一眼池棠身后倉促跑來的身影,笑了笑,抬袖起身,又俯身朝她伸出手,道:“不早了,我們?nèi)季峥纯矗 ?/br> 池棠不忍壞他興致,便握住他的手起身,隨口問道:“朱姑娘呢?” 朱弦是跟他們一起出來的,半道就跑沒了影。 池棠問的時候左右張望了一下,沒看到朱弦,卻看到了被侍衛(wèi)攔在十步開外的沈知春。 雖然神色焦灼,卻也沒要強沖,只是期盼地望著池長庭,見池棠回頭,又將期盼的目光挪到池棠身上。 “爹爹——”池棠剛喚了一聲,便被他牽著往前走去。 “不必管她?!背亻L庭淡淡道,沒有回頭,也不知那個“她”是指朱弦還是沈知春。 …… 傍晚,幾乎是池棠剛回到甘園,沈知春就來求見了。 “她還敢來!” 池棠頓時火冒三丈,正要拒見,忽然想起中午池長庭說的那句“你可以自己問她”,將要出口的拒絕停在嘴邊,略一猶豫,忿忿道:“讓她進來!” 沈知春進來時,簡衣去釵,一副請罪模樣,但神色已經(jīng)沒有像中午看到的那樣驚惶焦灼,甚至顯得平靜。 池棠更生氣了。 中午爹爹在的時候,沈知春那么驚慌,現(xiàn)在看她一個人就不慌了,敢情驚慌是做給爹爹看的? 沈知春看了她一眼,默默行禮,也沒有請池棠屏退左右,直接開口道:“我是為今日中午的事來請罪的。” 池棠冷冷道:“請罪?請罪來找我做什么?覺得我好騙嗎?” 沈知春道:“方才與家父求見府君,府君不愿聽我自辯?!?/br> 池棠哼道:“那當(dāng)然,父親才不會見你這樣、這樣會巧辯的人!” 終究是不想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沈知春今天中午的行徑,池棠冷著臉揮退了屋里大多數(shù)人。 看了看青衣,也讓她退下了,只留了畫屏在身邊。 沈知春又行了一禮,低聲道:“多謝池姑娘……” 池棠冷冷看著她,問道:“相思子有毒,你知道嗎?” 沈知春垂眸微頓,道:“知道?!?/br> 池棠猛地抓起茶盞,空中一滯,狠狠拍在桌上,朝外喊了一聲:“青衣!” 青衣閃身入內(nèi)。 池棠怒聲道:“沈知春已經(jīng)招認(rèn)毒害府君,直接送去給展遇!” 青衣尚未應(yīng)聲,沈知春便“噗通”一聲跪下,大聲道:“沈知春若曾起過毒害府君的念頭,便教我五馬分尸、不得輪回!” 毒誓既發(fā),青衣看了池棠一眼,沒有立即動手。 池棠皺了皺眉,嗤之以鼻:“你用沈知春之名起誓,誰知道你是不是本名不叫沈知春,或者以后索性改個名!” 沈知春噎了一下,改口道:“無論我姓甚名誰,無論過去、現(xiàn)在還是以后,但凡起一絲有害池太守——” “我爹以后可不是池太守了!”池小姑娘又挑剔道。 “但凡起一絲有害池、池君諱、諱長庭的——”沈知春說得磕磕巴巴,全然沒了剛才的堅定沉著,很快引來了池小姑娘懷疑的目光, 沈知春忙定了定心,繼續(xù)說下去:“——念頭,便教我天雷轟頂,五馬分尸,死后不得安葬,亡魂不得輪回!” 池棠輕哼一聲,坐了回去,抬手揮揮,讓青衣出去了。 沈知春不自覺松了一口氣,她從來都覺得池家的這個小姑娘天真乖巧如孩童,沒想到能有一天將她逼得這樣急,再看池棠,感覺就不太一樣了。 “我不但知道相思子有毒,還知道相思子要如何食用才會中毒——”沈知春的神色恢復(fù)了沉靜,但語氣隱隱有些不同,“相思子的種子有劇毒,卻在種殼之內(nèi),然種殼堅硬,若是整個吞下去不會中毒,唯有先搗爛了服用才會致毒;” “這顆相思子嵌在狀元糕中上鍋蒸,并不能同狀元糕一起蒸熟,食用狀元糕時,倘若咬到相思子,即便不知道有毒,也不會去吃這樣堅硬不能咀嚼的東西,何況相思子之毒,并不是什么秘密,以府君的學(xué)識,不會不知相思子有毒?!?/br> 池棠聽她這么一說,臉色緩和了許多。 知道相思子有毒的人,必然不會采取這樣無用的下毒方式。 既然不是為了下毒,那就是為了相思子的另一重意義—— 紅豆寄相思。 難怪前世沈知春這么惦記著她,原來是因為爹爹…… 這樣說來,沈知春待爹爹確實情深意重,爹爹都故去三年了,她還愛屋及烏地牽掛著爹爹的女兒。 池棠有點感動,沉默地瞥了一眼沈知春。 既然是真心待爹爹的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她看爹爹好像對沈姑娘沒什么意思,他會同朱姑娘在芳塵院外拉拉扯扯,會深更半夜跑去陸大jiejie閨房,但是與沈姑娘,似乎一直是能避則避。 想到這里,池棠就想委婉地勸一勸沈知春:“你日后,不要費這些巧心思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