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后來她便連半步都不邁出自己的院子,省得看人冷眼。 但她不出去,卻擋不住人家進(jìn)來。 任家退親當(dāng)日,池珠氣勢洶洶闖進(jìn)她屋里,指責(zé)得她無處可躲。 那時滿腔委屈也沒地方說,哪里像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說,爹爹就知道她受了委屈。 “爹爹……”池棠往他身邊蹭了蹭,仰著臉看他。 池長庭心中一酸,阿棠小時候經(jīng)常用這樣渴求的目光要他抱抱,后來長大了,即便撒嬌也有了分寸。 嘆了一聲,怒火消盡,將女兒輕輕攬?jiān)趹牙?,溫柔拍撫她的背脊?/br> “收拾一下,取熱水來給姑娘擦擦臉?!彼愿赖?。 懷里的小人抽噎了一聲,顯然還在傷心。 池長庭拍了拍她,低聲道:“你娘……她身子一直不好,從小就不好,她七歲的時候,大夫說她活不過七歲,八歲的時候,大夫又說她活不過八歲,但是她一直沒有放棄,一年一年地熬過來,甚至身子越來越好……后來她懷了你,大夫都說生不下來,她也不肯認(rèn)命……” “那時我也勸她不要孩子,只要她好好的,有沒有孩子有什么關(guān)系?萬一生產(chǎn)的時候出了意外,讓我怎么辦……” 他聲音啞了一下,正好畫屏端著熱水過來,他便松開池棠去擰帕子。 他拿著帕子擦拭著她的臉。 雖然已經(jīng)十四歲了,池棠還是長得比其他女孩兒要慢一些,臉頰圓潤,稚氣未脫,一雙眸子微微泛紅,水汪汪,惹人憐愛。 “你娘說,這個孩子,是她此生最大的驚喜,她不知道下輩子是不是還有緣分做你的母親,所以這輩子一定要努力活著,活著生下你,活著看你長大,她相信你會護(hù)佑她,會護(hù)佑我們這個家。” 池棠剛止住的淚水又掉了下來:“可是她……” 她還是去了…… 他笑著拭去她的淚。 “你不知道,當(dāng)時你大伯母也懷著阿珠,她已經(jīng)是第三個孩子了,仍舊被折騰得人都瘦了好幾圈,可我們阿棠就不一樣了,你在娘胎里就很乖,一點(diǎn)也不折騰你娘,她懷你的時候容光煥發(fā),胖了好幾圈,懷相也很好,連商大夫都說是奇跡!” 池棠破涕為笑:“爹爹認(rèn)識商大夫這么久了???” 池長庭笑道:“是,商大夫醫(yī)術(shù)超群,我特意請了他來照顧你娘——” 摸了摸她的臉,神色溫柔:“幸好當(dāng)年你娘堅(jiān)持留下了你,我們家才多了個小福星,你娘生了你之后,身子反而好了起來,后來被李姝折騰,也有驚無險……” 說到這里,眸光微黯,旋即又亮起,笑吟吟道:“爹爹有了阿棠,官運(yùn)亨通,不但避過死劫,還步步高升,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池棠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池長庭也笑了,愛憐地揉了揉她的腦袋,隨后目光一冷:“他們既然這么看重這門親事,我們就不去管了,讓他們得償所愿就是!” 頂點(diǎn) 第162章 又見秦歸 池棠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誰。 想了想,還是解釋了下:“其實(shí)只有三jiejie一時沖動口不擇言,后來大伯母押著三jiejie來道歉了?!?/br> 池長庭冷笑道:“一時沖動說出口的,不就是平時在心里想的?她這樣藏不住的性子,哪里來這種想法?還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表示過!” 池棠有點(diǎn)無奈:“總不能人家在心里想,我們也要報(bào)復(fù)吧?” 池長庭冷哼不語。 池棠又道:“那就算三jiejie不對,二jiejie也不好,可任二郎這樣的人,難道我們以后要跟他成親家?” 池長庭這才不情不愿道:“行了!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齊國公府宴就不要帶阿珠了,省得給你添麻煩!” 這個池棠倒無所謂,不過—— “爹爹……”她小心翼翼問道,“齊國公府宴,太子殿下會去嗎?” 雖然問了,但是心里隱隱已有答案,她能去,那太子殿下多半是…… 果然,池長庭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初六會審姚無忌,太子殿下忙著呢!” …… 姚無忌沒有死,和他的七子八女以及眾多王府僚屬一起被押送到了京城。 姚氏是舜帝正統(tǒng)嫡系后人,世居吳興千年,盤根錯節(ji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拔起的,即便罪證確鑿,也要開堂審理,否則無法給江南士族一個交代。 這次堂審姚無忌的級別很高,三司會審之外,皇帝還指了太子殿下聽審。 聽審?fù)炅?,?dāng)然還得回去向皇帝復(fù)述一遍。 這么一來,太子殿下不可能有時間再來齊國公府湊熱鬧了。 池長庭是這么想的。 池棠也深以為然,于是十分肯定地告訴前來哭訴不能赴宴的池珠:“太子殿下不去齊國公府!” 也不知爹爹怎么跟大伯父說的,總之,大伯父親口發(fā)話,讓池珠不要跟去。 池珠當(dāng)然還是想去的,但聽說太子殿下不去,心里總算沒那么遺憾了。 初四、初五下了兩天的大雪,到了初六傍晚要出門時,格外寒冷。 池長庭站在門口等著,就見他家小姑娘踩著鹿皮靴、裹著火狐裘,圓滾滾地朝外走來,不由一笑,道:“凍壞了吧?剛好下了雪才這樣冷,京城最冷也就這幾天了?!?/br> “我還好……”池棠縮在毛茸茸的護(hù)頸中含含糊糊地回答。 池長庭見她眸光水亮,兩頰白里透紅,看著十分有精神的樣子,也放下心來,一邊扶她上車,一邊叮囑:“車?yán)镂抑环帕艘粋€炭盆,還是剛開始燒的,你等燒熱了再脫衣,不然乍冷乍熱容易生病……” 池棠乖巧應(yīng)下。 等炭燒起來了,卻沒有脫衣,而是喊了一聲“走慢些”,打開車窗一縫往外看。 她來京城好幾天了,因?yàn)樘鞖馓?,還沒出去逛過。 池家在城東的常樂坊,要穿過東市才能到齊國公府所在的光祿坊。 池棠好奇地趴在窗口朝外看,。 吳縣的市也熱鬧,但比起京城就差遠(yuǎn)了。 現(xiàn)在還沒到下衙的時間,東市已經(jīng)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但行人都會自覺將道路當(dāng)中讓出來,因?yàn)榫┏琴F人多,出行車馬也多,不好好走路邊,真被個貴人撞上了也是自己倒霉。 行人有布衣百姓,有青衫學(xué)子,有錦衣兒郎,還有異域衣飾的胡人。 當(dāng)她的馬車路過時,行人紛紛回頭注目。 不過注目的不是她,而是今天興致高昂要親自駕車的池長庭。 池長庭雖然卸了太守一職,身上還有散階官品,因此仍舊穿了緋色常服,明眼人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身份不俗,容色不俗,氣度更是不俗,卻親自執(zhí)轡駕車,不由更引人注目。 池棠雖然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樣,也能想象得出風(fēng)流倜儻姿態(tài),心中暗自得意。 目光飄飄然自人群中隨意掃過時,眼角余光瞥見一人轉(zhuǎn)頭看來—— 腦中瞬間一滯,池棠猛地回轉(zhuǎn)目光。 人群依舊濟(jì)濟(jì),卻沒有再找到剛才那人。 池棠倏地關(guān)上車窗,心頭狂跳,顧不上車內(nèi)侍女們的詢問,沖到車門口。 “爹爹——” 池長庭聽她聲音不對勁,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剛剛還小臉紅撲撲的姑娘這會兒卻面色如雪,目光顫顫,好似受到了什么驚嚇。 “我看到他了……”池棠艱難地說。 “誰?”池長庭皺眉。 池棠咽了咽口水,道:“秦歸!” 池長庭目光一縮:“在哪?” 池棠指了指。 “展遇!” “是!”數(shù)道身影從馬車旁離開。 “回去坐好?!背亻L庭面色冷冷,“青衣警醒一些!” 馬車依舊向齊國公府駛?cè)ィ靥南乱庾R摸了摸手臂。 上次那個銀釧丟在了山谷里,沒想到爹爹又給她弄了一個新的一模一樣的。 可同樣的招數(shù)對付同一個人還有用嗎? 戒備和不安中,卻一路平靜無阻地到了齊國公府。 馬車還沒停穩(wěn),便聽到外頭有人迎上,熱情寒暄。 “不想池二郎文章風(fēng)流,君子六藝,竟是無一不通!” “等會兒射禮上池郎若不取頭名,必當(dāng)罰酒三杯!” 池長庭一一應(yīng)下,不一會兒,車窗敲響,池棠將窗打開少許,他在外頭含笑囑咐:“仆人會引車從旁門走,莫要緊張,讓青衣寸步不離跟著你,爹爹先進(jìn)去了?!?/br> 池棠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問道:“爹爹,我能去觀射禮嗎?”她也好想看爹爹取頭名?。?/br> 池長庭低聲笑道:“這要看薛郡君的安排,你想看就跟她說?!?/br> 池棠點(diǎn)頭。 車窗關(guān)上,馬車重新駛動,過了一會兒,停下,外頭有女聲殷勤請下。 下車一看,已經(jīng)在齊國公府內(nèi)了。 侍女殷勤引路入內(nèi)。 沿著抄手長廊一路走來,池棠略有些緊張的心情在侍女的妙語下漸漸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