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池棠正癡癡看著,冷不防他突然轉頭,捉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池棠剛紅了臉,他卻恰巧低下頭,解了腰間福袋,伸手進去掏了掏,然后送到她面前,是一把飴糖。 “吃糖?!彼p聲道。 清冷的嗓音有著別樣的繾綣,仿佛在喚她的名字。 池棠紅著臉拿起一塊糖,塞進嘴里,低頭品著滋味。 太子殿下今天這么忙,還抽空出來陪她看百戲,還記得給她帶糖,好像比前世對她還要好很多,真的跟爹爹似的…… “怎么不看?”李儼問道。 這姑娘不是想看百戲嗎?怎么一直低著頭? 池棠忙應了一聲,抬頭繼續(xù)看百戲。 看著看著,眼睛又忍不住往他身上瞄。 這一瞄,卻發(fā)現(xiàn)他也在看她。 這次的四目相對,似乎兩人有點尷尬,池棠輕咳一聲,若無其事問道:“殿下既然在宮里伴駕,怎么飲酒了?” 李儼微怔,低頭聞了聞,他出來時換過衣裳了,竟然還有酒氣? “梁王領河東節(jié)度使,屬于武將,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迎武將時,需以烈酒相迎,視作犒軍——”李儼頓了頓,眸中閃過自責,“出來得急,沒有換過中衣,可能是中衣衣領上濺了幾滴,熏到你了?” 池棠連忙搖頭:“只有一點點酒氣——”突然“噗嗤”一笑,“我爹爹也是跟殿下一樣,每回喝了酒回來,都要沐浴更衣后才來見我,怕熏到我,其實——”突然壓低聲音,“其實我十歲的時候就跟衫衫一起偷喝過陸大夫人私藏的果釀了!” 李儼蹙眉:“姑娘家不宜多飲?!?/br> 池棠本來興致勃勃同他分享自己的小秘密,卻換來一聲訓斥,頓時露出一臉不高興。 李儼猶豫了一下,改口道:“新安公主自釀的果酒都說好,孤下次給你討一壺?!?/br> 池棠驚訝了一瞬,隨后笑彎了眸,甜甜軟軟道:“謝謝殿下,殿下真好——” 李儼從未聽人將“殿下”兩個字喊得這樣好聽,聽在耳中,頓時酥了半邊身子,直想叫她再喊一聲。 可轉念一想,這京里的“殿下”可不止他一個,她見了趙王、魏王、梁王也這樣喊? “喚殿下有點見外?!崩顑暗?。 池棠愣了愣,有點別扭地喚道:“義……義父……” 李儼面色一僵,再次提示:“孤行三。” 池棠不太確定地喊了聲:“三叔?” 李儼默了片刻,道:“不如喚聲三郎聽聽?”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誘哄。 池棠不疑有他,甜甜地喚了一聲“三郎”。 喊完卻紅了臉。 這本來是長輩同輩都會用的稱呼,怎么聽起來這么親昵呢? “還是叫殿下吧……”池棠訥訥道。 “再——”他一開口,聲音卻是啞的,清了清嗓子,才恢復了清冷,“再喚一聲?!?/br> 池棠張了張嘴,喊不出口。 對著他期待的眼神,池棠咬了咬唇,突然掰開他的右手,抓起一把糖塞進嘴里,無辜又帶著點挑釁地看著他。 李儼愣了一愣,隨后唇角漸漸上揚,手往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眼眸微彎,低低地笑出聲來。 池棠看呆了。 太子殿下平素很少見笑容,有也是微微一笑,池棠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樣開懷,眉梢眼角都染著干凈的暖意,和平時清冷自持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笑了一會兒,又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今晚宮里設宴為梁王接風?!?/br> 池棠含著滿嘴的糖問道:“我也要去?” 李儼搖頭:“孤要走了?!?/br> 池棠愣了愣,露出不舍的神情。 李儼默了片刻,道:“看完這場也無妨?!?/br> 池姑娘豈會這樣不懂事,忙道:“殿下有事盡管去吧!我……我也要回家了!” 李儼順了順她背上的毛,道:“明日東宮宴請梁王——”見她開口欲問,直接道,“你不必來?!?/br> 池棠有點尷尬。 李儼忙改口:“你來也行,孤讓薛十二和新安陪著你。” 池棠幽幽地搖頭。 李儼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心中懊惱,低聲解釋道:“孤不是不讓你來,只是……梁王回京,永泰難免氣焰囂張,雖然在東宮不至于欺負你,可免不了給你臉色看?!?/br> 池棠理解地點了點頭,道:“殿下就跟我爹爹一樣,總怕人欺負我,可是就算我成了殿下的義女,永泰郡主也一樣跟我家有仇,給點臉色看都是難免的?!?/br> 李儼“嗯“了一聲,道:”永泰所依仗的無非梁王?!?/br> 池棠驚訝問道:“殿下的意思是?” “只要梁王與池公握手言歡,他自會管教永泰不與你為難?!崩顑暗?。 他已經想過了。 梁王掌兵,又正得圣寵,就是東宮也無法用權勢去壓。 即便他認了池小姑娘作義女,也是讓梁王看在他的面子上管教李姝收斂一些。 這點,他不認義女也能做到,只是略有些引人注目。 可平白無故地認一名只比自己小七歲的姑娘作義女,似乎更加引人注目,倒不如他從中說和梁王與池長庭,反而顯得是為池長庭,而不是為池小姑娘。 池棠怔愣了一會兒,問道:“殿下是打算明日東宮宴說和梁王與我爹握手言歡?” 李儼點頭。 池棠又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問道:“那我是不是不用認殿下作義父了?” 李儼低頭凝視她,輕聲問道:“阿棠想嗎?” 池棠心頭怦怦直跳,卻不敢回答,壯著膽子反問道:“殿下想嗎?” 李儼也不敢回答,怕答得不好,傷了小姑娘的心。 沉默了一會兒,道:“時辰不早了,孤送你回家?!?/br> 池棠默默點頭。 走出薦福寺時,兩人之間沉默得有點尷尬。 李儼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剛剛的不答讓小姑娘不高興了,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找出一個話題:“今日孤迎梁王進城時,看到了一個人。” “誰?”池棠轉過頭好奇地看他。 李儼正要開口—— “三哥!”少年清朗明快的嗓音帶著驚喜喊了一聲。 池棠見李儼回頭,也跟著看了過去。 只見一名白袍少年快步朝他們走來,十六七歲模樣,手里拿了一枝臘梅,眉目間笑意生輝。 “三哥,你今天怎么有空來薦福寺?”少年笑吟吟同李儼打過招呼后,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池棠身上,卻驀然愣住。 直到李儼不悅地咳了一聲,他才猛然回神,一張俊臉瞬間染滿紅暈,磕磕巴巴道:“我、我叫李修,姑、姑娘……姑娘怎么稱呼?” 第176章 我的頭發(fā)是不是很好摸 “想什么?” 耳邊乍響,池棠嚇得從暖榻上跳起,搭在肩上的斗篷頓時掉了下來。 池長庭彎腰將斗篷抄在手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想什么這么入神?爹爹來了都沒發(fā)現(xiàn)!” 池棠紅了紅臉,低著頭上前為他脫去外氅,含含糊糊地搪塞道:“沒什么……嗯……爹爹,二jiejie那邊怎么說?” 池長庭冷笑一聲,道:“還能怎么說?想嫁就嫁唄!又不是我女兒,我管她那么多!” 池棠皺眉:“是不是任二郎說了謊話騙她?” 池長庭道:“任家那小子說,孩子是議婚前留下的種,后來連孩子娘一起養(yǎng)在外面,因為擔心你伯父伯母不肯允婚,才瞞下了這件事?!?/br> “那事實呢?”池棠問道,她不信爹爹沒查過。 池長庭冷笑道:“那孩子的生母是任峻一個遠房表妹,那個表妹從小養(yǎng)在任夫人跟前,始亂終棄在先,騙婚在后,人品可見一斑!” “這樣二jiejie還要嫁?”池棠震驚了。 池長庭面露怒色:“只聽姓任的說一句從前是年少無知犯的錯,她便信了——”目光陡然嚴厲,“你要記著!這種錯,男人會犯一次,就會犯第二次,絕不能縱容!他能把別人當作年少無知的錯,也能把你當作年長有知的錯!” 池棠嚇得忙不迭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二jiejie現(xiàn)在原諒了他的錯,明年就要成為他的錯了!” 她可沒忘了,任峻還有個沒出現(xiàn)的新歡呢! 池長庭欣慰點頭,順便教育女兒:“你要引以為戒,不許學她,知道不?” 池棠點頭,問道:“那接下去該怎么辦?” 池長庭冷笑道:“她自個兒父母都在,關我什么事?” 要是在今天之前,池棠也就聽他的到此為止了,可現(xiàn)在…… “爹爹,你看能不能……讓二jiejie提前成為任二郎的錯?”池棠含蓄地提議道。 任二郎反正要見異思遷,那就早點見異思遷吧! 池長庭沒有應下,皺眉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道:“阿棠,心善是好事,但也要看值不值得,且不說池二這樣冥頑不靈,就憑她先前那樣待你,值得我們?yōu)樗M那么多心思嗎?有這功夫,爹爹帶你去大慈恩寺的戲場不好?那兒可比薦福寺戲場大多了!” “其實……二jiejie對我也不壞——” 池棠將今天池珍誤認太子殿下為賊人的事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