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安上門外,人影如堆,寒光如織,黑衣人穿梭其中,即便池棠再看不懂,也感覺到了險象環(huán)生。 戰(zhàn)局的邊上,赫然一個數丈見方的大坑,仿佛被天降火石砸出來的,隔著這么遠都能聞到焦土味。 而真正讓池棠恐懼到渾身顫抖的,是坑里那個焦黑的人影。 “快、快帶我過去……”池棠哆嗦著去拉青衣的衣服。 青衣握緊她的手:“那里危險!” 池棠甩開她,自己跑了出去。 她眼里只有那個人影,沒有腳下的路,才跑出一步,就從屋脊上滑了下去。 青衣忙上前攬住她落地。 “我去看看!”池棠掙扎著要往前跑。 什么危險?危險什么? 刀光劍影能比得上那道人影更令人驚恐? 青衣不是沒看到,不是不心驚,可這種情況,她怎么敢放池棠過去? 正為難時,忽然聽到身后馬蹄聲疾來,還沒近前,先一道灰影撲來。 “你怎么帶小棠棠到這里來了?這么危險的地方你帶她來干什么?這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嗎?你是離開太久皮癢了是嗎?信不信殿下馬上來揍你——” “殿下!”青衣忙抱起池棠,轉身迎上策馬當先而來的李儼。 “怎么回事?”李儼看到池棠也面露驚色。 “有人用了火雷彈,池姑娘聽到動靜跑來了——”青衣微頓,“有人受傷了?!?/br> 李儼一驚。 “放開我……讓我過去,我去看看……”她的聲音啞得不像話,好像根本沒看到他,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眼里淚珠兒打滾,卻還沒落下。 “池長庭?不會吧?不會的!他怎么會受傷呢?哈哈哈……雖然乍一看有點像,但肯定不會是他的,你這孩子,哭什么哭啊,回頭你爹看到了還以為我們欺負你——” “何必!”李儼低喝一聲。 話音未落,何必已經沖了出去。 李儼彎腰將池棠撈上馬背,策馬向前奔去。 池棠渾身顫抖著,看著何必沖到坑里,從剛剛進坑扶人的禁軍手里搶過那個焦黑的人,手忙腳亂地抹他臉上的塵土。 “池長庭……”她聽到何必顫抖著喚了一聲,頓時眼前一黑。 “阿棠!”李儼忙停下馬,掐了一下她的人中。 池棠驚醒,掙扎著要下馬,口中喃喃道:“爹爹受傷了,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李儼抱了她下馬,還沒站定,她就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沖到一半,池棠突然停了下來。 前方,被火雷彈炸出的坑里,那個焦黑的人扶著何必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一把推開何必的攙扶,站穩(wěn)了身形后,抬起手臂振了振,抖去一身焦土,露出了緋色官服的真面目。 官服背上還是有一塊焦黑,也許是焦土沾上的顏色,也許是真的受了傷。 但他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池棠忍了許久的淚終于落了下來。 何必又要去扶他,仍舊被他一把推開,隨后他舉起了右手。 池棠抹去眼淚一看,認出了他手里拿的正是展遇的隨身勁弩。 “住手!”身后有人急喊。 然而箭已離弦。 箭去之處,有一名穿著囚衣的中年男子越眾走出,眼里不知看著誰,對周圍的險狀仿佛一無所知。 弩箭準確無誤地從側面沒入他的咽喉,他抬手向前,身體卻朝后倒了下去。 池棠正想轉頭看男子所看的方向,卻被身后的李儼捂住了眼。 “義父——”有女子撕心裂肺般喊道,其中悲痛令人心尖一顫。 未幾,女子再次嘶吼:“殺了他們,為郡王報仇!” 殺誰? 池棠猛地一驚,用力拉下李儼的手。 仿佛因為中年男子的死,所有黑衣人都不要命似地朝池長庭撲去。 何必正要掩護他后退,卻被他往邊上一推:“保護陸先生!” 陸先生? 池棠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見池長庭一個趔趄。 跑在最前的那個黑衣人已經揚起長刀,刀光凜冽,正向著她唯一的親人頭頂砍去。 池棠呼吸一窒,猛地握緊左臂—— 第229章 一樣巧 池長庭傷得確實不輕。 火雷彈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見到的時候毫無防備,選擇了錯身閃避。 誰料暗器從頭頂擦過,卻在身后爆炸。 沒被炸死,還是因為馬兒擋了一命。 可背上灼燒似地疼著,他勉力射殺了姚無忌后,就有些后繼不足,才在撤退時身形不穩(wěn)。 他知道自己還沒脫險,不等站穩(wěn),便朝一側閃躲。 但是預料中的刀光沒有襲來。 池長庭抬眸掃過,卻怔愣地停下了撤退的動作。 那個沖在最前的黑衣蒙面人停在距離他十步遠的地方,長刀還舉在半空,眼眸染紅,似瘋似魔地盯著他,身子卻頹然朝后倒去。 金吾衛(wèi)和太子親衛(wèi)陸續(xù)趕到,將剩下的黑衣人圍了起來。 池長庭回頭,看到了他那原本該在謝太傅府中赴宴的女兒。 粉襦白裙,嬌嫩得像枝頭新綻的桃花,卻站在這樣又臟又亂還危險的地方,面如白紙,神色呆滯。 池長庭勃然變色,一面朝她快步走去,一面怒吼道:“誰讓你來這兒的!展遇呢!誰帶你出來——”腳下一絆,往前踉蹌跌去。 “爹爹!”池棠猝然回神,忙沖上前扶他,匆匆看了一眼,大哭,“爹爹,你嚇死我了……” 池長庭滿腔怒氣瞬間被女兒的淚沖沒了,忙抱住她,輕拍背脊安慰道:“沒事、沒事,你看爹爹不是好好——除了臟一點都好好的是不是?” 目光落在她手臂上,薄薄春衫下,一只手釧若隱若現。 一個時辰前,她對著他拍著左臂,說她戴了如意環(huán)。 那時他還欣慰姑娘懂事知道保護自己,沒想到她還能保護他。 “你背上……嗚嗚嗚……”小姑娘哭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她不提還好,一提倒是提醒了池長庭,背上頓時痛得他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咬著牙強笑道:“背上沒事,一點小傷!” “我看看……”池棠前面只看到他背上一片焦黑,也不知傷得如何。 池長庭忙拉住她:“傷口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大夫,等會兒嚇到了更哭個沒完了!” 池棠哪里肯罷休,還想爭取,忽然肩上被按了一下,止住了她往前的動作。 “等大夫看過再說——”李儼按著她的肩將她轉了半身,從袖口抽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淚,口中問道,“池公傷勢如何?” 池長庭一把將女兒拉回身邊,看了一眼他的手。 李儼默默將帕子遞了過去。 池長庭毫不客氣地接過,一邊替女兒擦淚,一邊漫不經心答道:“死不了!” “爹爹!”池棠一聽“死”字,氣得又掉眼淚。 池長庭忙道:“我就說說——好好好,不說了!”說著,看了一眼池棠的左臂,笑道:“商陸這玩意兒還挺管用的!” 如意環(huán)內藏七根銀針,一共放倒了三名黑衣人。 池長庭看到黑衣人倒下的時候,第一是慶幸,慶幸這樣危及時刻,女兒沒有六神無主;第二還是慶幸,阿棠沒練過射擊,竟然沒把針扎到他身上。 池棠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怎么不是我管用?” 池長庭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抬頭對上剛剛走近的陸子衿,眸光微閃,問道:“陸先生沒事吧?” 陸子衿頷首道:“無事,多謝池公關心?!?/br> 池長庭微微一笑,道:“陸先生怎么這么巧路過這里?” 陸子衿亦淡淡一笑:“池公也一樣巧?!?/br> 池長庭眸光略沉。 他又不是路過。 他在這里,是專程來截殺姚無忌的。 姚氏謀逆案已經審完,皇帝念在姚氏祖上對太祖的救命之恩,沒有判死刑。 三月初一,姚無忌押解出京,移交京城附近的藍田獄,沿途設伏捉拿姚氏余孽。 這些都是東宮定下的計劃,他知道,陸子衿也應該知道。 他特意來截殺姚無忌,那陸子衿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