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節(jié)
白衣人倒也不慌不懼,撣了撣袖子,嘆道:“你要殺人家爹已經(jīng)夠過分了,還要剁人家手指,一個十五歲都沒到的小姑娘,你于心何忍?” 池棠看著他,反應不過來。 怎么是他?他怎么會來救她? 雖是覺得不可思議,心里終究升起一絲希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白衣人。 姚十一冷冷道:“我既要殺她父,便是斬草除根殺了她也是理所應當。” 白衣人察覺到池棠的目光,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斬草除根便斬草除根了,這么漂亮的小姑娘,給人一個全尸不好嗎?” 池棠很少被男子夸貌美,但內(nèi)心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果然是她想多了,這人怎么會來救她? 姚十一沒有再理他,從地上撿起短劍,向池棠走來。 池棠剛才是嚇到呆滯,腦子一片空白,但這會兒一緩,卻是回了神,再看著姚十一手里的短劍,還是不能躲不能說,無聲掉著淚,心里只剩絕望。 白衣人忽然又嘆了一聲,道:“你不就是想刺激一下池長庭嗎?其實剁下來的手指都一樣,血淋淋的一截,池長庭哪里認得出是不是他女兒的?你剁自己不就行了?” 姚十一剛碰到池棠的手指,聞言回頭看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么憐香惜玉,你來替她?” 他微微一怔。 姚十一冷笑一聲,舉起短劍—— “等等!”喊聲有些急促。 他面色無奈地抬起手,伸出小指:“來吧!” 池棠驚呆了。 怎么會…… 姚十七也驚愣了一下,隨即朝劍指白衣人的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他看了池棠一眼,把手的位置挪了下,藏在她看不到的位置。 池棠呆呆地看著。 寒光一閃,鮮血飛濺。 他悶哼一聲,眉心頓時緊皺,右手猛地握住左手彎下了腰,背脊緊繃弓起。 黑衣人俯身從地上撿起什么,又隨手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一包,看向姚十一。 “告訴池長庭,明日午時之前,同官縣北二十里,遲一刻鐘,他女兒就少一根手指!”姚十一道。 說完,抬手一拂,終于解了池棠的xue。 池棠腿一軟,忙扶住桌子,跌跌撞撞朝白衣人跑去,撲跪在他身前,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要不要緊?” 他抬起臉,面色蒼白,笑道:“少了一截手指而已,又不會死?!?/br> 池棠咬著唇抽出隨身的帕子,道:“我、我替你包一下吧?” 他看著繡紋精美的絲帕,笑了笑,松開右手去拿帕子:“我自己來吧!”左手握緊藏起了小指。 池棠捏緊帕子,道:“你一只手怎么包,還是我來吧——”稍頓,“我不怕?!?/br> 他又笑了笑,朝她伸出了左手。 那樣可怕的血rou模糊,池棠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嗚咽一聲,下意識挪開目光。 “還是我自己來吧。”他溫聲笑道。 “我來!”池棠咬著唇將帕子展開,用眼角余光一下一下地確認位置,終于是將他的手指包好了。 只是她怕弄疼他,打結(jié)的時候不敢用力。 他笑了一聲,道:“要扎得緊一點,不容易出血。” 池棠才重新扎了一下。 “可以了?!彼Φ?。 池棠怔怔地看著他的手,驀然落淚。 “為什么……” 池棠真的想不通,一夕之間,怎么能有這么多變故? 曾經(jīng)爹爹和太子殿下都說好的蘇瑾變成了壞人,她一直當作壞人的秦歸卻冒出來替她斷指。 如果是別人告訴她,她一定不信; 如果這只是一個故事,她也會覺得這個故事編得太離譜。 可這偏偏是她正在經(jīng)歷的事。 秦歸微微一笑,道:“你一個姑娘家,少了一根手指不好看。” 池棠鼻子一酸:“可你……可你以后不能彈琴了……” 秦歸被譽為琴士,又以琴入翰林,不能彈琴,不是這輩子都毀了? 秦歸正要說話,卻被姚十一一聲冷笑打斷了:“你當他什么好人?你現(xiàn)在在這兒可都是拜他所賜!” 池棠愣了愣,抬頭看她。 姚十一冷笑道:“用陸七引你上鉤,玉華宮制造混亂困住太子,還有所有對付你爹的計謀,都是他出的,我?guī)ё吣銜r,他還放了人出來攔著東宮那些侍衛(wèi),現(xiàn)在又來假惺惺充什么好人!” 池棠驚愕看向秦歸。 他卻只無奈一笑,未作辯解。 池棠下意識朝后一退,跌坐在地,腦中亂哄哄的。 這都什么九曲十八彎的人? 第270章 問路的姑娘 天光欲明時,池棠終于出了這個屋子。 他們所在的地方看起來是個依山而建的小驛站,從房間到馬廄,路上只遇到一個老邁的驛吏,接了姚十一的銀子后,一句沒問就走了。 池棠被封了xue,直接提著塞進了馬車。 秦歸則是行動自如自己上來的,姚十一最后坐了進來。 “其實這里再合適不過了,換個地方,倒是容易中途出錯?!鼻貧w道。 姚十一沒有回應,只吩咐趕車人啟程。 馬車駛動,粗重的簾子時不時晃出一條縫隙。 池棠緊緊盯著這條縫隙,期盼著能遇見人。 雖然她現(xiàn)在不能動彈不能發(fā)聲,但只要能遇見人,便有機會逃脫! 然而,也不知姚十一走的什么荒郊野外,一路上幾乎沒遇上什么人。 偶爾從縫隙里看到一兩個迎面而來的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渾然不覺車內(nèi)的異常。 眼看著天光一點一點亮起,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池棠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滿腹心事,半宿未眠,再加上車子顛簸,池棠漸漸有些神智模糊。 朦朦朧朧間,突然聽見遠遠傳來一聲喊:“哎——前面那位趕車的大哥!” 馬車驟停。 池棠不受控制地往姚十一身上栽去,待被扶穩(wěn),只覺心跳劇烈得幾乎要從胸口破出。 感覺到對面秦歸在看自己,心中一驚,忙垂下眼眸,藏起眼里的激動。 姚十一卻沒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她的注意力放到了車外。 那一聲喊停之后,便是一串輕快的馬蹄聲。 對方也沒有跑近,隔了大約十來步喊道:“請問玉華山怎么走?” 這聲音嬌嬌媚媚、妖妖嬈嬈,說不出的風情動人,便是姚十一一個女人聽了都覺得身上一酥。 外面的趕車人更是丟了魂似的,竟然一時沒答上來。 那女子似乎對趕車人的反應十分習以為常,笑了一聲,又問了一遍。 “這、這邊……”趕車人指了個方向。 女子又笑了:“我當然知道是北邊,可我這一路走來,走了不少岔路,北面還有沒有岔路呢?” 姚十一眉間一蹙,打開車簾探身出去,卻愣了愣,才道:“玉華山那是陛下和貴人們待的,我們沒往那邊走過,不熟!” 嗓音帶了幾分粗啞和敵意,沖女子說完,又轉(zhuǎn)頭斥責趕車人:“再給老娘亂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活脫脫一名醋意大發(fā)的農(nóng)婦。 那女子笑了一聲,仿佛對自己引起人家夫妻矛盾這件事覺得挺有趣。 馬車在姚十一的罵罵咧咧聲中重新駛動起來。 看著姚十一縮回身子,池棠忍不住眼里泛出淚花。 這時—— “慢著!”那女子悠悠喊道。 車停,池棠眼睛一亮。 周圍仿佛瞬間安靜下來,只聽到馬蹄走近的聲音。 “盛夏天,你們這車怎么遮得這么嚴實呢?”女子笑吟吟問道。 趕車人語氣憨厚地回答:“家里孩子病了,怕冷,正要去前面縣城看大夫呢!” 女子笑道:“那你們可趕巧了,我正好通醫(yī)術(shù),就給孩子瞧瞧吧!不收銀子!你們給我指路,就當報答了!” 趕車人語聲一沉,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姑娘看起來是個懂規(guī)矩的人,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 女子頓了頓,笑道:“說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