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節(jié)
池長庭咬牙:“池小四!” 池棠忙將脖子縮回去,嘟囔道:“爹爹以前都會說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的,怎么平白無故讓我受著上洛公主的好了?” 池長庭噎了一下,道:“回去同你說!” 眼下宮宴剛散,他們還走在回家路上,有些話不便交代。 “那是沒有?”池棠又問,見他眼風(fēng)如刀刮來,忙改口道,“沒有就好!” 池棠其實也沒有特別懷疑自己爹爹,但她家爹爹這么人才出眾,上洛公主偶然見過爹爹,然后就……就來向她示好,也是有可能的。 雖說年紀(jì)差得有點大,但衫衫都能喜歡許航,她爹不比許航優(yōu)秀多了?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 難道爹爹跟高氏一派好上了?前面薛箏看她的眼神,就跟看叛徒似的…… 既然說起上洛公主,池棠又想起另一樁事:“前陣子還聽衫衫說,陛下打算招蕭五郎為婿,說不定就是——”看到父親大人勒停了馬兒,池棠便收住話語,順著他的目光向前望去。 此時夜色已深,坊市間均已宵禁。 宵禁后街上是不許人走動的,除非有宰相或御筆批條。 如今天受邀進(jìn)宮的這些人,歡宴之后,自然能拿到夜里通行的批條回家。 池長庭父女有,攔著他們的人也有。 池棠不久前還在宮宴上見到過這個人,當(dāng)時她落單的時候,這人沒上來找她麻煩,這會兒爹爹在她身旁,這人反而找上來了—— 池棠看了一眼自家俊美無儔的爹爹,心想,莫非就是特意來看看她爹? 正想著,攔路的那人開口了:“池長庭,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嗓音粗啞,如九旬老嫗。 …… 第二天,池棠起了個大早,匆匆用過早膳,就往池長庭書房來了。 池長庭不在,也不知幾時出的門。 池棠一點也不意外,顧自在他案頭鋪紙磨墨,打算寫幾張字,平復(fù)一下焦躁的心情。 昨夜李姝攔下爹爹后,爹爹原本是不愿理她的,可她開口第一句話就將他們父女都震住了。 李姝說,王樂平在我這里。 王樂平,就是當(dāng)年齊國公請來為阿娘看病的御醫(yī)。 去年春天,王御醫(yī)年不足六十,卻告老還鄉(xiāng),此后便失去了蹤跡。 要查阿娘的死因,自然少不了這位王御醫(yī)。 王御醫(yī)在李姝手里,這就復(fù)雜了。 李姝怎么知道他們在找王御醫(yī)?王御醫(yī)又怎么會到了李姝手里?她拿著王御醫(yī)找上爹爹想做什么? 爹爹也是猶疑警惕著,因此沒有昨晚就跟著李姝去,而是選擇了今天一早。 現(xiàn)在應(yīng)該剛出門不久,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正這么想著,屋外聲響,池長庭回來了。 池棠忙丟下筆迎出去。 池長庭看到她在也不意外,朝她點了點頭,徑自往里走,一張臉冷冷沉沉,顯然沒什么好消息。 進(jìn)了屋,不等池棠發(fā)問,他便冷冷開口:“王樂平死了!” 池棠驚住腳步:“什么時候?” “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池長庭轉(zhuǎn)身坐下,神色喜怒不辨,“大約在我到之前的一個時辰內(nèi)!” 那就是殺人滅口?不想讓爹爹見到王御醫(yī)? 池棠驚怒不已。 “王樂平雖然死了,但也不是毫無收獲,”池長庭道,“據(jù)李姝所言,她是今年七月初在城郊偶然遇到的王樂平,當(dāng)時王樂平正重傷逃亡——” 王樂平在京城待了二十多年,自然是認(rèn)得李姝的,也知道李姝的命脈,開口便是“我有一個池長庭的秘密”,李姝才救下了他。 “王樂平告訴李姝,當(dāng)年他受齊國公之命為你娘診治,卻發(fā)現(xiàn)你娘脈相中有中毒跡象!”池長庭說到這里,終究是眉心擰起,目光發(fā)顫,五指緊緊攥住桌角。 池棠含淚搖了搖頭,道:“可是王御醫(yī)已經(jīng)死了,這些話都是李姝說的?!?/br> 池長庭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繼續(xù)說下去。 王樂平自稱發(fā)現(xiàn)唐氏中毒后,先回稟了齊國公,齊國公卻令他不要聲張,繼續(xù)為唐氏診治。 期間他試圖逃走過一次,卻被齊國公抓了回來。 直至唐氏死后,齊國公仍不讓他離開京城。 當(dāng)時池長庭本來就懷疑唐氏之死,王樂平一走,等于不打自招。 好在后來池長庭外放了,王樂平才安心在京城留了下來。 “去年我任滿回京,王樂平終究心懷鬼胎,不敢留下,又考慮這件事過去多年,應(yīng)該無人追查了,便匆匆辭了官職,離開京城——” “沒想到出京不久,就遭到了追殺!” 池長庭雖有些忍怒模樣,但終究慢慢冷靜了下來。 池棠吸了吸鼻子,啞聲道:“爹爹,我有一點想不明白?!?/br> 池長庭轉(zhuǎn)眸看她。 池棠道:“齊國公這么厲害,為什么芳姑和王御醫(yī)都能逃脫他的追殺,趕在臨死前把真相送到我們面前?” 池長庭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唇角浮現(xiàn)一絲笑意:“你說得對?!?/br> 突如其來的夸贊讓池棠紅了臉,訥訥繼續(xù)說道:“還有李姝,她自己還害過阿娘,怎么突然這么好心來幫我們?” 池長庭笑容一收,淡淡道:“她倒未必是好心?!?/br> 王樂平對李姝來說,也不過是一個借口,一種手段罷了。 “還有——”池棠還沒說完,“爹爹,我想了半個月,也沒想明白,齊國公有什么理由對付阿娘?” 頂點 第332章 高估了爹爹 這個問題,池棠怎么也想不通。 阿娘一個孤女,能妨礙到齊國公什么? 齊國公所看重的無非是爹爹,可爹爹本來就因為感念齊國公夫人對阿娘的救命之恩,始終對齊國公忠心耿耿。 這些又跟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 池長庭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反問道:“你還記得九年前發(fā)生過什么事嗎?” 池棠當(dāng)然記得,九年前,她沒了阿娘。 剛要開口回答,又閉上了嘴。 爹爹要問的應(yīng)該不是這個。 池棠正打算再仔細(xì)想想,池長庭卻自己說出了答案:“九年前,御史中丞穆鴻在江南遇難。” 他這么一說,池棠也記起來了。 可這同阿娘有什么關(guān)系? 池長庭目光沉沉,道:“當(dāng)初穆公在江南遇難,消息傳來,齊國公有意讓我外放吳縣,溝通江南士族,因你娘病重,我拒絕了?!?/br> 池棠呆了一呆,忽然開始渾身發(fā)抖。 因為阿娘病重,爹爹不肯去江南,所以就殺了阿娘? “這太荒謬了……”池棠喃喃道。 怎么會有這么荒謬的事?怎么會有人這么隨便害人性命? 池長庭看著她沒有說話。 其實還有一些事,是他暫時無法訴之于口的,尤其對著女兒。 當(dāng)年阿菀剛?cè)?,母親便想為他求娶齊國公之女薛氏八娘,當(dāng)時他一怒之下將母親送回了陳留老家。 又三年后,齊國公也向他流露過招婿之意,他還是拒絕了。 在他拒絕之后不到半年,薛八出嫁了。 齊國公也許不會費盡心思去對付阿菀,但他對付阿菀根本無需費盡心思。 隨手捏死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 他會信芳姑的話,真的并不是不能接受阿菀之死。 “爹爹……”池棠怔愣半天,抬起頭,含淚看著他,“這樣的理由,也太可怕了……” 池長庭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只是猜測,還是要有證據(jù)?!?/br> 池棠吸了吸鼻子,點點頭,問道:“那在有證據(jù)之前,爹爹會怎么面對齊國公?” “一切照舊。”池長庭道。 說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問道:“薛十二給你氣受了?” 池棠扁了扁嘴,道:“她說我忘恩負(fù)義……這事還沒確定,我就把她當(dāng)仇人一樣……萬一搞錯了……可是要我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我也做不到。” 池長庭拍了拍她的肩:“這確實難為你了,你就少和薛十二碰面吧,最多再半個月,昌松那邊就有消息了?!?/br> 說到這里,忽然心中一動。 半個月,實在可以發(fā)生太多事了。 池棠點頭,又道:“昨天薛十二說讓我把輕羅還給她,她是在說氣話吧?我要不要真的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