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第三天,至社首山祭地。 這三禮,其中祀天、祭地都是由太常卿主持,只有登封禮落在了一個從前名不經(jīng)傳的道人頭上。 “什么叫名不經(jīng)傳呢?道長是方外之人,淡泊名利,才少有人聽說他的名號!” 與朝臣們的激烈反對形成明顯對比的是,姑娘們對這位年輕俊美的道長都十分推崇。 甚至連池棠所在的圈子都被滲透了。 “他天天在陛下面前晃來晃去,還叫淡泊名利?”這點池棠必須反駁。 跟秦歸混在一起的,身上難免沾染人渣味,怎么這些女孩兒問不出來呢? 杜容真聞不出來:“淡泊名利也阻止不了他優(yōu)秀!” 池棠不屑:“你是沒見過優(yōu)秀的人嗎?杜二郎沒能滿足你對優(yōu)秀的要求?” 杜二郎就是杜壑,杜容的堂兄。 杜容自然不能說自家哥哥不好,噎了一下,道:“我二哥也優(yōu)秀,明鏡道長也優(yōu)秀!” 這池棠就不懂了:“他到底哪里優(yōu)秀被你看到了?” 不就獻了顆丹藥,然后裝神弄鬼? “他渾身上下都長得優(yōu)秀!”杜容理直氣壯地說,說完卻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朝邊上自斟自飲的薛箏擠了擠眼,賊兮兮笑道:“我是沒看全,阿箏看全沒? 薛箏“呸”了一聲,道:“高霽雯用過的男人,我嫌臟!” 杜容大驚失色:“高霽雯這么快就得手了?她不是還守著兄孝嗎?” 薛箏嗤了一聲。 杜容好生失落:“太可惜了,竟然被高霽雯搶了先?!?/br> 薛箏睨了她一眼,道:“那神棍是趙王找來的,說不定早就被高霽雯——”瞥見滿臉好奇的池小姑娘,硬生生把后面幾個字咽了下去。 “被高霽雯怎么?”池棠見她話說一半,忍不住追問。 “我怎么知道?”薛箏一口推得干干凈凈。 杜容還在失落:“竟然被高霽雯捷足先登了……最近怎么搶男人都搶不過她們?蘇四郎被石六得了去,蕭五郎被上洛拿下了——” “蕭五郎真的要做駙馬了?”池棠悄聲問道,“我怎么沒聽阿彤提過?” 杜容也小聲了下來:“我也問過阿彤,聽她的意思,蕭五郎好像不太愿意,你家不是同蕭家有點來往?你說蕭五郎會不會有心上人了?” 池棠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毫不猶豫撇清:“我不知道?。∥液镁脹]看到蕭五郎了!” 說完這句話的半個時辰后,池棠看著迎面走來的蕭五郎,心里止不住地發(fā)怵。 第373章 弄死了算我的 從薛箏的賞梅宴出來,已經(jīng)是黃昏了。 馬車從梅林穿過,池棠聞見暗香浮動,忍不住從車窗探出頭來。 斜陽映雪,疏影如畫。 那人就從畫中走來,似有光華潤澤,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饒是池棠見慣了好相貌,也為之一怔。 怔過之后,想起杜容的話,心里卻有點發(fā)怵。 當(dāng)年雖然事出有因,后來也不了了之了,但蕭琢確確實實動過要娶她的心思。 為了心上人不想娶公主之類的…… 池棠忍不住自作多情了一下。 不過現(xiàn)在把腦袋縮回去已經(jīng)來不及了,蕭琢已經(jīng)看到她了。 他目光一凝,朝她微微一笑,遠遠地作了一個揖。 池棠見他笑得坦然,不由耳根發(fā)熱。 果然是自作多情了,蕭五郎這么神仙一樣的人才,心儀他的大姑娘小姑娘如過江之鯽,怎么可能一直惦記著她?當(dāng)初也就是個誤會而已。 這么一想,池棠便讓人停了車,特意下車來向他回禮,口中稱道:“蕭五叔,許久不見!” 蕭琢頓了頓,隨即笑道:“自入京以來,忙于俗務(wù),許久未能拜訪池公,實在慚愧?!?/br> 這倒不是托辭。 蕭琢一中狀元就被皇帝拎到了眼皮底下做事。 官任起居舍人,就是要記錄皇帝起居,幾乎是每日形影不離跟著皇帝。 得皇帝賞識自然是好事,但也忙得不可開交,連蕭彤都抱怨過好幾天沒看到她五叔的臉,覺得整個世界都變丑了,因此特意跑到池家來要瞻仰一下池爹。 不過蕭小姑娘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睛卻只盯著池哥看,非常沒誠意。 池棠客氣地回了兩句,看了一眼他的來向,隨口問道:“五叔這是從哪里過來呢?” 這一帶是漫山遍野的梅林,奉高縣的士紳在梅林四周修了不少莊園。 五天前,東巡隊伍到了泰山腳下的奉高縣后,皇帝一家自然住進了早就修建好了行宮,隨行官員則多借住在當(dāng)?shù)厥考澋那f園里。 薛家就住在這邊,蕭家卻不在。 行宮也不在這邊。 所以蕭琢是來這里找人? 照理說,還有五天就要封禪了,蕭琢現(xiàn)在應(yīng)該挺忙的,來這邊是要找誰? 看他一人獨行,應(yīng)該不是奉詔—— “上洛公主幸渤海公府,陛下讓我下衙后走一趟,催促公主早些回宮?!笔捵链鸬馈?/br> 池棠的臉色頓時古怪起來。 皇帝這安排,要說不是讓蕭琢和上洛公主培養(yǎng)感情誰信? 蕭琢果然要娶上洛公主了嗎? 池棠心情復(fù)雜地看了他一眼。 上洛公主是趙王的親meimei,蕭琢要是娶了上洛公主,會不會就偏向趙王了? 原本蕭琢和爹爹關(guān)系挺好的,蕭彤和她也挺玩得來,甚至很有可能會成為她大嫂,那現(xiàn)在…… “想什么呢?”蕭琢突然笑了一聲,道,“是不是許久不見,阿棠侄女都同我生分了?” 池棠訕訕一笑:“哪有生分……” 本來就沒有很熟吧? 他眸光溫存地看著她,語氣有些感慨:“我如今……有些話也不好說,不過你也別聽外面?zhèn)鞯模惺裁磫柊⑼褪?。?/br> 池棠怔了怔。 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又輕嘆一聲,低低道:“也是沒料到,如今會是這樣……你——”復(fù)雜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太子……對你可好?” 池棠一個激靈,立即正色答道:“很好!非常好!特別好!”還拉了身上的斗篷給他看,“你看,這是太子殿下今年給我獵的新皮子,一水的黑貂!看這毛色!這亮澤!” 墨黑的斗篷襯著白玉般的一張小臉,嫩得似能掐出水來。 她一雙水杏眸子睜得渾圓,眼里灼灼發(fā)亮。 蕭琢哈哈一笑:“不錯!不錯!”突然拍了拍她毛茸茸的頭頂,“如此,五叔也放心了?!?/br> 池棠還沒從他那一拍反應(yīng)過來,他便拱手作揖,告辭了。 池棠迷迷瞪瞪地爬上車,靠在車窗邊,聞著梅香,幽幽發(fā)愣。 蕭五郎,該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哎……她怎么會被太子殿下和蕭五郎這樣好看又優(yōu)秀的人喜歡?莫非她有什么自己沒發(fā)現(xiàn)的優(yōu)點?還是說她其實長得挺好看的? 不過她已經(jīng)有太子殿下了,別人還是不要喜歡她了吧…… 池棠癡癡想著,一時竊喜,一時憂慮。 這時,馬車從一處虬枝掩映下的莊園前駛過,恰巧莊園大門打開,一群衣著華貴的少女陸陸續(xù)續(xù)走出,空氣中頓時摻入了脂粉及酒香。 池棠剛嗅著混入的香氣回了神,那邊已經(jīng)有人看到了她。 “呵呵!池四!”一聲冷笑意味著來者不善。 池棠蹙了蹙眉,低聲問趕車的莫七:“那是誰?” 花枝掩映下,只看到裙裾繽紛,人卻看不分明,也是奇怪,對方怎么認出她的? 莫七看了一眼,停了馬車,道:“似乎有貴人在。” 認人未必要看臉,看衣飾排場就能猜出七八分。 池棠定睛一看,瞥見一抹明黃,心中頓時一驚,忙下了馬車。 皇族子弟未必著明黃,但著明黃的必定是皇族子弟。 她剛一落地,就見一名少女越眾而出,冷冷地看著她。 白裙素襖,堆髻上簡單幾只珠釵,打扮得清麗淡雅,神色卻十分猙獰:“池四,你還敢來!” 池棠沉默。 這白裙少女正是高霽雯。 雖然高澈之死沒查到兇手,但并不妨礙高氏認定和池家就是仇人。 就好像假祥瑞那件事,他們也沒找到高澈的罪證,但不妨礙池長庭順手弄死高澈。 兩家這個仇等于是明面上的了。 只是高家死了個高澈,池棠覺得自家占了上風(fēng),所以選擇低調(diào)行事,平時偶然在人多的場合遇到高霽雯殺人的目光,總是大度地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