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jié)
大當家也不是只有吼幾聲的本事,振奮完士氣后,便開始布置作戰(zhàn)計劃。 主要還是依托地形之便,青崗寨建在山上,易守難攻,確實是他們的底氣。 難攻,就會消耗大量的時間,會不可避免地傷亡。 現(xiàn)在這個時候,并不是剿匪的好時候。 “靈武郡就剩這么點兵,回頭突厥人攻過來,他們還不是得灰溜溜回援?”大當家冷笑道。 刀疤男人聽得心中一動。 這時,有人來報:“傅老頭要見大當家!” 刀疤男人皺了皺眉,起身跟上大當家。 傅亮見了大當家第一句話便是:“引突厥人入關,官兵自會退去!” …… 暮靄沉沉,火杖未起,哨塔上人影昏昏。 男人走上最后一層樓梯,循著女子的目光望去,依稀可見峽谷外烏壓壓一片。 官兵是下午到的,一直在峽谷外沒有動作。 沒有動作才教人更緊張,下午還摩拳擦掌的弟兄們,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不安了。 “大當家考慮得怎么樣了?”男人問道。 下午傅亮出了那個主意后,女子沒有回應。 “你覺得呢?”女子不答反問,目光仍望向峽谷外,神色隱在昏暗之中,看不分明。 “可以解青崗寨之圍?!蹦腥艘泊鸬檬趾?。 女子嗤笑一聲,道:“你剛來可能不知道,北面那些突厥人,就這二三十年來,不知反了多少次,每次一反,就拿邊關的老百姓開宰,再早以前,天下未定時,死在突厥人刀下的更是不計其數(shù),我們寨子里一半以上的弟兄都同突厥人有血仇——” “引突厥人入關?也只有傅亮那狗賊才想得出來!” 男人悄悄松了一口氣,道:“不如將傅亮交出去,官兵就沒借口繼續(xù)圍剿了。” 女子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知道我這寨子是什么時候建的嗎?” 男人點頭:“前朝末年,大當家的祖父建的?!?/br> “當年天下大亂,占山為王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我爺爺當初也想過去打天下呢!”女子笑道。 男人道:“李氏自隴西起兵,一路東去,青崗寨在其北面,正好沒被李氏打到,才幸存至今?!?/br> 女子又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從我爹手里接過青崗寨時,他說天下已定,朝廷遲早騰出手來解決我們這些人,讓我找個合適的人選歸附了,也好讓底下的弟兄們有個出路——” 她頓了頓,忽然一嘆。 “可合適的人哪有那么好找,以前那些慫包,被劫了都不敢吭聲,現(xiàn)在這個呢,一上來就喊打喊殺!” “這次領頭的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就是上回帶著十名隨從路過的年輕人,姓杜,是新任的回樂縣令,”她笑了笑,“你說得對,色迷心竅要不要,姓杜的本來就是個狠人,我們還把人得罪狠了……” “這不怪大當家,”男人語氣溫和道,“他姓杜,可能是京兆名門杜氏子弟,外放到這里,是要出政績的,得不得罪,都會拿我們下手。” “對!”大當家突然高聲,“得不得罪,他都會拿我們下手!” “傅亮不過是個借口,姓杜的就是要我們死,就是要拿我們青崗寨三千條命去鋪他的青云路!” “我就算死,也要拉他一起死!” 她突然轉頭看他,目光熊熊:“程世文!你愿與我背水一戰(zhàn)、死生不論嗎?” 刀疤男人卻搖了搖頭:“不,我還是想活著。” 女子怒踹了他一腳:“你怎么跟個讀書人一樣沒義氣!” 男人跳起躲開,嘆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以前真是個讀書人!” 女子翻了個白眼,走下哨塔。 男人依舊站在哨塔上,北望峽谷外。 暮色已至,火光逐漸燃起,連成一線,正向山谷內(nèi)逼近…… 峽谷外的營帳中,郭涼聽完杜壑的布置,驚訝看了他一眼,問道:“杜縣令也讀兵書?” 夜戰(zhàn)虛實、高陵勿向、以逸待勞。 天時、地利、人和,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了,郭涼覺得換了自己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杜壑微微一笑:“紙上談兵,讓縣主見笑了?!?/br> 郭涼笑了笑,道:“誰不是從紙上談兵過來的?杜縣令做文官真是可惜了!” 杜壑淡笑不語,低頭看青崗寨地形圖。 郭涼瞥了一眼地形圖,問道:“為什么不派人招安?” 先禮后兵才是常情,如他這般行事日后必然招人詬病。 “兵貴神速,我們?nèi)耸植粔颍日邪彩谴虿蒹@蛇?!倍袍终J真答道。 “倘若他們投降呢?”郭涼又問。 杜壑淡淡一笑:“等明日攻上山,會給他們投降的機會?!?/br> 話音剛落,帳外聲起—— “報!青崗寨程世文求見!” 頂點 第425章 太子手書 六月十三,兵出剿匪。 杜壑要剿匪,池棠自然是鼎力支持。 雖然是搶了她預先為爹爹留的功勞,不過她爹也不怎么需要這個功勞。 于是她慷慨地把郭涼那一支精兵給借出去了,接著就安安靜靜在家等消息。 萬萬沒想到,剿匪這種事,還能跟她扯上關系。 六月十四,清晨。 池棠剛起,就聽說李式找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剿完了?” 戚蘭道:“沒見縣主回來?!?/br> 郭涼沒回來,那就是還沒完,李式找她會有什么事? 池棠疑疑惑惑地到了前廳,卻見李式眉心微蹙,似有難決之事,見了她,行禮之后,便從袖里取出一支竹筒。 普通青竹做的竹筒,長短同一根筷子,舊得有點發(fā)黑。 李式從竹筒里抽出一張絹布,池棠一看便驚訝得睜大了眼。 螭紋黃絹,供皇太子令專用。 池棠接過展開,僅手掌大小的絹布上,只寫了一個字:“赦”。 字跡挺拔別致、從容遒勁,正是出自太子殿下之手。 “這是……”池棠驚疑不定地看向李式。 李式道:“昨晚,青崗寨有個名叫程世文的山匪,拿著這個找上杜縣令,說要求見太子妃。” 池棠將這個“赦”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喃喃道:“這確實是太子殿下的字……” 她天天翻著太子殿下的書信,絕對不會認錯的。 一個山匪,怎么會有太子殿下的真跡? “帶他過來吧!”池棠抬起頭,“我見他!” …… 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所猜測,但是看到程世文真人的一瞬,池棠還是愣了愣,隨后嘆道:“真的是你……” 吳興礦谷中的管事,竟然有太子手書,那當初…… 當初他從一群人中把她帶走,難道是為了保護她? “我有話要單獨同太子妃說?!毕啾瘸靥牡娜f千感慨,程世文就顯得無情多了,連一句敘舊寒暄都沒有,一雙眼還是陰沉沉的,怎么看都不像自己人。 但是池棠摸了摸膝上的太子手書,還是示意李式帶人退下了。 程世文又將目光挪到青衣身上。 池棠皺眉道:“不要得寸進尺,我怎么知道你這道手書是不是偷來的!” 程世文將目光挪回,淡淡道:“太子妃可以去信問太子。” 池棠輕哼道:“緩兵之計嗎?” 程世文道:“太子妃肯見我,不是已經(jīng)信了大半?” 池棠任性道:“我剛才可以信大半,現(xiàn)在也可以完全不信!” 程世文默了片刻,道:“我原是吳興王府的幕僚,當年前御史中丞穆鴻南下調(diào)查姚無忌謀反案,是我搜集的證據(jù),后來穆鴻死了,姚無忌派人追殺我,我躲了七年,才將證據(jù)交給太子,太子為我安全計,只賜了金銀與手書,沒有令我暴露人前?!?/br> “姚無忌已經(jīng)死了,還有什么不安全?”池棠不解。 程世文沉眸道:“當年與姚無忌勾結往來的人都在我腦子里,這些人大多還活著,且身居高位?!?/br> 池棠驚訝道:“這些人你沒告訴太子殿下?” 程世文以一種“你小孩子不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道:“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太子殿下也不是想動誰就能動誰的?!?/br> 說錯一句話就輸了氣勢,池棠懊惱地板起臉:“你想要什么?” 程世文道:“退兵?!?/br> “不行!”池棠斷然拒絕,“即便這手書是太子殿下給你的,殿下也絕不是讓你拿著包庇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