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jié)
秦歸似乎對她十分寵愛信任,每每會客,都令她在屋外侍立,隨時進屋添茶。 “秦郎有軟肋嗎?”周儀低聲問道,目光猶自落在那名美婢身上。 這樣的人,會有過不去的美人關(guān)嗎? 秦歸也看了美婢一眼,笑了笑,道:“既然這罪名我們都不想擔,干脆讓給太子吧!” 周儀蹙眉問道:“你想對池氏父女做什么?” 太子占盡上風,不可能去弒君,除非被人算計。 秦歸最擅長的是算計人心,太子心系者,自是他不惜同皇帝撕破臉也要保下的太子妃。 “還惦記他們呢?”秦歸笑著搖了搖頭,“你截了北征的糧草,那小姑娘撕了你的心都有了,此番回京,恐怕池長庭第一要做的就是同你斷絕關(guān)系。” 周儀沉默地看著他。 秦歸笑了笑,道:“也沒什么,不過是教他們不再向著太子罷了——”搖頭一嘆,“池長庭確實不好辦,陰謀陽謀,竟然都拿不下來?!?/br> 周儀略略松了一口氣。 這時,正垂首添茶的美婢突然抬起頭來。 “奴有一計,可令池長庭同他的女兒身敗名裂!” 她仿佛在壓抑著什么情緒,壓得聲音也低了,壓低后的聲音沒了美人應(yīng)有的嬌柔婉轉(zhuǎn),反而顯得粗啞陰郁。 周儀聽在耳中,心頭驀然一緊,立即抬眸看她。 此時,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歸身上。 說完那句話后,她便緊緊盯著秦歸,一雙眼因興奮而閃閃發(fā)亮,亮得令人不寒而栗。 “哦?”秦歸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美婢受到鼓舞,不自覺傾身向他,低聲道:“池長庭……池長庭他喪妻多年,明明正當壯年,卻不近女色,過得跟個和尚似的,人人都傳他對亡妻念念不忘,是世間難得的癡情郎,倘若、倘若可以不是呢?” 秦歸唇角微勾,語聲誘哄道:“倘若不是,那會是什么?” 美婢正要開口—— “住口!”周儀拍案而起,氣得渾身發(fā)抖,“池先生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人!你若再有半字污他,我、我——”他噎了片刻,突然目露兇光,“我殺了你!”說著,伸手向美婢脖子上掐去。 秦歸笑了一聲,隨手將他拂開,順勢將美婢攬入懷中,安撫地拍了拍。 “駙馬有所不知,我這美人可是有來歷的——”秦歸抬頭沖被他拂倒在地的周儀笑道。 周儀顧不得身上摔疼,一瞬不瞬地盯著秦歸懷里勾唇而笑的美婢,只覺如毒蛇猛獸一般,已露出獠牙,只待咬上致命一口。 “阿錦原叫錦屏,和后來去了杜家的那個畫屏是一起的,原都是池四的貼身近侍,對池家的底細自是知之甚詳,”秦歸愛憐地撫了撫錦屏的秀發(fā),“她說池長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池長庭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別怕,告訴我,池長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錦屏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甚至興奮得渾身顫抖。 “池長庭這些年對所有女人都不假辭色,只有一人被他捧在手心,嬌寵無度,令人嘆為觀止——” 她朝著驚怒到目眥欲裂的周儀笑了笑。 “光風霽月的池長庭,卻存了世間最齷齪的心思,是不是很有趣?” 頂點 第498章 秦歸的軟肋 人言之毒,甚于毒藥。 周儀怒極反笑:“父親疼女兒,竟也成了罪過?” 錦屏嬌嬌一笑,道:“我還沒說是誰,駙馬就明白了,想來駙馬也覺得池長庭待自己的女兒很不一般。” 周儀噎了一下,咬牙道:“你身為池氏舊仆,犯錯被逐,不但不思悔改,竟懷恨在心,污蔑舊主,簡直、簡直罪該萬死!” “分明是我發(fā)現(xiàn)了池長庭父女的不堪,才被他賣了出去,如今既然有機會,自然要向世人揭穿他的真面目!”錦屏冷冷笑道。 “你這毒婦!”周儀咆哮著撲向她。 錦屏見他神色猙獰,也有些害怕,忙往秦歸懷里躲。 周儀沒有碰到她就被推開了,摔倒在地。 他正要發(fā)狂起身,忽然看到秦歸的眼睛,僵在地上,沒有再動。 秦歸輕柔撫著她的秀發(fā),溫聲道:“你這樣聰慧美麗的女孩兒,在他身邊這么多年,他是不是一眼都沒看過你?” 錦屏頓時眼眶一熱,不自覺揪住他的袖子,喃喃道:“他眼里只有他那個女兒,除了女兒,誰都看不見……” 她還是個小女孩時,看到他為亡妻痛哭,第一次對男女之情有了模糊的感覺。 那些年,從情竇初開,到滿腔戀慕,那么簡單,那么水到渠成。 她看著他傷心,看著他堅強,看著他如陳酒越釀越香,也看著他孤獨地一年又一年。 但是他始終沒看到她。 “你在他女兒身邊,他也看不到你嗎?”語聲低柔,誘出許多傷心。 “他只會在女兒生病時,才主動將我喚到跟前……”才會同她待在一塊兒,同她說上許久的話。 “阿錦真是可憐,只能盼著他女兒生病了。” 錦屏突然捂住臉大哭:“我是糊涂了,可我實在是太想見他,我也只是讓他女兒偶然小病幾次,他竟然為此將我發(fā)賣出去……我那樣求他,他一點都不憐我——”她突然放下雙手,臉上淚水縱橫,一雙眼含恨含怨,“他只愛他的女兒!池長庭就是覬覦自己的女兒!他女兒也是!我從未見過誰家女兒這樣纏著自己父親的!” “父女不倫,哈哈哈……”錦屏抬起頭,目光灼灼看著秦歸,“秦郎不是想要打擊太子嗎?這樣的事傳開,池長庭父女都得死!東宮也顏面盡失!秦郎覺得此計如何?” “此計甚好,虧得有阿錦幫我——”秦歸憐惜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這些話關(guān)系重大,你可曾對旁人說過?” 錦屏搖頭:“沒有!我要說了這些,池長庭必不饒我,還請秦郎憐惜護我!” 秦歸溫柔輕撫她的臉,安慰道:“放心,你人在我這兒,旁人都動不了你?!?/br> 他的手背沿著臉頰輕蹭而下,撫上她的頸項。 掌心溫熱,于肌膚上曖昧流連。 錦屏含淚的臉上飛起一抹紅暈,軟聲道:“秦郎救我護我,阿錦實在無以為報,唯賤命殘軀,任秦郎——” “咔擦!”一聲清脆的斷裂。 錦屏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溫柔含笑的男子。 “殘軀就算了,”他仍舊柔聲細語,“賤命我便拿走了。” 她張了張嘴,想問為什么,可什么也說不出來。 掐入喉管的手松開,她重重倒地。 最后一眼,是看到那白衣清雅的男子掏出一只雪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上的鮮血。 擦凈后的手指仍舊修長白凈,落在弦上時琴音悅耳,落在發(fā)上時語聲多情…… …… 周儀也在看秦歸的手。 秦歸會武,他知道。 他在大理寺待過,也知道殺一個人未必要見血。 如果是要滅口,扭斷脖子即可,這點秦歸做得到。 五指直插喉管,是因為失控的暴戾。 那一瞬失控的暴戾,他恰好在秦歸眼里留意到了。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秦歸眼里已經(jīng)沒了笑意。 反正在他注意到的時候,秦歸雖然神色語氣如舊,眼神卻很可怕,仿佛醞釀著狂風驟雨。 可惜錦屏被他三言兩語誘得情緒失控,沒有發(fā)覺他的異常。 不過,就算發(fā)現(xiàn)了,也只是死得早一點。 也許是察覺到他的注視,秦歸擦手的動作一停,抬起頭看他。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秦歸臉上沒有笑容。 冰冷深沉的殺意從眼底涌出,仿佛生出無數(shù)觸手,無聲叫囂著,要將他吞沒。 周儀被他的殺氣壓得幾乎喘不過氣,卻在腦中突然想起一個詞—— 色厲內(nèi)荏。 色厲內(nèi)荏,卻也是真的會殺人。 周儀默默起身,撫平身上的褶皺,拱手道:“秦郎既然還有家事要處理,我就先告辭了!” 秦歸將沾了血的帕子隨手一丟,摸著殘留血跡的指甲縫,也站起身,語氣淡淡道:“太子回來必然會動司農(nóng)寺,你警醒些,別讓陛下失望了!” 周儀點頭應(yīng)下,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秦歸仍在背后看著他,目光似刀尖鋒利,仿佛隨時會刺入他后心。 他屏住呼吸,盡量讓自己的步子邁得同平時一樣。 門打開的一瞬,外面的冷空氣撲面而來,沖散了室內(nèi)濃重的血氣。 周儀深吸一口氣,邁過門檻,走出屋子。 他一步一步離開秦宅,終于感覺不到身后的目光時,才長長吁出一口氣。 秦歸的軟肋,竟然在這里…… …… 離開七鳳谷后,池棠不太開心。 朱師叔竟然沒跟他們一起走! “爹爹,朱師叔是不是不要你了?”池棠企圖激一激看起來無動于衷的父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