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節(jié)
“顏松筠在抓我的把柄!” 秦歸抬眉微訝:“你在司農(nóng)寺留了把柄?” 周儀淡淡道:“是人總有把柄?!?/br> “哦?”秦歸感興趣地說,“說來聽聽?!?/br> 周儀看了他一眼,道:“陸子衿的事,東宮不會輕易放過我,若是保不住司農(nóng)寺,日后皇帝也不會信任我?!?/br> 秦歸笑了笑,道:“要說抓你的把柄,派池長庭上不就行了?他做過你的老師,不是該最了解你?他來抓你的把柄,一抓一個準(zhǔn),何必讓個顏松筠來費勁?” 周儀垂眸沉默良久,道:“池先生不會對付我。”至少現(xiàn)在不會。 秦歸笑道:“池長庭倒是可愛?!?/br> 周儀不語。 秦歸低頭撥了一下琴弦。 “顏松筠,有個致命的弱點——” …… 周儀離開后,他仍坐在林中。 風(fēng)過,竹葉簌簌。 他低頭凝視膝上的琴半晌,抬起右手,以中指按下了第一個音。 曲名《秋云》,可能是他這一生彈奏過次數(shù)最多的一曲。 每每彈奏,總令他想起烏程城外那一夜。 那一夜,他在孤燈下?lián)崆?,她就在一旁聽著,安靜乖巧得好似他的女孩兒。 但他和她都知道不是。 她可以很乖,也可以毫不猶豫將如意環(huán)對準(zhǔn)他的心臟。 如果不是教他武功那人及時趕來,恐怕那日他便要因為她命喪姚十一掌下了。 在同那個小姑娘見面之前,他已經(jīng)將她所有的喜好都了如指掌。 她愛穿海棠紅的衣衫,愛吃于闐的葡萄,會守著初生的雀兒破殼,拿筆畫未開的花苞。 她心向光明,仰慕雅正,喜歡一切美好的人事物。 因此他精心挑選了這一曲《秋云》,想要打動她的心。 他謀算過許多人的心,便是池長庭也逃不過,唯獨在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失了手。 這曲《秋云》,他每日彈著,可總也找不到是哪里出了問題。 后來他想,大約女孩兒的心,還是需要真心來打動。 如果是那樣,就真的沒辦法了。 他是不可能付出真心的,他不想要,他無所謂。 他無所謂母親的牌位是否能進吳興王府,也無所謂姚無忌認(rèn)不認(rèn)他; 他無所謂報不報仇,也無所謂她喜不喜歡他—— 曲終,他靜坐良久,起身背起琴囊,一步一步走出竹林,往他在常樂坊的宅子走去。 從西坊門入,正好經(jīng)過池宅門口。 門口正好停著她的車駕。 她今日同顏家那位大姑娘出去了,差不多該這個時辰回來。 這座宅子是池長府初入京時置辦的,比較小,馬車不能直接駛進宅內(nèi),所以她只能在門口下車。 聽說太子在永昌坊修建陳留侯府,要是搬去了那里,主人回來應(yīng)該可以直接乘車入府了—— 也不對。 秦歸看著下車的姑娘笑了笑。 池家搬進陳留侯府時,恐怕她已經(jīng)嫁入東宮了。 嫁入東宮…… 可能嗎? 剛下車的姑娘皺著細致的眉心,目光不經(jīng)意一轉(zhuǎn),看到了他,神情頓時兇惡起來,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嚇跑似的。 秦歸沖她笑了笑,抱著琴囊離開了。 她看到他,恐怕又要琢磨一陣他是不是在醞釀陰謀詭計了。 會琢磨他多久呢? …… 池棠也沒琢磨多久秦歸的陰謀詭計,因為現(xiàn)在有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去司農(nóng)寺外守著,顏先生一出來就讓他去公主府救顏jiejie!” 第539章 流言可能是真的 顏松筠聽了仆人的話,目光驟然一縮,隨即怔愣:“公主府?” 沒有特別提哪個公主府,自然是指他的二嫂淮南長公主的府第。 顏殊從去年年初開始,就搬到公主府住了。 淮南長公主是顏殊的嬸娘,雖然身為皇親貴胄,脾氣不怎么溫善,但也不會無聊到欺負一個孩子。 他心情放松了一些,問道:“太子妃有沒有說是什么事?” 仆人搖頭:“不曾交代?!?/br> 顏松筠皺眉。 在自己家里,能出什么事?別是兩個孩子合伙玩他吧? 雖是這么想,可原地站了一會兒,顏松筠還是上馬往公主府去了。 到了公主府,開口便問:“大姑娘在嗎?” 仆人答道:“在長公主處!” 顏松筠心中一緊,加快了腳步。 進院門,轉(zhuǎn)影壁,便見顏殊垂首跪于院中,背脊挺得筆直,卻纖細得好似一折就斷。 “殿下這是做什么?”顏松筠忍怒問淮陽長公主。 淮陽長公主的臉色本來就不好,被他一問,更是面沉似水:“你怎么不問問她做了什么好事!” 顏松筠看了顏殊一眼。 這姑娘一如既往地沉默倔強,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顏松筠只覺心中堵得厲害,沉聲道:“阿殊不是任性妄為的孩子,殿下何不問清楚再罰?” 顏殊終于抬頭看他,瞳眸如墨,驟然晶瑩閃動。 “好!”淮陽長公主面色鐵青,“你問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她把清陽王幼子吊到了樹上!” …… 從公主府出來時,暮色已沉。 顏松筠扶著她上馬,牽起韁繩走在坊間道上。 “為什么這么做?”他淡淡問道,沒有回頭去看顏殊的神情,只看著青石街上夕陽投下的歪折模糊人影。 他一手帶大的姑娘,自然知道是個怎樣的倔強性子,在公主府,她一定不會說的。 只有當(dāng)他們兩人時,才能勉強問出點答案來。 但這次問了,她還是沒有回答。 “是不是李重?zé)o禮?”顏松筠又問。 一陣沉默后,她低低“嗯”了一聲。 “即便李重?zé)o禮,你也不該自己動手,回來告訴長公主,她定然會為你做主?!鳖佀审迖@道。 顏殊又沉默了。 “你是不是覺得吊了李重,以后就沒人敢跟你結(jié)親了?”顏松筠問道。 “嗯?!?/br> “你還敢‘嗯’?”顏松筠都被她氣笑了。 “你也想要我嫁人?”顏殊終于說出話來。 顏松筠噎了一下,道:“你都快二十了,不得嫁人?” “我嫁了人,就不妨礙你娶妻了,是不是?” 顏松筠突然后悔把她從公主府接出來了。 “這是兩碼事,”他硬著頭皮道,“我只是你叔父,管不了你一輩子?!?/br> 顏殊又沉默了下來。 直到停步在顏宅門口,她才低低地說出話來:“我想回江南……” 顏松筠心中一軟,下意識道:“以后有機會——”突然頓住。 以后哪里還有機會? 他還有可能從朝政中抽身,可姑娘卻要嫁人了。 “你不要我,我就回江南?!鳖伿獾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