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那傻子傻呵呵的笑著
在意大利住院觀察,直到沈修瑾的情況穩(wěn)定后,才回到了s市。 但是…… 看著自己衣角上的那只修長的手指,簡童此刻說不出什么感受來。 又看了看那孩子一般小心翼翼的眼神,一夕之間,什么都變了。 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白煜行和郗辰,還有沈修瑾身邊從小跟隨的保鏢們。 從沈二到沈十,絕不會泄露一絲一毫。 白煜行和郗辰,自然更不會。 但,這人真的變了。 在意大利的時候還好,一旦回到了s市區(qū),難保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一時半會兒,卻也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來。 白煜行比較理智,“現(xiàn)在只能夠暫時讓阿修‘休假’。” 郗辰沉重地點點頭:“目前只能夠如此了,但愿阿修的情況能夠在短期里好轉(zhuǎn)?!?/br> 雖說,話是這樣說的,但其他人心中都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能夠讓外界知道阿修的真實情況,”白煜行沉吟片刻:“別忘了,沈家還有一個陸明初。無論沈老爺子還是陸明初,都不是吃素的,絕不會放過這一次的機會。 現(xiàn)階段,能夠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br> “那就這樣定了,我記得,阿修在崇明島上,有個私家莊園。 那個地方,地處郊區(qū),人煙稀少,私密性極好。風景也不錯,是‘休假’的好地方?!?/br> 確實,只能夠如此。 即使是簡童,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阿修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總要有人處理沈氏一切的事物?!?/br> 這是新的問題。 郗辰拍了一下手掌:“這好辦,讓阿修下一個臨時任命,你我本來就是阿修的死當,也算是阿修的左膀右臂,這時候站出來處理沈氏的事物,也不會惹人懷疑。這種事,從前也有過?!?/br> 說著,看了一眼簡童。 簡童摸摸鼻子,看她做什么? “但這所有的計劃下,都需要你配合,‘沈夫人’。” 郗辰嚴肅的說道,重重咬字了那三個字。 簡童腦子里此刻一團亂麻,胡亂的點點頭。 她此刻還是很難以接受,突然就變成了這樣的情況。 既然做下了決定,白煜行和郗辰著手一切。 從意大利回去s市之后,幾乎沒有多做耽擱,因著沈修瑾這一次在意大利的時間呆的有些久,沈老爺子那邊似乎有些察覺,在沈修瑾一回到s市,就讓人去沈修瑾的莊園送口信:“老爺子想念少爺了,希望少爺能夠回老宅一趟?!?/br> 沈家莊園主樓的二樓上,樓梯扶手后,站著一個男人,冷著臉淡漠道:“回去告訴老爺子,近期事忙,請他老人家好好在老宅頤養(yǎng)天年。” 一樓老宅來的人,沒有得到好,仔細看了一眼扶梯后的男人,便識趣的離開了。 人一走,那扶梯后,一臉淡漠的男人立刻變臉,轉(zhuǎn)身急切的要求表揚: “大jiejie,我做的好不好?” 就在他的身后,簡童靜靜站著。 “好……”她張了張嘴,就在剛才,她都差點以為,什么失憶什么忘記了一切,其實都是假的,都是他假裝的。 那淡淡的冷意,涼薄的口吻,不是沈修瑾本人,誰又會有如此神似? 可這想法不過瞬間,就被眼前這急切邀功討好的男人,親自打破。 沈修瑾如果真的清醒,又怎么會是輕易示弱的男人? 這樣邀功討好的神情……簡童想象不出來,如果面前的這個男人,當真清醒著,如何也做不出此刻的表情,此刻的神態(tài)吧。 孤高的沈修瑾。 清冷的沈修瑾。 淡漠的沈修瑾。 殘酷的沈修瑾。 就是沒有可憐兮兮示弱討好邀功的沈修瑾。 她也說不上來什么。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內(nèi)心里,極力的忽視掉一絲絲的落寞和失望。 “我做的不好嗎?”衣角上,又爬上那只手來,簡童一怔,恍惚之間,回過神來,剛剛神游不知去了哪里。 “好?!?/br> 那人雙眼又亮了起來,立即把腦袋遠遠伸了過來。 “……做什么?”看著面前黑乎乎的腦勺子,簡童有些懵。 “獎勵。煜行哥哥說,做得好,大jiejie會有獎勵?!蹦侨嗣偷匕霌P起腦袋,露出小半張臉蛋,那俊美的容顏上,一雙烏黑的眼珠里,完完全全都是渴望。 “……”她張了張嘴,心里又有一絲失望……真的?完全都不記得了嗎? “沒有獎勵嗎?”那人的眼神,幾乎都快哭了。 簡童咬了咬嘴唇,“有,阿修做的很好?!彼龖阎f不出的心情,伸出手去,在面前的黑腦勺上摸了摸。 下一刻,肩膀一重,她愕然地看著順勢把腦袋枕在她肩膀上的男人,依稀看到那張側(cè)臉上,滿滿的滿足和高興。 很純粹的高興。 “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嗎?” 這句話,堵在喉嚨口,終究,她沒有問出口。 白煜行從身后走來:“都準備好了,送阿修走?!?/br> 一輛車,從沈家宅院出來,上了高速,往崇明島去。 一路無言,車在高速路上穩(wěn)穩(wěn)地開著,簡童側(cè)首,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沉沉睡過去的男人。 她又想起從前,好的壞的,她坐牢前的,坐牢后的。 她的記憶里,這人占據(jù)了她生命的大半,每一個畫面,都有這人的身影。 但此刻,無論好的壞的,坐牢前的,坐牢后的,都只有她一個人記得,而這她半生歲月里都有著身影的這個人,他,不記得了。 安靜地放置在腿上的手掌,已經(jīng)不知不覺,緊緊的握成了拳頭,握得緊得幾乎在她自己的掌心里,留下一個一個的月牙灣的指甲印。 空氣里突然沉悶了起來,她猛地把頭扭向窗外,看著飛快倒退的車外景象,心口里一塊一塊的缺失。 他,不記得了。 那些愛恨,那些糾纏,那些痛苦,真的,只變成了她自己一個人的。 隱隱的,腿上緊握的拳頭,微微的顫抖著,似乎隱忍著什么。 車下了高速,便往郊區(qū)開去,越開越偏僻。 拐入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道,兩邊樹木參天。 又開了足足四十分鐘,才看見了不遠處有座隱在樹木間的房子。 “到了?!?/br> 幾人下車,那人睡得沉沉的,白煜行彎腰,把沈修瑾從簡童的肩膀上,輕輕拉開,和郗辰一起,一左一右,架著那人的肩膀,走進了莊園里。 郗辰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 沈二沈三早一步抵達了這里。 此刻,這沉寂的莊園,終于有了人氣。 安置好一切,又吩咐了沈二和沈三留下,照看好沈修瑾。 簡童和白煜行,郗辰兩人,連夜趕回s市。 白煜行和郗辰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 s市的沈氏,不能沒有人坐鎮(zhèn),否則,必然引起懷疑。 沈修瑾他,只是“休假”了而已。 簡童依舊還要顧及簡氏上下。 不只是簡氏,還有簡家。 一切都很好。 沈二來過電話,電話里提及了那人在醒來之后,鬧著要他的大jiejie。 他和沈三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人給哄住了。 至于怎么哄的,便沒有細說。 但那人果真被哄得不再鬧了,安安靜靜地呆在了崇明島上,那處安靜的莊園里。 簡童也忙得腳不離地。 在她往意大利的期間,丁暖來找過她,薇薇安以她公務出差為由,把丁暖打發(fā)走了。 但此刻,她回來了,丁暖再一次來找她。 “沈夫人,醫(yī)院里已經(jīng)來了電話,說配型結果已經(jīng)出來了?!倍∨⌒囊硪淼卣f著:“我這等著你一起去醫(yī)院?!?/br> “你看,你出差了,我也不敢私自一個人去醫(yī)院,我們一起去醫(yī)院取報告,是什么結果,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br> 丁暖解釋著。 簡童抬起手臂,看了看腕表,打了內(nèi)線電話:“薇薇安,準備一下車子?!?/br> 她能夠抽出來的時間,并不多。 等到他們到了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簡夫人也在,簡陌白蒼白著臉,站在那里。 簡童遠遠看著,心,頓時豎了起來。 簡陌白,消瘦了許多。 她不著痕跡地瞥開視線,落在一旁的簡夫人身上:“簡夫人也來了?!?/br> “小童?!焙喎蛉说拿嫒萆n老了許多,眼角的溝壑,也明顯了。 簡童視線環(huán)視一圈周圍,卻沒有看到最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怎么?這么重要的事情,簡先生不到場嗎?” 簡振東,沒有來。 關于他兩個親生兒子的事情,簡振東這個做父親的,惟獨他沒有在場。 簡童眼底露出諷刺,一閃即逝地劃過。 丁暖臉色有些尷尬:“振東他重感冒,在家休養(yǎng),就沒有來了。” 她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一旁的簡夫人終于忍不住了:“振東振東,喊得這么親密,還不是個勾引有婦之夫的浪貨?!?/br> 丁暖瞬間面色難看:“簡夫人,這是公眾場合!”她隱忍著,死死捏著拳頭。 “公眾場合怎么了?你們jian夫yin婦,能夠做得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別人還不能夠說了?” 簡夫人更加不屑,得理不饒人。 簡童抿了抿嘴唇:“簡夫人,丁女士,我們?nèi)蟾姘伞!彼^不會為這兩人拉架,但,也沒時間在這里,聽這兩個簡振東的大老婆小老婆之間勾心斗角。 似乎有些疲憊,最近總是特別的疲憊,尤其是在意大利回來之后,簡童不著痕跡地往一旁挪了半步,背稍稍倚靠在墻上。 配型報告出來之后,簡夫人急切地搶了過去,看了一遍,不敢相信似的,又把報告單上急切地翻了一遍。 簡陌白也急切地追問: “媽,成功了嗎?成功沒有啊?” 他的迫切,不言而喻。 簡夫人面上一片青色,簡陌白已經(jīng)動手去搶,他一拿到報告單,飛快的入眼,看到結果后,踉蹌了幾步,摔坐在靠墻的椅子上:“怎么會……” “我不信……我不信……” 簡童伸出一只手,接過了那份報告單。 看罷,眉心擰了起來……不行嗎? 還是不行嗎? 又看著失魂落魄的簡陌白,她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沒有說。 簡陌白卻似乎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了簡童的手掌: “小童,現(xiàn)在只有你能夠救我了!”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賭在了她的身上。 簡童的心,猛地一沉。 “放手。” “小童,你會救哥的,”簡陌白緊緊抓著簡童的手,越抓越緊,滿眼希望地望著簡童:“對不?” 她心越來越沉,不再去掙脫簡陌白那只手掌,只是沉沉地望著對方,看了好一會兒,才在簡陌白不安的注視下,淡淡開口: “你要我一個腎的廢人來救你,那我該怎么辦?” 無關于其他,不出于任何的目的性,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在這個和她一母同胞,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的心里,他會為她,留下怎樣的后路。 她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簡陌白,她簡童的哥哥的答案。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小童,你從小就堅強勇敢,”簡陌白急切地說著,“你看,你不小心害死了人,也只是坐了三年的牢,就出來了,不也沒有事嗎? 小童,你從小運氣就好,不會有事的。還有,你看你沒了一個腎,現(xiàn)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薇薇安臉色乍變:“簡陌白,你說的是人話嗎!” 她眼尖,一把扶住了身子左右搖晃的簡童:“簡總……” 她話未說完,簡童倏然伸手制止了她說話,果決道,“別說了?!?/br>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向了簡陌白,無比的陌生,無比的難懂,便在簡陌白的注視下,伸出另一只手來,一只一只,掰開了簡陌白死死抓住她手掌的手指。 “簡少爺安心養(yǎng)病,吉人自有天相?!?/br> 她的聲音,淡得幾乎不起波瀾,輕得風一吹就散,伸手軟軟搭在薇薇安的手臂上,夠在薇薇安的耳邊,幾乎用著氣音說道:“扶我下樓?!?/br> 要不是薇薇安的聽力極好,幾乎以為簡童根本沒有說話。 “小童……”身后,簡夫人哭喊的聲音傳了來。 薇薇安倏然回首,眼睛如刀子一樣,瞪著那對母子:“別過來!做人不能夠這么不要臉!” 她扶著簡童,清晰的感受到,懷中女人,淡漠的表情下,顫抖的身軀。 一出大樓,薇薇安就看到,挺直著脊梁的女人,一下子軟倒,整個人靠在她的身上,“簡童,他們真……”過分。 “扶我上車,送我回公司?!?/br> “?。窟€要回公司?”這樣的情況下? 薇薇安不安地看著簡童慘白慘白的臉,“小童,我送你回去休息吧,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和其他人會處理好。” 簡童搖搖頭:“你們處理不好。”薇薇安只知道簡氏的情況有些復雜,狀況有些不好,卻不知道,簡氏的情況,是非常的不好。 簡振東……她輕吟著這三個字。 薇薇安見勸說不了簡童,這女人,從來都是無比的倔強。 她知道。 車上,薇薇安時不時說著笑話,想要逗弄簡童開心。 某一刻,她一抬頭,看著后視鏡,卻徹底呆住了。 車后座上,那倔強的女人,能夠強悍地支撐起一個偌大企業(yè)的女人,再苦再累沒有喊過一聲的女人,閉著眼,眼角默默溢出眼淚。 薇薇安的心,說不出的感覺,被針刺了一般,疼了下,默默的,她也把視線,悄悄挪開,靜悄悄地開著車,只是無聲無息地放緩了速度。 人一旦忙碌起來,就會忘記了一切。 這句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聽哪個不具名的人,說過。 簡童埋頭于工作,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簡總,該下班了?!?/br> “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沒處理好。” 薇薇安搖搖頭,她是知道的,簡童這個女人,看著柔弱的外表,卻倔強的你根本說不通。 “我留下陪你?!?/br> “不用了,你回去吧?!?/br> “不行……” “回去?!鞭k公桌后的女人抬起頭,不容反駁地輕道:“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要乙方談判。任務艱巨?!?/br> 薇薇安深深看了一眼辦公桌后的簡童,最終點點頭,“我知道了?!?/br> 萬籟俱寂的時候,簡氏集團最高層的那間辦公室的燈,終于滅了。 巡邏的保安道了一句:“簡總才下班?。俊?/br> 簡童扶著墻壁,勉強點點頭。 “簡總你沒事吧?” “沒事,餓了有些低血糖?!?/br> 保安立刻遞過來一顆水果糖:“我也有低血糖,平時沒事就抓一把糖果,放在口袋里,喏,簡總你吃一顆,就會好了。” 簡童點點頭:“謝謝你?!?/br> 她下樓去,用手機軟件叫了車,今天她沒開車,薇薇安又下班了。 出了簡氏的大樓,才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天上正下著大雨。 車來,她上車,疲憊讓她有些昏沉。 一下車,手機鈴音急切地響了起來。 “喂?”她的疲憊,幾乎從電話里,就可以聽的出來。 “阿修失蹤了!” 再多的疲憊,一下子,驚沒了。 “你再說一遍!” “沈二剛剛打電話來,阿修失蹤了!” “整個莊園都找過了嗎?”簡童急切地問。 “都找過了,沒有找到阿修。那個莊園平時就放著,有些地方修繕不到,沈二他們在后墻的狗洞邊,找到了阿修衣服上的紐扣?!?/br> “沈二什么意思?”簡童急促問:“在狗洞那里找到他的紐扣,狗洞連接莊園外頭,他不會是……” “對!你猜測的不錯,外墻根有阿修的足跡。阿修騙開了沈二和沈三,出了莊園。” 白煜行說道。 簡童心里猛地一陣邪火,但此時,卻不是發(fā)火的時候,深深呼吸:“現(xiàn)在是要找人?!?/br> “沈二和沈三,s市這邊沈四他們身下的人,都已經(jīng)動身了,但遠水救不了急火。” “我現(xiàn)在就開車過去?!?/br> “等一下,論找人,你根本比不上沈二他們,我打電話告訴你,只是讓你知道情況,至于找人,我、郗辰,還有沈二他們會找。” 說完,掛斷了電話。 但簡童此刻,已經(jīng)沒了累意。 那人失蹤了? 那么一個大活人,就這么失蹤了? 她往家里地下車庫去,開了車就往沈家莊園去,萬一、萬一呢! 萬一他記起來一切,自己回沈家莊園了呢? 車子開得飛快,很快到了沈家莊園。 她一下車,就飛快地敲門,推開前來開門的管家,從一樓找到樓上,一間一間的房間去找。 “夫人,您找什么?” 她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管家問得狠了,她就說了一句:“你去休息,我找一件東西,忘記放在哪里了。找到我就走。” 她把沈家里里外外都翻了個遍,就是沒有找到那個人。 猛地坐在了大理石的過道里,手腳都軟了……本來就是,他怎么會從崇明島回到s市,他如果真的清醒了,記憶復蘇了,又怎么會不知會沈二他們,一個人偷偷從狗洞里爬出去? 狗洞?。?/br> 那個人,要是真的清醒的話,怎么會去爬狗洞? 簡童坐在地上,搖頭自嘲:她其實都知道的,其實都知道,他不會在這里。 他也沒有恢復記憶。 那她在做什么? 心里明知道答案。 自欺欺人罷了。 家中女主人沒有離去,管家又怎么敢真的去睡? “夫人,您沒事吧?” 簡童伸手推開管家伸過來扶住她的手掌,撐著地面站起來:“我沒事,東西沒找到,我回去了?!?/br> 開車來,開車離去。 坐在駕駛座上,此刻卻空落落。 簡童自嘲道:太累太疲憊,都出現(xiàn)幻覺了。 那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人……出現(xiàn)在這里? “滋啦~”深夜里,一陣急促的剎車聲,簡童一腳踩下剎車,身子慣性地往前一沖,撞上了方向盤,但她卻似乎不察覺,睜眼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不遠處。 大燈的燈光,照著不遠處一個人影綽綽。 大雨下,能夠看清楚雨落下的痕跡。 看不清楚七八米外那人的長相,但她此刻,呼吸都忘記了。 下一刻!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宿速度,解開了安全帶,推門飛快下車,跛著腳往前奔去。 雨天路滑,險些滑一跤。 跑著跑著,卻突然停住了,在離那人三四米的時候,她倏然頓在原地。 眼睛,越睜越大,緩緩地,她重新抬起腳,一步一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個人走過去。 終于,看清楚……很清楚! 她呼吸局促了起來,越來越急促,胸口跌宕起伏。 就剩下幾步距離,她抬腳顛簸又快速地跑過去。 她局促的呼吸下,沉悶的不開口,她看著那人巴巴地望著她,猛地! “沈修瑾!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你知不知道你瞎跑出來,會害的所有人都膽戰(zhàn)心驚! 你知不知道,白煜行和郗辰,為了你的公司都已經(jīng)快要忙瘋了,卻還要騰出時間來找你! 你知不知道,沈二他們也很為難,他們不光要照顧你的起居,還要照顧你的安全,甚至還要哄著你!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好事! 你知不知道,你給大家惹了多大的麻煩! ……你到底……知不知道!” 那樣言辭尖銳刻薄地吼了過去,簡童胸口劇烈的欺負,粗嘎的嗓音,都零零碎碎的破碎了起來。 她的視線,緊緊盯在對面那人的臉上,額頭上浮現(xiàn)一絲薄汗。 那人似乎被她喝住了,呆呆地望著她瞧。 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腦海里浮現(xiàn)今天白天的時候,在醫(yī)院里的那一切。 簡陌白的那些話,一下子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在她的耳朵邊上響著,還有簡夫人的哭求。 那一刻,不敢委屈,不敢示弱,硬是挺直了腰板,強硬的像個女王。 她以為,她不委屈,她不難過,她出了醫(yī)院,又投身工作中。 她以為她不痛不哭不在意,直到工作到疲憊,疲憊頂替了今天醫(yī)院里的那一切苦澀。 她以為,夜,終于夜了,她以為,足夠疲憊了,可以一倒頭,就睡過去了,睡過去了,這一天,就過去了。 不對,不對,都不對! 他失蹤了! 她急著找,到處找。 他就是這么給她招惹麻煩的? 他清醒著的時候,是她的劫,怎么他不清醒了,還是她的劫。 不,不對,還是不對,他怎么能夠是她的劫! 直到他出現(xiàn)了,就這么出現(xiàn)在她的車前,她的視線里,她所有積壓的情緒,負面的情緒,化作了言語的利刃,刺了過去。 “大jiejie,我、我……”那人似乎被這樣的簡童嚇到了:“沈二說,只要我乖乖的,大jiejie就會來看我,可是我乖乖的吃飯,乖乖的睡覺,乖乖的給花花澆水,等呀等呀等,等了好長好長時間,也沒有看到大jiejie來看我。 我都和花園里池塘里的小魚交上了好朋友,大jiejie也沒有出現(xiàn)。 我、我……我……阿修好想大jiejie。” 那人滿臉不知所措,快哭了一般不敢抬起腦袋:“阿修、阿修是不是做壞事了?” 這一刻! 簡童心口猛地一跳,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就這么趁著她不備,猝不及防的鉆入了四肢百骸。 “你……”她一開口,才被自己的聲音嚇到了,如此的干澀如此的沙啞。 接下去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 一只手掌伸了出來,擋在她的頭頂,她抬頭,那只手掌,似乎變得很大很大,足以遮住她頭頂?shù)挠晁?/br> 自然,她自嘲,這是錯覺。 “大jiejie,不淋雨,疼,阿修這里,疼?!?/br> 耳畔,那人孩子一般的聲音,響著。 她看著那人,另一只手掌按在他自己的左心房上……她愣愣地看了好一會兒,猛地一抬頭,便撞進了那人干凈得沒有任何雜質(zhì)的瞳子里,那樣的……單純。 心口如同被什么東西狠狠一撞。 趁著她的不備,有什么她說不清道不明看不透的東西,闖進了她的身體里。 那樣的……猝不及防! 一夕之間,白天里醫(yī)院里那一幕幕,再一次地浮現(xiàn)在眼前,她猛地眨眨眼,眼底的酸澀,試圖從這眨眼的動作中,眨掉。 “大jiejie不難過,阿修,阿修想大jiejie,可是阿修要是知道大jiejie會因為阿修偷偷跑來見大jiejie,大jiejie會難過,阿修,阿修就不會偷偷跑來。 大jiejie不要難過,阿修以后……阿修以后都乖乖的,呆在那個大屋子里。 阿修不難過,阿修……有小魚好朋友,可以和小魚說話。 以后,以后阿修想大jiejie的時候,就把想念告訴小魚兒?!?/br> 簡童猛地閉上眼睛……來不及了!她的眼角,溫熱的滑落。 “你……怎么跑來的?”她開口,沙啞的問道。 “我從狗洞里鉆出來的,阿黃領著我?!?/br> “阿黃是誰?” “一只大黃狗?!蹦菢域湴恋恼f道:“我聰明吧?” 簡童肩膀一僵……沈修瑾如果清醒的話,絕不會這樣。 他是真的已經(jīng)…… “阿修住的好遠,怎么從那里跑到這里來的?” 她循循善誘。 那人卻一臉驕傲: “我跑啊跑啊跑,跑到一條很寬的路上,有個開好大好大的車的, 我拉著他不讓他走,他被我磨得沒辦法,問我去哪里,我就說,要去s市,我問過沈二,大jiejie在哪里,沈二說,大jiejie在s市,阿修以前和大jiejie住在這里。 那個開大車的大叔,說只能送到前面那條路。 我記得那條路,坐大飛機回來的那天,走過那里。” 簡童心里明白了……沈二被八歲的沈修瑾套路了。 她順著那人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條路,但是,無論是哪條路,他從那里一路找過來…… “你……就這樣自己找過來?” “嗯。阿修聰明吧?” 簡童望著面前這人一身狼狽,低頭看著他的腳,那雙鞋子,已經(jīng)磨破了,怕是,找了走了很多很多路,又找了許久許久吧。 突然! 身前一道高大黑影壓了下來,耳畔是孩童一般干凈的聲音: “大jiejie,阿修的手,擋不住雨了,”他緊緊抱住簡童,壓下她的腦袋,藏在他的臂彎中,他用最質(zhì)樸的方式,用他能夠想到的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用他整個身體,給她擋雨了。 “大jiejie冷不冷?阿修不冷?!?/br> 簡童被這寬大的臂彎抱住,他問她冷不冷,他說他不冷……他的聲音,根本就已經(jīng)冷的顫抖。 秋雨夜涼,夾著風,他從崇明島一路磕磕碰碰,找到了這里,找到了她的跟前。 簡童緊緊靠著這臂彎,肩膀止不住的顫抖。 “阿修不冷哦?!蹦侨硕哙轮碜?,傻呵呵笑著磕巴著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