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漣漪

    “今天又碰到了那個‘大呆瓜’，把我身上帶的貨都要光啦！我得好好算算，到底賺了多少?！?/br>
    神采飛揚笑不合口的吳雪，盤曲著雙腿腿橫坐在沙發(fā)上，低著頭查看鋪放在腿面上的貨單，右手食指點著左手指節(jié)興致勃勃估算著。

    稍后，眉梢高翹的她，笑意宛揚道：“哈哈，今天提成有四百多呢！羨慕不羨慕呀？美聯(lián)。”

    站立一旁的美聯(lián)，瞅著吳雪笑瞇瞇地說：“羨慕什么？我倒羨慕你又不用做飯了。把你那攤東西收嘍，要吃飯啦，貪心鬼。

    ”

    吳雪埋著頭快速點動著計算器，“稍等，等我把具體的銷售金額算清楚，等會還得打個電話向‘老媽’匯報一下，直接回的家，沒去公司交單呢……我才不貪心呢！這是我四處辛苦奔波、勤奮勞動所得。美聯(lián)，是不是？哈哈，生意越來越好，得買個好點的計算器嘍！這個計算器太小太簡易了?！?/br>
    她把她的女老板稱呼為“老媽”。

    美聯(lián)雙手環(huán)摟胸前，笑悠悠輕語：“就是，掙大鈔票，你是雄心鐵膽壯志凌云，詭計層出不窮無所不用其極。干家務(wù)活就手疼腿瘸，推三阻四，懶之拖之躲之溜之，巧謀百變。真是大財迷加小滑頭！”

    “呵呵呵呵……”

    吳雪嬉笑的手都抖動起來。

    姐妹倆騰出桌面，陸續(xù)端菜捧湯盛飯上桌，入座后隨即邊吃邊聊。

    電視柜上的收錄機傳出鄧麗君的悠揚歌聲。

    美聯(lián)尤其喜愛她的清越歌喉、獨特唱腔，買了多盤她的錄音磁帶，百聽不厭。特別是一首“不了情”，尤為耐聽，聽之魂牽夢縈、心蕩神移。

    美聯(lián)無聊中好奇而問：“那個……‘呆瓜’是什么人？怎么一下子要了你那么多貨？”

    吳雪歡快地答：“他是個大財主，家里開的超市連鎖店，還經(jīng)營其它產(chǎn)業(yè)。只不過那些資產(chǎn)現(xiàn)在還不是他的，只是把個別產(chǎn)業(yè)交給他管理，應(yīng)該是在鍛煉他?！?/br>
    美聯(lián)不明所以，歪著頭問吳雪，“什么意思呀？”

    “都是他老爸的。他老爸可厲害啦！聽他說，幾乎是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下這爿江山。家中就他一個獨子，不傳給他傳給誰！這家伙個頭高，比我都高半個頭，長的嘛……”

    吳雪略微仰著頭，眨巴著眼睛思索用何種詞匯來形容他。

    美聯(lián)欣然而笑，打趣著接話，“是不是，眉清目朗帥氣英俊、玉樹臨風(fēng)儀表堂堂、人稱萬人迷的翩翩美少年？而且還是個不折不扣、只好不壞的大富少?！?/br>
    欲語還羞的吳雪，含羞又語：“哪兒呀，太夸張啦！帥氣英俊倒也稱得上那么一點點，就是……有點迂腐感。他那副眼鏡有六百多度呢！我戴了下，簡直是昏頭轉(zhuǎn)向云里霧里的，看東西直打晃晃。問他怎么回事？他說看書看的，這小子肯定讀了很多書?！?/br>
    “哦，戴眼鏡的人據(jù)說都很壞喔！”

    美聯(lián)故意加重語氣調(diào)弄吳雪。

    “他要是壞點就好嘍！說話文縐縐的，竟是些之乎者也的。特別看重信譽、名聲什么的，說什么人無信不立，言無信不……想不起來了，真拗口。我真擔(dān)心那份家產(chǎn)，傳到他手上守不守得住！美聯(lián)，你知道嗎？第一次碰到他，我的口才還沒展示幾句，就把我的貨全要啦！比這次還多呢！”

    “那你幫他守家產(chǎn)好了?！?/br>
    美聯(lián)快快地冒出一句，心下忖度：吳雪這次真的是春心萌動、春情蕩漾了！

    吳雪面露羞澀之色，埋著頭憨憨的淺笑道：“嘿嘿，這個……那個……他倒是請我吃飯。我想哪有這么快的，才見了兩次面，就拒絕了?！?/br>
    她倏然抬頭倩笑著看向美聯(lián)，一副jian計得逞悠然自喜模樣，“反正沒關(guān)系，告訴你啊，我上次就給他留下了我的手機號碼，他的號碼我也有。哈哈。”

    美聯(lián)裝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挑逗吳雪，“明白了，孫子兵法之欲擒故縱。”

    她又故意傻傻地問：“名字呢？說了半天，該不會名字就叫大呆瓜吧！”

    “擒什么擒呀！八字還沒一撇呢！別把兩撇都縱沒啦！名字嘛……先不告訴你?！?/br>
    吳雪呡了呡嘴唇，偏著頭對美聯(lián)說：“不過，他要是再請我吃飯，你也去，好不好？幫我觀察觀察、評估評估這呆瓜。要不你有空時，我把他帶到家里來?！?/br>
    “別，別，這么個別樹一幟、雅號‘大呆瓜’的家伙，還是你一個人消受吧，我可不想沾光，承受不起?！?/br>
    美聯(lián)笑得幾乎噴出口里的飯粒，左手使勁推慫著吳雪。

    因為吳雪有意斜身過來，做出張眉張眼的怪樣挑弄她。

    “他叫方子建，方圓的方，孔子的子，建設(shè)的建，人不如其名。美聯(lián)jiejie，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這是政治任務(wù)，你的明白？”

    吳雪嘴巴貼近美聯(lián)耳朵竊竊而語，隨后坐直身體，嘴里又冒出一句，“舀飯?！?/br>
    她舉起手上的空碗遞向美聯(lián)。

    隔天的下午時分，吳雪來電說“大呆瓜”打電話請自己吃飯，讓美聯(lián)陪她一起去。

    美聯(lián)東扯西扯的極力推辭。

    吳雪糾纏不放，嘰里呱啦又說了一大堆理由，意思是美聯(lián)非去不可。

    美聯(lián)心道：你和你的如意郎夢中人，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云交雨合兩心相映。我去了算哪門子事！必然無趣，堅決不去。何況小胡子打來電話約定練車，刷方向盤總比當(dāng)電燈泡強。

    她于是撒謊說:“焦嬌病嘍，要幫她守店，關(guān)門后還得去探望探望，關(guān)心關(guān)心，實在是脫不開身。下次吧，下次好不好？”

    急語完的她，急速掛斷電話。

    過了幾天，吳雪又打來手機電話，語調(diào)神秘詭異，“美聯(lián)，你猜猜，好好猜猜，仔細猜猜，猜猜我今天見到了誰？是……”

    “該不是觀世音菩薩吧！”

    美聯(lián)聽見吳雪詭秘的聲調(diào)就好笑，下意識插了一句。

    “別胡扯亂掰，是他老爸……和他母親，極有可能是‘大呆瓜’故意安排的，事先不說一聲，看不出這家伙還有這一手，挺聰明的，好像并不呆呀！哎呀，有電話進來了，晚上再跟你詳說。拜拜?！?/br>
    “唄”的一聲，電話斷線了。

    美聯(lián)邊揣手機邊嘟囔：“這丫頭，風(fēng)風(fēng)火火一驚一咋的，真受不了?！?/br>
    晚上美聯(lián)到家后，吳雪已酣睡不醒。

    獨立陽臺的美聯(lián)，云悲海思不斷愀然吸起了煙。近日倍覺空虛無聊，愁郁復(fù)煩悶又夾雜有幾絲躁動的復(fù)雜情感，時常無端涌入心間，因而，她每每以煙解悶。

    但是，消除不了心的愁，情的亂。

    殘夜深沉，天野空茫，近旁一片悄然無聲的寂靜、一片無以為寄的沉悶。

    極目遠眺，涼月清幽，云霧迷眩，山城依舊燈光點點，燦若群星。

    月既明風(fēng)亦清，伊人何寂寞？只因靜水悄思瀾。

    海浪情濤涌愛，芳心何徘徊？只怨落月把夜盼。

    昔時故侶永世長眠，何人伴我漫步余生？

    此種情愫牢駐美聯(lián)心房，在她靈魂深處暗暗游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