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族的孩子，似乎在出生的時候都沒有名字。從出生開始算起，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九百年了，從修成人形開始算起，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四百年了，佘翼那個時候還只是一個無名氏，從剛修成人形時吃喝住行樣樣不行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能在山野與市井中自由切換，對于人來說，已經(jīng)過去太長時間，可對于妖怪來說，不過是牙牙學語到能說出一兩個字的程度而已。這些時間，對于他來說，最困惑的問題是，他的年紀應該怎么算？是從出生日開始算起？還是從修成人形的時候開始算起？

    某日又是這樣的時候，他無意間又到了自己出生的河畔，只是時過境遷，這個地方居然有了人煙，這也確實可以說是蛇族的一大特色——他們從來沒有自己固定的地盤，隨遇而安，孩子能捕食的時候就是剪斷臍帶的時候，從此父母與子女再見便是陌生人。因此佘翼完全不在乎自己出生的地方成為了人類的家，也不會因為這個轉(zhuǎn)變而感到奇怪，他只是奇怪自己居然會重新來到這個地方。

    河畔邊，公人類正聚集在一起，他們的嘴里都在說著些酸不拉幾、一點用都沒有的話來。

    “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佘翼擺了擺頭，知道他們這是在追求一個女子，不由得好奇起來，眺目遠望，就看見了正在采摘荇菜女子。佘翼眼睛好，雖然女子在河對面，但是佘翼還是一下子就看見了，女子的臉上有怒氣，偶爾暼來的一兩個眼神都是不善，而身邊這群公人類卻因為她的眼神興奮著……哎，這群公人類，怎么就一點眼色都沒有呢？做事的時候還在耳邊嘰嘰咋咋的，不就是討人嫌嗎？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沒有特殊的感覺，只是因為那個女子而感同身受。

    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似乎過了約摸十年的時間，當年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只在對于他來說的一瞬間就已為人婦，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比起當年天真爛漫的她多了一絲老態(tài)，那年在河畔邊敢怒目圓瞪的小女孩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面對公婆、丈夫的打罵都無動于衷的婦人。他見過不少婦人，面對打罵時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一樣，波瀾不驚，似乎是在不甘心，又似乎是認命了。就是因為這個眼神他第一次對一個人類產(chǎn)生興趣，于是就偷偷摸摸地跟在她的身后。

    感情好像就是這么來的，從一開始的興趣到后來的憤怒，時間似乎不長。在某個夜晚，喝醉酒的丈夫回到了家，婦人走上前去卻被丈夫一把推開，這還不夠，丈夫拿起長椅直接砸向了婦人，婦人蜷縮了起來，卻耐不住丈夫的暴打，額頭上早已淤青了一大塊，隱隱還透露出些血跡來。

    他不受控了，他沖了出去，不過是撞擊了一下子，丈夫就砸在了墻上，丈夫叫嚷著，他直接伸出一只手來抓住了丈夫的脖子，不過是輕輕一扭一條生命就沒了。他松開手，丈夫癱軟在地上，他轉(zhuǎn)過頭去，就看見那個婦人眼神里透露出些快意來，于是他沉淪了，九百年來這是第一次，對方還是個和自己不同種族的生物。